宫女一见境况不妙,在变成炮灰之前,迅速逃离现场。
冷丝丝闷在被子里装死,不过是抱着应该抱的人过了一夜,她本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诏告天下,可她就是没勇气直视褚希那张忧郁清绝的脸。
他猛然扯开隆起的被子丢在地上,忍不住厉声怒吼,“你若不爱我,为何要躲着我?我们做不成夫妻,不能相守相爱,还不能成为朋友吗?”
冷丝丝背对着他自嘲失笑,她如此滥情,一见他就心慌意乱,如何把他当朋友。
她是容易犯错的倒霉鬼,没有自由的倒霉鬼,只能依照修颐的轨道,爱上应该爱的人。
若尘世变迁,修颐可以放弃十二花妖,放弃冥河,放弃永生,与她共度百年,她选择的依然是修颐,褚希只是她意外闯的祸,就像饭后甜点。
经历这么多,顶级花痴也学会变蜗牛,尽管她的蜗牛壳很脆弱,却也足以盛放她的懦弱。
脚踏两只船只会引火上身,她学乖了。
从当初的西门少卿与鸠离痕,到厄斯兰与穆迦,再到现在,桃花运变成泛着血光的桃花劫,她不想再做祸水红颜,那不是女人的荣耀,而是无奈。
泪,纵横流淌,灼痛眼眶与脸颊,她拥着雪儿的手臂收紧,无声哽咽。
褚希伸手,将她扶坐起来,轻柔揽进怀中,“我错了,别哭,是我错了……”他小心翼翼吻去她的泪,恳求着,“原谅我。”
她含泪对他微笑,扣住他温暖白皙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希……”千言万语哽在喉中,艰涩的挤出四个字,“你会幸福。”
“没有你,我怎么会幸福?”
他叹了口气,在泪滑之前迅速落起身,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纱幕被他余留的真气冲起,又缓缓漂浮两下,才归于寂静。
冷丝丝躺回去,沉沉……睡去。
宫女催促躺在凉亭贵妃榻上的睡美人,“公主,皇后娘娘派人来问,要不要去凤安宫用午膳,公主?”
见她没反应,宫女无奈的摇摇头,转身退下。
自从褚希王子离开之后,公主就一直郁郁寡欢,不是睡觉,就是睡觉,真是奇怪。
一个时辰后,小太监端着果点在凉亭纱帘外提醒,“殿下,该吃点东西了,再这样睡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两个时辰后,前呼后拥的塔里斯陛下前来探视,“凝呢?”
“公主在凉亭里午休。”
“午休?这都黄昏了。”
为了避嫌,他两天没有来看她,她一点都不生气吗?
他屏退左右,往凉亭走去。
小太监慌忙阻拦,“塔里斯陛下,请留步,您那晚留宿的事已经人尽皆知,陛下有旨,苒凝公主是夙王妃,虽然夙王子身在牢狱中,公主殿下也得恪守妇道……”
“什么意思?”他才是真正的夙王子,但,他也是曼谒国君塔里斯陛下。
小太监只得挑明,“德妃娘娘已经在皇后那边请了懿旨,将公主殿下禁足湖心轩阁,不准塔里斯陛下探视。”
“不准?”他的亲生母亲还真是会捣乱,上次教训儿媳不惜动用鞭笞酷刑,这次又搬出懿旨,她是非要斩断母子情分吗?罢了,反正他已经是塔里斯,他干脆就直接了当做塔里斯!
他一把扯住小太监的前襟,“从那晚开始,你们的公主殿下已经是朕的女人,朕要见她就必须见到,阻拦者,死!包括你们那位端淑皇后、德妃,还有你们的凌阙陛下!”
好可怕的眼神,为什么感觉像夙王子?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挣开他的手,慌忙跪下,“奴才不敢阻拦,只是公主已经沉睡了半天,奴才叫都叫不醒。”
难道又是中了“不辞而别”?
“从那晚过后,谁来看过她?”
“希王子,陛下,云王子,以及皇后娘娘……还有新进宫的几个妃嫔秀女,五六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公主殿下每日要见的人多着呢,奴才记得的不多。”
“快去找御医!”
难道是希给她下的毒?不会是他。
但是,云就更不可能,苒凝没有碍着他的事,他没有必要如此赶尽杀绝。
他冲进凉亭,拖起沉睡的冷丝丝,好怕她再也无法醒来。
“凝,醒过来,马上给我醒来……”
她仍是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他只得端起一旁早已冷却多时的茶泼在她的脸上,她却仍是毫无反应。
他忙按住她的脖颈,还有脉搏,却微弱的可怕……
御医来时,褚希也匆忙赶来。
盯在湖心轩阁的暗人每一个时辰便会去烈忻宫禀报一次,他不相信苒凝会再出状况。
“启禀塔里斯陛下、希王子,公主的确是中了不辞而别,毒素蔓延极快,她是无意中将吸入了肺中所致。”
御医探究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他们太安静,安静没有丝毫动静,宛若两尊雕塑。
“可还有救?”褚希先开口。
“公主殿下再这样睡下去,不到子时,就会……”御医摇头叹息着,就见塔里斯陛下拖着希王子走向了栈桥,两人剑拔弩张,像是在争吵。
“你竟然怀疑我?夙,我对她的爱不亚于你!”
“我已经不是夙!你就当夙死了吧!”
他从腰间抽出银亮的软剑,突然在褚希的衣袍上划了一下,剑刃变黑,触目惊心。
“你抱过她?你竟然将毒粉洒在衣服上,害她中毒?”
褚希恼怒,“我没有!我怎么会害她?”
“希,你习练的神功可以避毒,所以你才敢用如此大胆的方式毒害苒凝!你得不到她,就想杀了她?不辞而别侵入肺腑,便无药可救,这果真符合你一贯的狠绝。”
“够了!”褚希扯住他的肩低沉怒斥,“与我接触的人不只是苒凝,还有母后、父皇、云、你,以及我身边的护卫、宫女、太监,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认为我是这样赶尽杀绝的人吗?”
“不是你?难道是云?”
“夙,别胡乱猜疑,云就算他想杀我们,也万万不会笨到用父皇亲传的独门秘方毒害。”
褚夙不得不点头,褚云的确没这么笨,但是他的野心却昭然若揭。
真正的凶手会是谁?为何他要借用希下毒?希来去神速行踪诡秘,又有谁能成功的往他身上撒毒?
“你去将这件事禀报父皇,我找人救凝。”
褚希拉住他,“还有人能解‘不辞而别’的毒?凝从何处结识了这样的世外高人?”
先是疗伤,又是疗毒,不辞而别无药可救,此人却能解?
“占据我身体的璃泉是冥界水神。”褚夙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给希一个拥抱,“二哥,以后还是叫我塔里斯吧!”
“回不去了吗?”
“二哥,我希望你是凌阙未来的王,所以,我做塔里斯更好。”塔里斯扯了下唇角。
褚希苦笑,就算他做塔里斯,他还是输给他了。
胸襟,他不及。气量,他不如。爱情,他也甘拜下风。
自从海啸时被夙不顾一切的救起,他就一直在输,因为不忍,因为偿还不了的恩情,他输得惨烈,却甘愿。有这样的弟弟,他骄傲,也感谢上天如此恩慈。
“我救不了她。”璃泉绝然的声音,在阴暗的牢房中回音浓重。
四四方方的小窗口投进一束光,灰尘与腐败的气息在光中欢舞。
这唯一的光,打在面前的枯草堆上,笼罩恬静的睡美人。绝美的睡容越显脆弱苍白,让璃泉移不开视线。
原来,这倒霉鬼也是美的,这美不属于人间,不属于冥界,不属于仙界,却如此真实,又如此玄妙。她仿佛从某个遥远的时空开始,就已经睡在他心底,让他忽然觉得如此亲切。
他没有忘记,她是他的仇敌。因为她,他没了做神的资格。
此刻,他恨不起来,却开始妒忌花飞修颐的艳福,妒忌花飞修颐不是神。 挨打那晚,她依然像一只刺猬,明明死到临头,还要管那只灵蛇变的波斯猫。
她吐着血用脚趾头发誓,要让他付出代价……
但是,她睡着的样子却宁静脱俗清雅如兰,眉宇间没了桀骜的倔强与执着,也没了讨人厌的挑衅。
“你是不乐意救吧!”塔里斯冷哼激将,“不到子时,她就会去冥界报到,你不怕她的阎王义兄吗?”
“我怕,我怕的要死!但是,她的阎王义兄却借用你父皇的身体给我戴了这条链子!”璃泉愤恨甩了甩手上沉重的金黄锁链,“这条捆仙索只有她的阎王义兄能打开,我现在就是个没用的凡人,使不出任何神力,也救不了她。”
塔里斯笃定,“你还有办法,你是神!”
多么讽刺,他是神?璃泉摇头失笑,“难得,我占用你的身躯,你却还看得起我,果真像那只花妖。”
塔里斯听不懂他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他抓到了关键。
“不是花神吗?上次你打了她,是一个满身带有芬芳的高人救了她,那人是妖?”
男妖,还是女妖?
璃泉悻悻收口,“天机不可泄露。”再让阎王知道他胡言乱语,铁定会一掌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