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既已经是褚氏的儿媳,爱妃们还是不要再与她过不去吧!
人,当自省其身,如今褚氏既已坐拥天下,就应该广纳善言,陷害毒打只会辱没你们的身份。朕也该去书房反省反省了。”
冷丝丝给腰部的伤口上过药,才发现忘了准备包扎的纱布。
“雪儿,纱布呢?快点把纱布叼过来。”
话脱口而出,她才想起刚才吩咐了雪儿去御膳房偷吃的。这个时候,那小家伙大概还在御膳房里忙活吧。
她正想起身自己去找纱布,突然惊觉一股清冷的气息逼近,随即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将洁白的纱布递上。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冷丝丝以为自己听错了,讶异抬眸,正对上褚夙那双璀璨深邃的眸子,视线相撞,空气里顿时有些许火花噼里啪啦的炸响。
没办法,她先天花痴,对着这张风华绝代的妖孽脸,总是错以为花妖陛下突然驾临,心里一阵恍惚的甜蜜,才惊觉眼前这双眼眸不是紫眸,而是黑眸,更惊觉这双黑眸的视线在逐渐升温……
升温?他在吃她豆腐?
她这才发现为了上药方便,早将上衣褪去了,尴尬的从他手上抽过纱布,背转过去。
他坐在床沿,口气依旧冰冷,依旧言简意赅,“我帮你。”
“不必,我自己可以。”冷丝丝打定主意与他保持距离。
新婚之夜还未过,他便已脱掉了新郎吉服换上往日的暗红锦袍,明显是不把她这个新娘子放在眼里,他能稍表善意,说明他并不再排斥她,聪明女人要懂得欲拒还迎。
她背对着他将纱布缠在纤细的腰上,随口问,“你找我什么事?若是为了洞房花烛夜……我还有伤在身。”
褚夙盯着她不萦一握的水蛇腰,兀自打赌,那条纱布在她的腰上最多只能缠两圈。
却没想到,她缠了一圈,两圈,三圈,最后,还绰绰有余的剩下两段,足够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忍不住凝眉,她的腰也太过纤细了吧?平时都不吃饭的吗?
“凝,你应该多吃。”
“嘎?”冷丝丝有点短路,怎么从洞房花烛夜蹦到了吃饭?“你来就是说吃饭的?”他是不是太闲了?
褚夙忽然想起刚才进门之前,看到褚希一直站在宫门口,那家伙怎么说也是兄长,可见到他这个正牌新郎,竟也未曾避讳。
想起他与冷丝丝在大殿上亲密无间打情骂俏的样子,褚夙更是觉得极不舒服。
“凝,你和希……”他对着她的背影迟疑开口。
冷丝丝挑眉,开始关心她和希的事了?这家伙这么快就开始吃醋?
果真,公主的淑女风范没有白装。不过,革命尚未成功,丝丝仍需努力。
尽管她已经阴测测地笑的天崩地裂,却仍是背对着褚夙装出一副冰冷口吻,“既然你爱纹素,我和希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哦。”
他应了一声,却管不住自己的视线,从她侧腰蝴蝶结上,悄然瞄到她的香肩。
雪白莹润的肌肤从乌黑如绸缎的发间展露,被烛光染了一层朦胧光氲,让他顿时心跳加速,呼吸紧蹙。
他能清晰嗅到她身上淡雅的芬芳,自然,清新,像是百花混合而成的芬芳,魅人心神,消魂噬骨。
冷丝丝却不知道他的天人交战,只是有些不耐烦,“我肩上的伤还需要上药,不方便招呼你,你先回夙景宫吧。”
可他还不想走,“今日在婚礼上,谢谢你!”
若不是她及时阻止,不知道自己会酿成什么大错。
“苒凝虽是已不是公主,却还心系天下臣民。你未曾做过真正的王子,也并不知道身为王子的责任,以后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再强抢民女。今日的婚礼,可能会让你成为天下笑柄,你好自为之。”
在她眼里,他是个强抢民女的匪类么?
他分明记得,她几天前还说,她不是苒凝,她是来自冥界的冷丝丝,此来只有一个目的,是为爱他!怎么现在又以苒凝自居了?
褚夙无声摇头失笑,却是自嘲。罢了,他在她心中的印象本就不好,多一笔少一笔都无妨,只是,心底为何会如此在意?
“凝,你若说出纹素的下落,我会放过苒烈与前皇后,而且,你若想离开皇宫,我也会请求父皇放你走。”
“你以为我真的可以离开皇宫么?在你看来,我能逃去哪?”
“只要纹素回到我身边,你想去哪都可以,我可以帮你。”
纹素,纹素,张口闭口都是他的纹素!
冷丝丝顿时怒火冲天,她这堂堂天下第一美女在他面前,他竟能视若无睹?她忍不住猜测,这家伙可能患有严重的白内障与青光眼综合症。
怕自己一时冲动毁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公主形象,冷丝丝握住拳头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才幽冷开口,“夙,知道我为何嫁给你么?”
“为何?”她不是说爱他吗?难道不是为了爱?
“因为你的三位母妃要杀我,你的父皇要封我为从一品皇妃,我不想死,也不想嫁给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更不想受丝毫屈辱,所以……只得嫁给你。”
他被心里莫名其妙的失落重击,顿时不知所措,他知道三位母妃借用吉服陷害她,却不知道父皇也会……对着她柔美的脊背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她处处受制,他却还要给她难堪,与一直维护她的褚希、褚云相比,真是太过分了!
他抬手握拳抵住额头,压制心底翻滚的懊恼与自责,“你与希那般亲昵,为何不嫁给褚希?”
“嫁给你,我的心里会好过一点,毕竟你心里有纹素,这样,我就不会爱上你。”
说着,她抬手佯装拭泪,眼眸中闪过一丝明媚的笑意。
“我不否认自己喜欢希,他温柔,善解人意,又心细如发,我怕自己会爱上他,真的好怕……你们三兄弟都是我的仇敌,你们血洗皇宫,夺走我的家,在凌阙为所欲为,我怎么能爱上自己的仇敌呢?”
褚夙了悟的叹了口气,正因如此,她才将褚希拒之门外?
他懂了,她前些天说自己是冷丝丝,只是缓兵之计,他竟然真的信了她,竟然真的误以为她是爱他的。
甚至他还傻傻的因这点爱便要娶她,想利用她的爱,折磨她,羞辱她,以得到纹素的下落。
褚夙,你不是一向冷静自持吗?你对一个弱女子做了什么?她还有重伤在身,她处处被陷害,你却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不是别人,她是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且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苒凝公主呀!她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可以下次毒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主寝宫的,也不知自己如何回到夙景宫的,只记得,离开时,褚希依然站在公主寝宫门口,宛若一尊痴守的雕塑。
褚夙迈进新房,被喜庆的艳红冲击,才发现自己已经失魂落魄了大半天。
他却十分清楚,自己的失魂落魄,并非是在想纹素……
抚摸着被褥上艳丽的鸳鸯,他忽然想起十多年前,与纹素玩家家酒的情景。
他十岁,纹素九岁,他将她拉到国公府后院的祠堂中,与她玩拜堂成亲的游戏。
当时,却只是一拜天地,十二岁的褚云就奔进来。
“三弟,苒凝来了,她要在国公府长居,快去瞧瞧吧,她美的就像个小仙女呢!二弟那个呆子也跑去瞧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就那样,他被褚云拉走,将盖着红盖头的小纹素丢在了祠堂里。
苒凝的确美若仙女,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她不言不语,总是静默,眼眸清澈潋滟水光,仿佛积郁了许多忧伤的故事。
父亲奉旨培育她,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宠爱她,呵护她,生怕会发生什么纰漏。
在她说自己是冷丝丝之前,褚夙似乎从没有见苒凝笑过。
她亲眼目睹母妃死去,在宫里被妃子们欺压,除了苒惊辰,便只有苒烈疼爱她。
褚夙也记不起,他与曾经的苒凝何时交谈过?或许,她也从未正眼瞧过他。
她居住在国公府的小别院,禁止他人打扰,只允许褚延、公主太傅及伺候的丫鬟出入。
与宁静的苒凝相比,纹素只是普通的大家闺秀,清雅恬淡,无忧无虑。
褚夙所有的回忆中,都有纹素的影子。
从纹素出生开始,他就被灌输,以后要娶纹素为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与纹素早已融为一体。
他也分不清楚,对纹素的感情是爱,是依赖,还是习惯。
或许,真的只是长久形成的习惯,他不适应没有纹素的日子,她就像是他的一条手臂,自然而然。
贴身护卫何印突然闯进来,打断褚夙的思绪。“殿下,已找到纹素小姐,并抓回了苒烈与前皇后。”
“人呢?”
他恍惚问了一句,却如梦初醒,发现心底并没有那么渴望见到纹素,也并没有冷丝丝颂扬的那般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