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经济有很大的投机性。投机不等于坏事。投机行为在市场经济中有其独特的功能,可以活跃市场,有助于价格的表现,促进市场均衡化,从而实现资源优化配置的目标。投资理论和实际操作中,没有任何汪券市场不存在投机行为。可是一个成熟的证券市场,绝不可能为投机而存在。如果投机行为在市场上占了主导地位,泡沫经济就如影随形而起,往往先是价格猛烈飙升,最终急剧泻落,甚至导致市场崩盘,对宏观经济危害极大。
在整个金融体系里,评级机构扮演着金融市场“看门人”的角色,通过评分来反映相关资产投资的风险度。评级机构亮出的“3A”评级被视为安全投资的黄金标准。可怕的是,享有权威地位的美国穆迪(Moodys)、标准普尔(Standard Poors)和惠誉(Fitch)这三大国际信用评级机构为虎作伥,干了大量诱人上当的丑事。在美国众议院政府改革与监督委员会于2008年10月22日举行的听证会上,议员们指责这三大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盲目跟随华尔街“发狂的暴徒”,未能发现“停留在世界金融航线中的冰山”。三大评级机构则承认,为了保住市场份额,它们曾违背职业操守。《纽约时报》转述曾在标准普尔担任按揭评级业务总经理的弗兰克·瑞特的话说,公司犯错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利益驱使了行为”。他说,其实早在2001年标准普尔就拥有了一套更新且详尽的按揭贷款评审模式,却没有将其运用到随后的250万宗贷款案例中,因为“这种新模式不能为标准普尔增加利润”。“为了赚钱,我们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这是22日听证会上披露的最具震撼力的一句证词。
《纽约时报》23日说,从美国房贷市场的崩塌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三大评级机构大大低估了市场资产的风险。2002年到2007年间,它们将华尔街制造出的数千种创新债券评为最适宜投资的“3A”级别,直到2008年春季,才开始将新发行次级债的评级调低,7月份后又大范围调低几乎全部次级债的评级。降低评级直接导致了全球投资者的恐慌抛售,从而成为金融危机的导火索,而三大评级公司却早已赚取了大量利润。
1975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建立了国家认可的统计评级组织,标准普尔、穆迪和惠誉三家评级机构成为第一批会员。实际上只有这三家机构在受保护的市场中蓬勃发展,侥幸加入的其他评估机构不免被它们吸纳吞并,后来的信用评级机构则根本得不到证交委的批准。一直以来,这三大评级机构凝聚着美国资本市场的力量和美国的国家力量,其市场权力得到极度膨胀,甚至于几乎充当了国际金融市场的调节大师。然而,国际社会却缺乏一个机构来监督这些评级机构,它们错误的判断被原封不动地转嫁到投资者身上。德国《明镜》周刊形容说,美国评级机构仿佛是一个手持“魔针”的巫师,投资者唯其马首是瞻,这是冷战后美国的另一个强权工具。美国各界近年来也曾不断呼吁对三大评级机构进行改革,加强监管,引进新的竞争者,但政府主管部门一直没有对其采取应有的措施。显然,三大评级机构严重的误导性犯罪必须追究和清算,而且国际社会再也不能容忍这种失败的评级霸权体制,构建制衡功能的根本性改革势在必行。
美国放松以至放弃金融监管,国际社会无体系的体系无力制约,华尔街贪欲膨胀、兴风作浪,经济过度虚拟化和极端自由化,导致了这场蔓延全球的金融危机。但必须看到,这一切现在看来非常荒谬的失控现象之所以能够发生,背后存在着一个美国独有的支撑条件,这就是不受约束的美元霸权体制,就是美元的世界铸币特权地位,就是特里芬悖论关于美元中心世界货币体系的自我否定特性的必然发展。
正如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蒙代尔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垮台时推测的那样,全球美元储备将在浮动汇率中出现天文数字的增长,必定导致世界流动性泛滥。这种情形,意味着美国可以利用货币特权向其他国家大肆征收铸币税,同时又借助金融创新将风险扩散到全球,使全球为美国的危机埋单,其他国家只能被动接受。
换言之,如果没有美元霸权货币体系为后盾,美元是美国的货币,金融危机只是美国的问题,成不了世界的问题。
欧元、日元、英镑也可以自由兑换,但是它们的国际支付能力远比美元差,不可能像美国那样,同时通过资本项目和贸易项目的双逆差向全世界疯狂透支,维持庞大的赤字经济,纵容贪婪横行,祸延全球。
本轮金融危机进一步松动了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基础。美国层层加码不止,数以万亿美元计的各种注资救市措施,以及新任总统奥巴马提出的庞大的经济刺激计划,意味着美国将迎来空前的财政赤字,超额印发美元,并加速举债。
美国未偿付国债总额已于去年10月撑破了纽约曼哈顿显示13位数字的国债钟。当前由于实体经济陷入衰退,美联储不可能通过增加财政收入来应对救市支出,因此美国政府只能依靠发行同债来弥补财政赤字。根据奥巴马政府提出的预算,预估2009会计年度预算赤字将达1.8万亿美元,为上年度4590亿美元赤字的4倍,超过GDP的12%。市场预期2009年美国财政部将至少发行2万亿美元国债,债务总额将逾12万亿美元,高过GDP的80%。如今美国的储蓄率是负数,国债有近50%将由外国央行和投资者购买。
不单是政府发行的国债,美国债务的所有五大方面——国内债务、国际债务、金融债务、公司债务和家庭债务一一都越来越大,漫无止境,持续地创下纪录,目前债务总额已高达57万亿美元,接近GDP的4倍,相当于全国平均每人负债186717美元。
美国救市计划以政府信用来担保私人金融机构,然而谁来担保债台高筑的美国政府呢?美国利用金融霸主手中的铸币权,不断借助发行美元来转嫁、减轻自己的债务负担,其后果只能进一步破坏美国在当前国际体系中的道德合法性,驱使美元贬值不止,从信用破产走向实质破产。
这里特别需要指明一种“预后不良”的奇特互动关系,如果不能适时扭转,就会从起先皆大欢喜的双赢转化为不堪回首的共输。今天世界上购买美国国债的债主,并不总是大富大贵的经济体。最大的美国国债持有者中国,还只是发展中国家,是低消费的贫穷的中国人补贴富裕的美国人,从而呈现了一个互为条件的古怪现象:一帮人只消费不生产,另一帮人只生产不消费。在这种游戏中美国人得到了高消费,中国人得到了高增长,有人称之为“利益共同体”。
美国巨额外需为中国带来出口旺势,支持中国经济连年快速增长;反之,美国过度消费模式一旦崩溃,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中国过度储蓄与过度出口模式必须调整。否则的话,中国出口将在中美经济的两极互动中出现结构性和总量性的下滑,就有可能爆发过剩危机。
中国以人口红利和低成本优势向美国输出大量的廉价商品,获得了巨额顺差;其递增的外汇储备,主要出路是不断买进美国国债。美国人受益不浅之余,现在怨天尤人,指责中国操控汇率,低价倾销,伤害了美国的实体经济,夺走了美国人的工作机会,惯养了大量举债、坐享其成的恶习。这种指责实在没有道理可言。
无论如何,中国外向型经济潜力已释放殆尽,低技术经济发展模式已走到尽头。中国现应充分重视自主创新、拉动内需、实现产业升级转型,摆脱现有发展模式的惰性。
本轮金融危机以来,尽管这种“利益共同体”的互相依赖关系好像还在升级,但其不可持续性已经昭然若揭。
美国总统奥巴马对此已经看得相当清楚。2009年5月14日,他在新墨西哥州参加镇民大会时表示,当前的赤字支出“无以为继”,美国若持续靠向外国举债度日,利率势必飞升,何况中国和其他国家总有停止购买美国债券的时候。
奥巴马说:“他们迟早会对购买我们的债务感到厌倦。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必须提高利率以维持借贷能力。”
他说:“我们累积的长期赤字和债务不可能维持下去,我们不能继续向中国或其他国家借贷。我们必须为这些债务支付利息,而这表示我们正抵押我们孩子的未来,以获得越来越多的贷款。”
中国还要担心的是,美国人开动印钞机救市,只会加快美元贬值,手中储备的逾万亿美元资产也将随之贬值。中国手中巨额美元资产看来既是武器,也是软肋。
如果美国不能主动扭转这种不可持续的趋势,必然迫使国际社会弃用美元作为国际结算单位和储备货币,由欧元、酝酿中的亚元或其他国际通货取而代之。目前,委内瑞拉、伊朗、朝鲜已经摒弃美元作结算,只是这些国家外贸比例不大,一时不足以对美元地位构成威胁。
鉴于美国为缓解危机向金融市场投入了大量的美元,加之美国经济衰退,美元币值暴跌的危险性比以往更大。当全球金融危机缓解后,即便建立了金融衍生品的严格监管制度,但若不能根本改革以一国货币为主要世界货币的现行体系痼疾,则美元危机或国际货币体系危机仍将接踵而至,美元币值的崩溃将引发世界货币体系的瓦解。世人再也不能苟且一时,心存侥幸,无所作为。
正如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所说,“当前以主权信用货币作为主要国际储备货币是历史上少有的特例”(《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2009年3月23日)。
这是一种特例,而非历史的必然。这种特例形成的原因,就是今日世界信用货币体系中,还没有产生一种超越国家主权,“币值稳定、供应有序、总量可调”的国际通货。世人接受美元作为主要国际结算货币和储备货币,是一种不得已的相对趋利选择。
世界上任何一个强势国家的诞生,都不是靠着货币特权而来;或者说,一个强势国家如果意图依靠货币特权来维持自己的强势,就是一种堕落行为和衰败先兆。
美国的世界铸币权地位,不仅为全球化的前途蒙上了浓重阴影,而且是一种腐蚀自身肌体的海洛因。唯有勇于釜底抽薪,戒除这种毒瘾,才是提升美国竞争优势、维持美国国际地位的根本之道。
全球化需要全球货币,唯有谋建符合客观经济规律的合理化世界货币体系,缔造一个公平、公正的国际金融新秩序,方能防杜频频来袭的金融危机和预后不良的国际货币大危机,维护经济全球化公正、稳定、健康地持续发展。
当务之急,无疑首重稳住阵脚。作为主要国际货币发行国家的美国,必须承担起国际收支调节的主要责任,而且国际社会有责任和权利对美元的安全性提出要求并建立制衡手段,以维持国际货币体系的相对稳定,避免陷入一场混乱不堪的救亡运动。
可以庆幸的是,不同于1931年金本位制度的崩溃以及1971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时的情形,目前的国际金融危机尚未演变成货币危机,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尚未出现根本性的动荡。由于避险效应,现时美元汇率表现持稳,美国的债权人没有在市场上大量抛售美元,相反还在大量买入。从近期看,很难有任何一个国家(或集团)能够挑战美国的国际政治经济地位,也很难有任何一种货币能够在短时期内建立被他国认可的全球性清算支付体系,美元作为国际主导货币的地位还将继续维持。
这一切意味着今日国际大家庭可能争取到一个在平稳与和谐中从容展开世界货币体系改革的关键性历史时期。
专题二:金本位制荣光不再
世界上并不存在以强势国家货币为垄断性世界货币的必然性。
设想在一个金本位制的世界,不管是谁当上了世界头号强国,大家都以黄金为世界通货,就根本不会有哪一种主权货币的霸权地位。
现在世人多怀念二战末期建立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后的那段美好日子,那时尽管美国已经是世界超强,但由于有效执行美元和黄金挂钩的金汇兑本位制,不会出现今天无体系的体系中美元霸权造成的恶果。
美国次贷危机引发本轮金融危机后,对于目前美元主导的全球经济秩序的质疑空前升温。当今全球约三分之二的资产是以美元来计价的,而美国现在采取的救市政策措施似乎不可避免地会导致美元贬值。,一些有名的主权财富基金投资专家将资金从政府债券中抽离,转投到黄金市场,以为“未来的严重通胀将几乎不可避免地导致政府债券崩溃,符合逻辑的结论是我们最终将回到某种形式的金本位制度”。
正是基于对现行国际货币体系的不满,加上围绕国际货币问题的各种阴谋论抬头,金本位制再度受到关注。有些学者提出世界货币格局应重返金本位制,提议“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或“新金本位制”,以求形成稳定的国际货币体制。典型的设想是全球所有国家同时加入金本位制联盟,一致地确定其货币相对于黄金的稳定关系。
古代有过金属货币的金本位制,这里要讲的是纸币作为兑换凭证或代用券时的金本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