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中国小小说名家档案:半个瓜皮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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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小昭和吴梦

在遇到吴梦之前,小昭还不是诗人。认识了吴梦,小昭因为喜欢吴梦一头乱的头发,进而喜欢上了吴梦的破诗,进而也神经质地写起了诗。

小昭很刻苦,也很勤奋。吴梦喜欢说小昭有天分,说她天生是写诗的材料。吴梦给小昭足够的自信,小昭就相信了自己,在吴梦一次次的赞美中,她也觉得自己编排出来的长短句,特别有味道,甚至还可以归结到某个流行的派别中去。

吴梦在赞美完小昭的诗后,紧接着会赞美她的身体。从头发到手指到胸到脚,一切能触及的地方,他都会用诗一样的语言来赞美它,小昭于是就相信自己是美丽的。

小昭想的是如何让吴梦实现她的梦——她想出名,想做诗人。这是在认识吴梦后才有的想法,因为吴梦在他们县好歹也是个名人,一个把诗写到北京一家刊物上的伟大诗人。吴梦没有更多的时间琢磨小昭想什么,他在想自己要什么,他要的只是一个叫小昭的女人,这个女人是不是诗人关系都不大。

于是,小昭和吴梦就这样热烈地来往着,直到小昭说要结婚,吴梦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老婆孩子呢。吴梦当然不同意,他给小昭解释,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小昭耐下心来等吴梦对付他那个早不爱的老婆,然后一边更加勤奋地写诗,要吴梦给她改,给她推荐发表。吴梦因为心里有愧,也尝试着给小昭改,给她推荐。可由于吴梦总走神,还没认真改,他就伸手过来拉小昭。于是,小昭除了在市报的报缝里发了一首十来行的小诗外,一无所获。

小昭急了,年龄一年比一年大,她等不及了。既然出不了名,那么就先嫁给一个出了名的诗人。小昭又开始催吴梦,跟他吵,跟他闹,使小性子玩失踪,让吴梦好几天找不到她。

吴梦被小昭的小游戏给逗急了,真的就回家和老婆闹,折腾了快半年,终于把老婆折腾烦了,同意和他离婚,条件是房子、存款归她和孩子,吴梦卷铺盖走人。

吴梦想只要能离了,反正那边还有小昭,没条件的事只有傻子才做,老婆又不是傻子,她有理由拿走她应得的东西。

吴梦夹着离婚证还有自己的破诗,乱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卷着铺盖走进了小昭的小窝——那里其实早就是他们的“家”了。

小昭笑吟吟地等着吴梦,接过他手里的铺盖,顺手扔到了墙角。小昭说,吴梦,你真好。吴梦说,小昭,终于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接下来,理所当然就是筹备结婚了。吴梦出去找朋友借钱,租房子,置办家具,风风火火地操办着和小昭的婚礼。朋友见了他说,可以啊,一切时髦都让你赶上了。吴梦挠挠乱糟糟的长头发说,魅力无限,不可阻挡,不可阻挡啊。

小昭像只快乐的小鸭子一样,在吴梦跟前嘎嘎叫唤着,不时拿页纸让吴梦看,纸上是她的诗。吴梦忙着操办婚礼,哪儿还有心思看诗,勉强看一眼,下意识就想说什么玩意儿,可他还是咽回去了,他说你越写越空灵了,有跳跃性,跟跳芭蕾一样,弹性十足。小昭撅着嘴说,那给你了,你负责发表。吴梦暗暗叫苦,怪有闲工夫,也不看看啥时间了。

到举行婚礼那天,小昭这个未来的大诗人还只是在报缝发表了那首小诗,再无任何进展。而吴梦除了他的破诗,两手空空,还背负了一身债。

小昭的心思又乱了,她得想别的办法。

婚礼上,吴梦笑得光辉灿烂,乱糟糟的长发被梳理得溜光,像个美声歌唱家。小昭一袭白婚纱,分外妖娆,把吴梦那些诗朋狗友晃得眼都直了。

婚礼热烈隆重,持续到下午两点才渐渐进入尾声。吴梦似乎喝多了,头发又乱了,脸红得像猴屁股。小昭换下婚纱,却没有穿那套租来的中式旗袍,她换上了一套旧衣服,脸上的妆洗得干干净净。

小昭拉吴梦袖子,醒醒,跟我去街道办事处。吴梦咧着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干吗,干吗啊。小昭说,离婚。

吴梦立马清醒了,你有没有搞错,我们今天是结婚。

小昭温柔地一笑,我知道啊,可谁说今天结婚就不许离婚啊?

吴梦彻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