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有产者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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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采访笔记(1)

不祥之兆一:惨烈的车祸

2月16日,我乘南航的班机去太原市,此次山西之行的任务,是全面调查有关李海仓的情况和海鑫集团。

在我动身之前,同事马璐瑶已于2月12日,开始在北京对和海鑫集团有业务往来的的部门和企业进行采访。

2月13日,马璐瑶获得准确消息,14日,海鑫集团的主要领导与股东将在北京召开临时董事会。海鑫集团方面将有新任董事长李兆会、常务副董事长辛存海、总经理李天虎、助理郭育民等人与会。我在电话中再三嘱咐马璐瑶要想尽一切办法全程跟踪采访,然后随海鑫方面的人一起入晋,我们在海鑫集团总部汇合。

15日,全国工商联处长刘建把我们的采访计划和采访提纲传真给山西省委统战部和山西省工商联。当日我与山西省委统战部贺处长取得联系,并告知我第二天的航班号和到太原市的时间。当日,全国工商联刘建处长又特地追来一个电话:此次采访费用全部由媒体单位自理。

16日下午,贺处长到太原机场接我。当晚,山西省委统战部经济处张云虎处长来到我住的三晋饭店。16日正赶上是双休日,而且据说省委统战部和省工商联的很多同志都去参加安泰集团搞的一个大型活动了。

那天我们只是在一起闲聊,我想从另一个角度了解他们眼中的李海仓。

17日上午10时,我与我报社驻山西的记者张华钰在山西省政协的大楼内采访了山西省工商联的副会长张慎德。张会长与李海仓是老乡。

他们是在1992年山西省委统战部于榆次召开的首次民营企业家座谈会上认识的,那年李海仓只有37岁,而张慎德年长李海仓十几岁。张会长说:“看着他敦实的身板,听着他浓厚的乡音,我的内心不禁一喜——想不到老家闻喜县还有这么一位年轻能干的企业家。第二年,我来到省工商联工作,海仓也被选为省联的常委,1997年又担任了副会长,这样一来,我们的联系和接触就多了起来,老乡加同事,我们成了朋友。”

在近两个小时的采访中,张会长有四次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泪流不止,无法讲下去。

张会长说:1月22日下午3时许,老伴声颤颤地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说《中国工商》杂志社的记者从网上看到李海仓出事的消息,询问是否真实,惊呆的我急忙拨通海仓助理的手机,听罢我一下就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流满双颊,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向上级做了汇报,就决定开车去闻喜。

据了解,张会长在由太原去闻喜的路上,出了车祸,总算还好,没有人员伤亡,但红旗轿车几乎报废。

张会长在接受我们的采访中,提供了一个细节,他说这是一个不祥之兆。也就在一个月前,张会长曾与李海仓在运城匆匆见了一面,当时,李海仓非常痛心地告诉他刚刚发生一起车祸,司机小王在车祸中断了双腿。“我既为小王的不幸难过,同时更为海仓的安全担心,海仓坦然一笑,还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的命硬着呢。’哪曾想,话落也就一个月,我的好老乡、好兄弟居然惨遭毒手,而且竟以谁也意料不到的方式,告别了自己的亲人和他的事业。”

记者在采访中,很多人都提起一个月前李海仓的那次车祸,很多人都把此次的车祸认为是李海仓的不祥之兆。

不祥之兆二:“七星刀”之死

2月17日,在太原市采访了与李海仓打过交道的人、山西省工商联的同志、省委统战部的经济处长王建华,以及一些民营企业家。

18日中午我与张华钰乘火车去运城市,在运城市采访了运城市市委书记、市长、市人大主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市统战部和工商联的领导、工作人员,还与银行和税务等部门的同志进行了接触。运城市工商联的会长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19日晚,闻喜县政协主席来运城市接上我们,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了海鑫集团,海鑫集团的党办王主任、总经办的郭梁主任接待了我们。我们就住在海鑫的招待所里。

20日,天阴,天上时不时下着小雨。吃过早饭,我来到海鑫集团总部的办公楼,我提出要到李海仓的办公室去看看,但对方没有安排。

关于李海仓遇害之前发生的事情传闻很多。我在采访中尽量想多捕捉一些和李海仓有关的细节。一天多的时间,我就与海鑫集团办公室的几位工作人员搞得很熟,可以和他们无拘无束地闲聊了。

李海仓的办公室是朝阳的东西穿堂屋,是最西边的一个里间,中问是一个可供人停留的休息间。平时李海仓在屋里办公和接待客人,他休息时经常在中间的房间里和公司里的同志下象棋打扑克。出事那天,凶手冯引亮就坐在中间这间屋里的桌子前等李海仓。平时,李海仓经常在这张桌子上和公司里的人下象棋,李海仓总是站着下棋,经常是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要不就是抬起一条腿架在写字台的桌子角上,李海仓下棋和干别的事一样,十分投入,经常是把棋子摔得“叭叭”响。据说,在晚上李海仓一下棋满楼都能听到棋子的“叭叭”声。东边靠一进门的房间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在这个办公室里有4个工作人员,都是女孩子。其中有一个是大专院校毕业的,学的是机械制造,是自己主动拿着毕业证书来找董事长的,后来就被李海仓安排在办公室工作。

还有个女孩子是高中毕业,她说上学时就集体到海鑫集团参观过,毕业后被分到集团的小餐厅工作了半年,再调到办公室。

一位女孩子说:我们几个人的工作主要就是收发文件、接电话和端茶倒水,给老板做些服务性的工作。

一位叫黄艳的女孩子对我说:老板很随和,心眼好,在我们面前从不摆老板架子,在他身边我们能学到很多待人和说话方面的东西。他特别爱学习,还常常考我们。

另一位女孩说:他爱和我们开玩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问我:多大了?属什么的?是小猴、小狗、小猪?一次他考我,我没答上来,我说老板你的记性真好,那么多的数字都能记得住。不一会他对我说,你可以做老板,我给你开个帽子公司,好给我戴高帽。

一位女孩说,他在我们眼里就像一个父亲,他管我们叫丫头或是姑娘。他是20日下午回来的,21日又工作了一天。他一年总是在外忙,我们都盼着他回来,虽然他回来我们要工作得很晚,因为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但他回来也给我们带来很多欢笑和快乐,我们还能和他一起打扑克、拱猪、计分。可这次他回来,还没顾上和我们说话就忙起来,但我们都发现他显得十分憔悴。

在中间那间屋子里靠南墙有一个空着的大鱼缸,我无意间问:这么好的鱼缸,怎么不养鱼呀?几个姑娘都不回答我。后来黄艳告诉我,老板出事的前几天有条大鱼不知为什么就死了。

黄艳说:以前这鱼缸里有条大鱼,是七星刀,还有很多小鱼。老板说这条大鱼就是他,因为他占的地方大,过去只是死些小鱼,老板发现小鱼死了就骂我们,说:“你们连几条鱼都养不活,还能干什么。”后来我们只要一发现有鱼死了,就赶紧到镇上买来几条,免得被他发现后生气。可这回这条大鱼在他回来之前死了,我们谁也没敢告诉他。老板出事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养鱼了,这鱼缸就一直空着。

22日上午,我再次要求到李海仓的办公室看看,办公室的一个女孩用钥匙把李海仓办公室的门打开,正对门靠西面的墙是一面书架,书架前有把老板椅,椅子前是一个老式的写字台。如果李海仓坐在座位上,是面对门坐着的。东、南、北三面都是皮沙发,房间不大。我站在房子中,四下环顾,能看出房间内的一切仍然保持原样,但到处都摆放着李海仓生前的个人彩色照片,有大的,有小的,都装上了很好的镜框,沙发上立放着的是大幅的,沙发上靠墙立着的是小幅的。我猛然感觉到,就在那位工作人员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稀薄,我站在房间内喘不上气来。而那位为我开门的女孩,刚才还对我面带笑容,此时竟是泪流满面。我突然理解了她们不愿给我开门的原因。

21日中午,马璐瑶从太原赶来与我汇合。她是19日和海鑫集团的人从北京到太原市的。一同到海鑫集团的还有《中国工商》杂志的记者李涛,《中华儿女》杂志的记者,《中国青年报》驻山西记者站的站长及全国工商联宣教处的刘建等。

2月22日,正逢李海仓遇害一个月。我向刘建提议,以我们大家的名义给李海仓送个花篮,以表示对李海仓的悼念。刘建欣然接受,并说这是一个好建议。当日下午,在霏霏的细雨下,在李海仓的五弟、海鑫集团的总经理李天虎的陪同下,大家一同来到李海仓的墓前,刘建按着当地的风俗,先倒上三杯酒洒在地上,然后拿着~瓶酒绕陵墓一周,把酒洒在地上,以表对逝者的哀悼和追思。

第一目击者

时间:2月22日下午3时。

地点:海鑫集团总部二楼,李海仓办公室的外间。(我们大家都围坐在屋中间的一个长方形餐桌前,很随意。在这间房的西南角有个老式的深色写字台,在李海仓办公室门的边上有一个铁制的卷柜,卷柜的上半部分是手推的玻璃门,里面放着集团材料。)

被采访人:董事长办公室的三位工作人员。主要是黄艳讲,另外两个女孩时不时地插话补充。

黄艳:老板是20日下午回来的。他一回来满屋子都是人,很多人都是在这问房里等他,等他在办公室里处理完一件事后再进去,这仿佛已经成了个习惯。不忙的时候,或是累了,老板就在那张写字台上和公司的人下棋,棋子被他摔得“啪啪”响。要不,在中午和晚上的时间就在我们现在这个桌子上打扑克。

21日,老板忙了一天,他连和我们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22日,早上9点,老板就来了。他到自己的办公室处理事,我正在复印文件,陆秘书在给老板定去泰国的机票,老板25日要先去北京。

冯引亮可能是在那天上午的9点多钟通过电话知道老板在办公室的。过去,外来的什么样的人都可以随意地到我们办公室里来找我们老板,就是我们不认识的村民都可以到老板的办公室里来。老板从来就没有什么保镖,老板说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要什么保镖,让人笑话。大约是上午9点半,冯引亮自己开着一辆桑塔纳2000来了,他说找老板有事要谈,我们告诉他老板房间里有客人。大约是10点多钟,冯引亮就进到这里,坐在角上那写字台后的椅子上等我们老板。在这间房间里等我们老板的当时还有山西日报驻运城的一个女记者。这期间也经常有公司的人过来。当时老板正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待客人,有三名是县税务局的干部,我认识其中有一位是闻喜县国税局的局长,他叫赵春生。还有一名是县检察院的干部。中间老板也出来过,冯引亮曾拦住老板说:“我跟你说说话,你别走,商量些事。”老板说:“你那事我过后给你办。”

就又回到办公室。

上午11点30分吧,老板送客人出来,见冯引亮还在那等他,顺口说了句:“今天不谈此事。”并向我们打手势,不让他进入办公室。可谁知就在老板送客人回来时,冯引亮紧随老板就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当时能听到冯引亮最后进去的关门声,关门声很大。也就几秒钟,听到里屋好象有什么东西摔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冯引亮进屋后由于关门用力过猛,把靠在老板办公室门边上的卷柜上的玻璃给震出的声音。声音不算大。按惯例,老板屋里有客人进去,我们就要进去给客人送茶。我正准备端茶进去,那名女记者还提醒我,说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摔了吧。也就在我端着茶,手放在门把手上要开门,门刚开开,还没进到门里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很大的声音,那声音很大,我不知是什么声音,但我看到冯引亮就在门前不远的地方躺在地上。我都不知当时是怎样跑出来的,然后办公室的人都意识到出大事了,就忙着喊人、找人。

海鑫集团党办王主任在接受我采访时,就李海仓遇害后他所目击到的情形是这样的:我进到董事长的办公室,只见到冯引亮躺在地上,没见到我们老板,我当时还说,老板呢,赶快保护好老板,后来,我才发现,老板躺在写字台后面的地上,地上有血。

海鑫集团总经办的主任郭梁在接受我的采访时说:当时我不知事情的原因是怎样,怕还有什么意外,忙把总经理李天虎找到,并赶紧把他带到另一个房间里,深怕还有什么意外发生。

据黄艳回忆说:从冯引亮进老板的办公室到老板遇害总共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

冯引亮其人

在李海仓遇害事件中,冯引亮一直是整个事件中让人最难说清的一个人。冯引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杀李海仓?他与李海仓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和问题?他最后为什么要用非理性的手段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场没人知道他们俩最后的交流是什么,有很多人一直都认为是“无解的谜团”。正因如此,冯引亮也成了媒体想要从中找到新闻线索的一个关键点。

在采访中,闻喜县公安局局长冯养合是这样介绍凶手冯引亮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冯引亮是东镇的首富。他有事很少求人,也从来不借给别人钱。他在东镇做生意是比较早的,那时搞了一个造纸厂。1994年,因偷漏税问题被税务部门处以28万的罚款。并被拘留了一个星期。冯是一个非常要面子的人,城府也很深,做什么都很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