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从美国移师加拿大的时候,是自己开车过去的。虽然只是向北搬了搬家,可毕竟是要面对一个全新的国家全新的环境,过境以后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好在,当晚要在一个加拿大朋友家落脚,我至少还知道把车往哪儿开,但因与他们还从未谋面,自然还是忐忑。天擦黑了,才找到他们家,我刚把车停下,一家人就出来迎接了,男主人走在前面,他一边说着”Let me giveher a hug first(让我先给他一个拥抱)”,一边就张开了手臂,我有点犹豫,但还是无法拒绝地迎上前去,把自己挨个交到异乡人的怀抱里。那时正是温哥华的雨季,但就在阴冷的小雨里,那些拥抱令我温暖得犹如在异国找到了一个家。
好像就是从那以后,我开始鼓吹要在中国人间“推广拥抱”,大概是因为人在海外,入乡容易随俗,又少了许多拘束,居然也不难找到响应者。在一些比较相熟的中国同学间,遇到迎来送往的重大场合,拥抱也就不是什么尴尬事了,不过张开手臂之前,总还需要有一方先打趣似的提议一下,拥抱才能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当然,回国推广的时候,就不这么一呼百应了。海燕,你肯定还记得,那次你到机场接我,我敞开胸怀的热情样子居然把你吓了一跳。后来,你们见我不厌其烦地推广拥抱,只要想着我要付诸行动了,就会有人发出预警说:“这厮又要犯病了。”大家便不约而同地躲闪开来,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像是我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心除弊革新,却遭如此抵触,我也只能仰天长啸了。
情感沟通的积极功效,在爱情领域就更彰显了,这无需我赘言,但沟通毕竟是一个技术活儿,在充满玫瑰色浪漫的伊甸园里往往容易被弃之不顾,所以仍有一说的必要。
记得国内曾流行过一首歌,是一个女子哀怨地唱“如果真心付出是一种罪,我不知道我还能相信谁”,我听到时,虽有几分共鸣,但脑海里还是闪现出“爱的技术”这样的字眼。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对情感的亵渎,但是,海燕,到了咱们这样的年龄,大概已经对纯情有所反思了,你是否同意,当一泻千里的纯情,像这首歌里唱的这样,不但没有提升反而恶化了纯情者的生存质量的时候,也许技术就显示出了它的必要。
举一个极简单的例子,咱们也曾憧憬过、现在还常听到女孩子们传说这样一个浪漫情节:为了爱把自己交给心上人。其实,这里面就包含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技术细节:如果纯情女孩不想未婚先孕或是染上“爱之病”,她就必须采用安全措施。如果再做深一层想,这种貌似纯情的动机本身,就已然潜伏了激情过后献身者沦为怨妇的危险。所以,类似“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的现代潇洒,其实是需要相当的技术支持的。
对于男女之情,包括我自己在内,不少的人都容易得上“浪漫爱情中毒症”,特别是青春年少时不幸被琼瑶小说浸淫过的。症状之一,就是这样的患者不了解沟通的重要。他们容易相信,一见钟情、真情告白、倾心付出,都如同天地大法,是没有理由不所向披靡的,而之后更应是一马平川,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我的一个女朋友,就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虽九死而犹不悔的“真情一派”,在我的朋友对他的表白坚决说“不”了之后,他还苦缠了她五六年,送花寄卡写信打电话找上门还堵在我朋友的单位门口,软硬兼施,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在用尽了他能想像到的种种追术之后,发现伊人仍是芳心未动,那可怜的男人几乎绝望地企求道:“难道我这么做还感动不了你吗?!”我的朋友显然不是靠感动翻日历的,不胜其扰之下,最后不得不报了警。当然,他为情所困,值得同情,但这样的情感沟通方式也只能称之为偏执了。
若再说到婚姻,技术的含量就更高了。最近,欧洲科学家公布了一项实验结果,表明所谓的“爱情”实际上只有不超过30个月的寿命。我认为,这从一定程度上佐证了我的“技术论”,否则,就解释不通由爱情走到一起的两个人是如何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所以,每每在媒体上见剑介绍谁谁谁的幸福婚姻,我一般不怎么关注他们的爱情是如何发生的,我留心的倒是诸如他们吵架后如何和好一类的技术性细节,因为在我看来,它比爱情的发生更具可借鉴性。
对情感中的这些技术性问题,海燕,应该说,我们当年纯情时都是不怎么了解的,也没有什么实用一点的指导书可以照本宣科地学两招。当然,如果不从根本上学习人,认识人的习性,从而理解自己以及他人的缺点和长处,再怎么技术,也都是空中楼阁了。这些课,都是我们要补的,不然的话,到飞飞他们长到怀春的年纪,就只能让他们也摸着石头过河了。
人文格言
The greatest happiness in the world is the conviction that we are loved:loved for ourselves,or rather,loved in spite of ourselves.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就是确认我们是被爱的,因为我们本身而被爱,或者即便是我们本身却仍被爱。
——Victor Hugo
人文新闻
调查显示:40%的家长缺少沟通技巧
《新闻晚报》一项由市教科院进行的调查显示,学习仍是亲子间最主要的话题,但仍有40%的家长缺少与孩子良好的沟通技巧和方法,这使得家庭教育的效率打了折扣。
根据调查结果统计:对家庭中亲子沟通互动,总计有四分之一的家长有消极的情感体验。在沟通的内容上,27.8%只谈孩子的学习;在沟通的方法上,6.0%家长仍然以家长制自居,以命令口吻说话或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人只有15.2%的家长能以民主平等的态度尊重孩子;1.1%的家长则自叹无法与孩子沟通。
负责这项调查的家庭教育专家乐善耀认为,家长学会理解孩子、倾听孩子心声,欣赏鼓励孩子,培养孩子的自尊是掌握沟通技巧的关键。当然,不同的学习型家庭其学习的模式是千姿百态的,但构建学习型家庭的基本要素是相通的,其中主要因素有:崇尚学习,跨越代沟,沟通对话,情感支持,生活中学习,共同分享,自我改变等。
(郭文才)
5.女性与母性WOMANHOOD vs.MOTHERHOOD
海燕:
这个话题,你理应比我体会更深,我这里班门弄斧,或许能提供一个不同的视角,全为的是交流。
最初发觉这会是个问题,是因为我的一个美国朋友。她叫Pamela,我给她起了个中文名字叫潘美娜,其实有点俗,可她很喜欢,还专门刻了印章,一到给我写信寄贺卡什么的,就郑重其事地盖上。因为领养了个中国女孩儿,潘美娜对中国的一切都发生了兴趣,我们一见面她就问这问那,我当然都是尽量拣光明面告诉她,地大物博勤劳勇敢什么的,即便她问到像是“为什么供领养的都是女孩儿”这样的问题,我也能七绕八绕地给她个听上去很美的答案,好在,潘美娜通情达理,还是频频点头的时候居多。
不过,有一回她给我讲了一件事,叫我很有感触。潘美娜要为女儿雇一个中国保姆,广告发出去,应聘的基本都是中国留学生的陪读家属,俗称“F2”(这是美国移民局发给留学生家属的签证类别代码)。看过应聘者的自我介绍,潘美娜很惊讶,因为要做保姆的有很多是中国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还有研究生。她约了几个面试,其中一个却是丈夫来的,交谈过后,这位丈夫对潘美娜提出的各项工作要求都满口答应。潘美娜更是奇怪:难道他不需要先征得他妻子的同意吗?毕竟是他妻子而不是他来做这份工。
她带着疑惑来问我,倒还真把我难住了,因为我自己也没觉出这有什么不妥。“Wait a minute!(等会儿!)”潘美娜却说,如果她的丈夫这样做,她会马上叫停,“Where am I?(我在哪儿?)”她耸着肩膀望着我,我哑口无言。
海燕,我能说什么呢?中国的女人们早就当家作主撑起了半边天,不仅同工同酬叫世界刮日相看,就是回到家也许还有丈夫帮着洗衣做饭,单这一条,就不知羡煞了多少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各国妇女了。我曾经有一个日本女同事,就因为羡慕中国女人的“福气”,曾经很认真地找我探讨过她嫁给一个中国男人的可行性,不过,我还是劝她断了这个念想。毕竟,女人要真正获得平等,是要以主体意识的自觉为前提的,否则,男女难免不成了镜中月水中花,这一点,很容易叫人雾里看花,更不要说是一个还没有从男尊女卑里解放出来的日本女子。
听我这么一说,海燕,你会不会怀疑我在倡导女权?其实不可能,首先是不敢,其次是不配——对所谓的女权,我连一知半解都做不到。有一次,康奈尔大学请到了一位美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权上义者到校园演讲,我凑热闹去听了,无非是想见识一下女权主义者到底张牙舞爪到什么程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讲台上坐着的却是个其貌不扬的老太太,打扮也很平常,虽然声音跟我想像的一样有点粗哑,但讲起话来语调平缓,坚定但一点儿也不激越。可笑的是倒是我自己,当听到她讲话里提及她的丈夫儿孙们时,我还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原来女权主义者也是结婚生子的!
说实话,海燕,像咱们这样糊里糊涂长大的人,是不太可能去在意什么男权女权的。我曾经在云南丽江的泸沽湖住过几个晚上,亲眼目睹了母系社会的“走婚”,我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天然感觉,但也没觉出作为女性的扬眉吐气。相比之下,潘美娜问的那句“where am I?”,却仿佛有振聋发聩的作用,让我好好想一想,作为女性,在最大程度地享受到这个性别所不可替代的特质的同时,又如何做成我自己,而不是躲在谁的阴影里把自己白白消磨掉。
也许,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站在男人的背后与躲在男人的阴影里完全是两回事情。这似乎又涉及到了两性关系的话题,这应该另起一章,但既然说到了,我就简单地扯上几句。我们的文化传统,始终是赞美为了男人的成功勇于做出自我牺牲的女性的,而对于女权、或者仅仅是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我们中国人包括我们中国女人自己,往往会把它误解成,女人一定要与男人试比高了,“女强人”的贬称以及女强人本身显然就是这种矫枉过正的产物。在两性关系(对于中国人来讲,就主要是婚娴关系了)
中,这样不是“夫唱妇随”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性定位,其实也是我们今天很多婚姻质量不高、不稳定的罪因之一。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总能听到辅佐丈夫功成名就的糟糠妻到头来遭抛弃的冤情,或者是女强男弱的家庭终还是不欢而散的遗憾,就是我们自己虽然婚姻尚稳定家庭尚圆满,不也是常常会有不安全感,不是害怕自己成了黄脸婆后丈夫会喜新厌旧,就是担心一旦自己挣的钱、获得的声名、或者成就的事业超过了丈夫就会把他吓跑了?我们怎么样做,才能在两性关系中有一份安全感呢?也许,女性主体意识的加强就是一个答案。
西方有一个关于关系(主要是家庭关系)的理论,就认为,任何一个关系(relationship)的质量都主要取决于在这个关系中的双方各自的自成一体(differentiation)的程度,成功的婚姻是高度自成一体的两个个体的结合,而为了保证婚姻的质量,一个还没有完成“自体化”的人,是不能寄希望于通过婚姻或者通过婚姻中的另一半来实现的。海燕,这样的理论对于我们,是不是有点儿不可思议?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从中受到些启发呢?你说,你也看到报道说,美国现在出现了许多“家庭妇男”,任由妻子在职场打拼而他们自己在家买汰烧还乐在其中,你问我为什么他们的婚姻就不会因为女强男弱而解体呢?我想,这种现象的出现并不是凭一言两语就能解释得了的,但有一点,肯定是在其中起了作用的,就是像有一个人说的:“The greatest gift you cangive to somebody is your own personal development.(你能给一个人最大的礼物就是你自己的个人发展。)”这样的一种理念,就使两性关系就从“你照顾我,我照顾你”的相互依赖,转变成了“为了彼此,我们各自照顾好自己”,这样一来,会不会两个人就都有更多的安全感了呢?换到这个角度想,中国女人主体意识的增强,其实是对人对己都大有益处的。所以,海燕,做女孩儿的妈,你原本是多了一项任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