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中国人迷信地崇敬辫子。人们非常小心地梳理它,并用马尾或蚕丝把它加长。有时缠在头上,小心地盖好,以免沾上灰尘。人们普遍把它当成尊严和荣誉。中国男孩想要有一条辫子,就像美国男孩想要有一条带兜的裤子一样。
东方人和西方人最显著和惊人的不同是他们的头发。东方人的头发是粗糙的、直的、深黑色。欧洲和美洲人的头发是柔软的、光滑的、弯曲的,没有乌鸦羽毛般的深黑色,而是有着不同的颜色。在东方居住了许多年之后,我见过的所有纯种的中国人、日本人、朝鲜人、蒙古人、马来人和印度人,都是黑头发。当然要刨除那些被岁月漂得灰白的头发和中国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们的眼睛是粉色的,头发是白色的。
另一个同样显著的区别是长在脸上的毛发。亚洲人只长很少的胡须。大多数情况下,中国人和其他东方人只是在脸颊和上唇处有一些稀疏的胡子,更普遍的情况是上唇根本就不长胡子,只有三四根毛从脸颊或是下巴上的痣上滋生出来。有了这几根毛的人就相当的骄傲,随身带着一把特制的小梳子,不时地梳一梳,捋一捋,精心地照料它们。尽管很少,但是也是珍贵的男性特征。
外国人的络腮胡子很美,很早就成为了中国人嫉妒的对象。和他们光滑笔直的辫子相比,中国人不羡慕外国人头发的颜色,也不承认它们又短又密;他们认为外国人的大鼻子很难看,也不喜欢外国人惨白的肤色,批评我们眼睛的颜色,并且反感我们眼睛观察事物的角度。他们不友好地把外国人的耳朵和驴耳朵相比。但是说到胡须,他们承认外国人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
辫子是清朝男人的标志,一度也成为各国取笑的目标
很多中国人认为外国人生长胡须的能力不仅限于男子。1874年秋,我和两个美国绅士一起去中国内陆旅行了几个月。那些地方很少有外国人涉足,多数人甚至根本没见过外国人。我的两个旅伴中有一个比较矮小,但是拥有全部的男性特征,包括锐利的眼神和一大把垂到胸前的胡子。但是我们没有料到,由于中国人的误解,这位绅士一路上都被当成我的妻子,一个女人。这种荒唐的错误可能是来源于他瘦小的身材。在一个城市,大概有十万人是来看我们的。我无意中听到当地两个穿着体面的人的一段对话。其中一个人指着我身边的同伴说:“那是一个女人。”另一个人回答:“不可能。看看他的胡子。”第一个中国人嘟哝着说:“你不知道,在他们国家,女人有着和男人一样的胡子。”满心疑惑的汤玛斯(同行的第二个绅士)发出惊讶的叫声,非常敬佩中国人的广博知识。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辫子不仅是中国人的标志,更是中国男人的象征。在婴儿和儿童时期,他们的头发被剃光,像一个光滑的闪闪发亮的撞球。或者是绕着圈留几块头发,杂乱地铺在表面,从上面长出一束头发,编成一根根的羊角辫。只是当男孩子到了十三四岁,这些娃娃头才被郑重其事地剃掉,开始真正地留男人的辫子。
辫子虽然是中国男人的象征,但是中国人原本没有辫子。和其他的服饰相比,它是外来品,是现代最近的发明。当今的朝代的皇室家族本身就是外来的,300年前他们是鞑靼人或蒙古人。此处论述有误,满族的祖先为女真人--译者。是他们带来了留辫子的传统。简要地补充一下,留辫子是唯一一件中国人从满人那里吸收的事物。在前朝,中国人不剃头,头发梳得和我们差不多。当现在的统治者的祖先取得皇位之后,新皇帝就下令,所有臣民都要剃发蓄辫,作为归顺的标志。这项法令立刻引起全国激烈的反抗。人们认为留辫子在身份上是不体面的,在道德上是堕落的表现。在一段时间内,各地暴乱不断发生。人们怀疑这种新服饰不经过长期的流血战争是否能实行下去。
然而鞑靼应为清朝--译者。皇帝能胜任这种情况,他用精明和机智战胜困难,成为千古一帝,青史留名。他不威胁也不强制。他不理睬反对,颁布了另一个法令。这个法令禁止犯人留辫子,并要求官员剪去犯人的辫子,不许他们剃头。这样剃头留辫子的人就变得令人尊敬了。皇帝的新臣民立刻就急于采用这种新发式,就像他们过去急于反对一样。直到今日,满头的头发、没有辫子都是犯人的特征。英明的清朝皇帝更进一步,利用中国人孝顺的观念。他把不剃头、不梳辫子说成是对死去的父母的哀悼。无论看起来多么邋遢,孝子百日不剃头。
现在中国人迷信地崇敬辫子。人们非常小心地梳理它,并用马尾或蚕丝把它加长。有时缠在头上,小心地盖好,以免沾上灰尘。人们普遍把它当成尊严和荣誉。中国男孩想要有一条辫子,就像美国男孩想要有一条带兜的裤子一样。拉别人的辫子被认为是一种侮辱,剪辫子就是大不敬,要受到法律严厉的惩罚。
关于辫子的礼节和其他东方的习俗一样严格而且奇特。松散地编辫子是粗人的标志。每一股都要绷紧,梳整齐。在发梢通常系上黑色绸绳和流苏。但是在服丧期间,就要用白绳,因为在中国白色是表示哀悼的颜色。一个人在满是尘土的路上旅行,为了保持头发的干净,把辫子盘在头上。当他遇到一位朋友或是熟人时,在打招呼之前,他就必须把盘着的辫子解下来,让它直直的,端庄地垂在身后。与之相似的一个礼节规矩是,仆人不能盘着头发出现在他的男女主人面前。这种行为极为粗鲁无礼,就如同他半裸着一样。
电报公司,留着辫子的发报员
中国人是如此的关注发式,一个了解浓厚迷信性格的人一定不会惊讶于中国几乎每年都爆发剪辫子事件。它像一阵骚动的旋风,毫无原因地突然爆发。通常,人们都不知道它是如何开始的,原因是什么,以及如何结束。它意想不到地到来,没有一点警告,就像席卷美国西部大草原的旋风。有些事件是由中国知识阶层中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引起的,以加重人们对外国人的仇恨。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中国人精心蓄谋,把风波的始作俑者指向外国人。这样的事件最近几年发生过不止一次,由于种种荒谬的谣言,没有恶意的外国人的生命不时被置于危难之中。
在这种浪潮之中,整个的中国,无论知识分子还是贩夫走卒,都变得异常激动和恐惧。最荒唐的故事流传开来,并且被人深信。我举几个真实生活中的例子。有一个中国人在大街上走,他的辫子突然掉下来消失了。那时他周围没有任何人。另一个人想把辫子盘起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辫子没了。他后脖颈子一凉,他的辫子就没了。这个人和一个陌生人在街上说话,那个陌生人突然消失了,这个人的辫子也跟着没了。另一个人瞟了一个外国小孩一眼,这个小孩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他的辫子没了,只剩一股烧焦了的头发的味道。
这样的故事在骚动的时候广泛流传,并且被普遍相信。辩论或者请求人们用常识判断一下根本没用。其实只有人使用大剪刀和类似锋利的工具才可以剪断头发。但是这样的说理没人相信。中国人对鬼神和神仙方术深信不疑。就像这些典型的故事所表现出的那样,人们把大部分剪辫子事件(即使不是所有)归因于这种力量。在这种疯狂的时期,作为外国人不去和他们最亲密的东方朋友或仆人争论,而是在这个问题上保持谨慎的缄默是明智的做法。在这种时候,谁也说不准一个欠考虑的词语可能会招致的猜疑和后果。
在这种思想风暴中,官员们应该采取措施,平息骚动,安抚百姓。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这么做。在所有迷信问题上,他们不比被他们管理的人开明多少。我已经见到过至少一打由北京的长官在这种骚乱时期发布的布告。每一个都在事实上加强而不是减弱公众心理的骚动。他们开始都警告人们,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人们应该留在家中,做好自己的事情。他们建议人们避免和陌生人打交道,门窗要封好,天黑了不要出门,照看好孩子。最后还提供一种保护的方法或者一种保护辫子的特效药。药方很简单。一个告示中说把红色和黄色的细绳编在头发里。另一个告示描述了一种内服的药。另一个告示介绍了一种药,一半吞服,一半要扔在炉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