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使我介①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②是畏。大道甚夷③,而民好径④。朝⑤甚除⑥,田甚芜⑦,仓甚虚⑧;服文彩⑨,带利剑,厌⑩饮食,财货有馀,是谓盗竽(11)。非盗也哉!
【注释】
①介:确实,智慧。
②施:邪,斜,不正。
③夷:平坦。
④径:斜径,小路。
⑤朝:朝廷。
⑥除:整洁。
⑦芜:荒芜。
⑧虚:空虚。
⑨文彩:艳丽、漂亮的衣裳。
⑩厌:饱食。
(11)盗竽:意即强盗头子。竽,又作夸,即大盗、盗魁。
【译文】
假如我确实有智慧,走在大道上,只怕误入邪路。大道十分平坦,而人们却爱走小路。宫殿非常整洁,田地非常荒芜,仓库非常空虚。他们穿着华丽的衣裳,佩戴着锋利的宝剑,吃着山珍海味,财产多得数不清。这样的人就叫做强盗头子。这是不合乎“道”的。
【延伸阅读】
老子虽然也当过官,但只是小官,比较接近下层百姓,知道百姓的疾苦。在当时的剥削制度下,劳动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劳动果实被剥削者攫夺,这是一种多么不合理的社会现象啊!面对这种现状,作为哲学家的老子,不能不思考,不能不反对,不能不呐喊!
老子把统治者攫夺黎民百姓的劳动果实,看作是强盗行径。他提醒统治者:只知攫夺、奴役人民,贪图花天酒地,与强盗头子无异,是不合乎“道”的,必然会走上穷途末路。因为,统治者的荒淫无度、奢侈享受,必然会激起人民大众的反抗。
这种情绪,在《诗经》中屡有反映。如《伐檀》一诗中写道: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这里说的是,伐木者整天在河边劳动,却一无所有,那些“君子”不种地、不打猎,却稻谷满仓、猎物挂满了庭院。伐木者面对这种现状,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质问,问那些“君子”为什么能不劳而获。这种质问直率、尖锐,表现了劳动人民对于不合理的社会的清醒理解。
又如《硕鼠》一诗中写道: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上乐土,爰得我所。
这里说的“硕鼠”,就是指《伐檀》中不劳而获的贵族老爷。用“硕鼠”去骂他们,确实很恰当,因为这一骂词能揭示出剥削阶级的贪婪本质。而劳动人民要“适彼乐土”,则是对于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的向往,显示出当时劳动人民敢于反抗的决心。
诸如《诗经》中劳动人民的心声,老子是目有所睹、耳有所闻。因此,他告诫统治者,如果无休止地搜刮人民的劳动果实,是一种强盗行径,是不合乎“道”的。历史上,凡是有作为的统治者,都有富民强国之策,而不是光知攫取。
比如春秋时,齐国原是一个不很发达的国家,其井田中的徭役田极不景气,诚如《诗经·齐风·甫田》所云:“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田甫田,维莠桀桀”。齐国的贵族只知剥削、压榨劳动人民,用以大肆挥霍,如《国语·齐语》描述:“九妃六殡,陈妾数百,食必粱肉,衣必文绣”。在这种情况下,劳动者对于种植公田没有积极性,甚至大批逃亡,使得公田大量荒芜。
齐桓公执政时,对这种现状十分忧虑,问管仲有什么办法。管仲说:“应当按照土地的好坏,实行地租的差等征收制,农民就不会逃亡。”管仲之所以把分等级征收地租作为突破口,因为农业是当时经济的基础,也是富民强国的基础。管仲还制定了两条政策:一是“均地分力”,即按劳动力平均分配包括公田在内的全部耕地;二是“与之分货”,即实行按产量分成的实物地租制。这两项政策,体现了管仲富民强国的思想。这样做,既发展了农业经济,改善了农民的生活,又使齐国富强了起来,有了“凝聚力”,人民逃亡的现象消除了。
齐桓公实行了管仲提出的方案,终于称霸诸侯,成为当时最出名、最具实力的君主。
宋代王安石变法,其实也像管仲那样,以富民强国为目的。但王安石变法涉及面较广,是全方位展开的,内容包括制置三司条例田、青苗法、均输法、市易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法、专利案法、免役法、免行钱法、保甲法、保马法、减兵置将法、军器监、科举改革法、教育改革法等。面对宋朝当时“积贫”、“积弱”的现状,王安石采取了两种方法:一是通过发展生产来增加财富;二是利用经济杠杆来调节社会各阶层的收入,从而把豪富商贾中的一部分剥削收入转为国有。而这两种方法,都不会增添农民的负担,却能达到富民强国的目的。
同样是统治者,管仲、王安石就显得比较高明。他们不采取强盗般攫夺的手段,而是以发展生产、提高人民的生活为前提,从而达到使国家逐渐富强起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