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数据充分说明民族主义的观念在俄罗斯已经成为一种共识,同时也说明极端民族主义的思想观念也开始拥有越来越广泛的市场。民族主义抬升了俄罗斯民族的自豪感和自尊心。俄罗斯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斯拉夫人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并在人类的命运中起重要的作用。在斯拉夫人身上,你永远不会看到德国人的市侩气、法国人的浅薄、英国人的自私、意大利人的浮躁,但是斯拉夫人却拥有一切:德国人的思辨理性、法国人的人道主义、英国人的务实精神和意大利人的机智灵敏”。这样的理念促使俄罗斯民族可以有更强的忍耐力和足够的信心来面对国家面临的困境,同时在处理同西方国家的外交关系的时候也能够采取一种相对理性的态度,而不会一味以西方“马首是瞻”。20世纪90年代前后,俄罗斯国内出现了数量众多、大小不一的以民族主义作为口号和纲领的团体和组织,有一些在日后逐渐发展成为具有一定地位和相当影响的政党力量,比较著名的有“俄罗斯自由民主党”、“俄罗斯民族团结党”、“民族共和党”(也有人翻译成民族布尔什维克党)、“强大俄罗斯民族党”等。他们都强调自己的传统性和爱国性,将历史上曾出现过的一些民族主义口号加以利用或改造作为自己的纲领和目标,希望回归俄罗斯民族传统,建设并发展俄罗斯:使其强大,摆脱灾难,克服经济和政治危机,成为一个世界强国,确立俄罗斯民族或斯拉夫人在世界上的特殊地位。这些民族主义政党通过各种途径的宣传和活动将民族主义的思想和口号在民众中加以传播,对社会各个领域都产生了相当程度的影响。
但另一方面,民族主义的情感也加强了俄罗斯民族非理性和极端性的倾向。这一倾向不仅通过社会生活中的“光头党”等激进青年团体表现出来,各民族主义政党本身也有很多种族性极强的口号。比如俄罗斯国内有人提出“对现代俄罗斯来说,国家调控下的民族主义将成为拯救俄罗斯的唯一途径:俄罗斯人最终将会成为俄罗斯联邦土地上唯一的民族,它将会是使未来国家保持统一的决定性力量。世界上其他所有的民族都应该服从于俄罗斯人的领导和控制”。这种极端的思想在俄罗斯民众中,尤其是青年人群中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认可,在俄罗斯的社会生活中具体表现为对异族人的仇视和敌对情绪,光头党的出现和不断壮大就是很好的例证。
二、极端民族主义破坏民族团结
在上一章中我们已经分析过极端民族主义在俄罗斯产生的原因,这里我们就不再重复了。需要指出的是,俄罗斯民族主义出现极端话倾向是同俄罗斯本身的民族特性不可分的。俄罗斯民族本身就是充满极端性的民族。“俄罗斯民族有时让人痴迷,有时又让人灰心,它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也因此可以引发别人对它的炽热的爱或者激烈的恨。这是一个让其他西方民族感到不安的民族。”此外,俄罗斯民族又是异常敏感的民族,它可能对贫穷、落后和灾难拥有强烈的忍耐力,但绝不能够容忍其他民族对于本民族传统和文化的蔑视。刺激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产生的最主要的直接动因来自外部,来自西方对于俄罗斯民族和国家的歧视和压力,来自俄罗斯民族和国家的国际地位的降低。这一诱因严重打击了俄罗斯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因而使得俄罗斯民族主义在对待外族时更多地采取了非理性和极端的态度,主要表现为俄罗斯人对其他民族,尤其是非东正教的“异教徒”们一律加以排斥和仇视。
从思想根源上来说,俄罗斯民族主义的来源并不单一,但其极端主义的倾向同德国法西斯主义一脉相承。因此无论是现今已经正式登记在册的俄罗斯民族主义政党,还是那些年轻的光头党成员,其活动纲领和行为模式多多少少都借鉴了法西斯主义的理论,将纳粹理论改头换面,把一些极端方式应用到俄罗斯的社会之中,比如说俄罗斯社会的反犹太情绪、民族主义政党保持“俄罗斯民族纯洁性”的宣传、极端团体“让异族人滚出俄罗斯”的口号等等。
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上面我们所提到的苏联解体给俄罗斯民众所带来的心理、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影响这些客观因素外,还有一些人为因素的存在。俄罗斯国内研究极端民族主义的专家。韦尔霍夫斯基就在不同的场合不止一次地表示,俄罗斯某一地区民族主义情绪的激化同该地区分管长官的政治倾向有很大关系。他指出即便是在那些极端民族主义传统很强的地区,如圣彼得堡、新西伯利亚地区等,在没有典型事件的刺激或者别有用心的挑拨情况下,极端民族主义的思想或行为只会在一些小型的团体之中传播发展。但如果这一地区的长官自己本身就是一名民族主义倾向严重的政治家,那么情况就必定会不同。。孔德拉坚科领导之下的克拉斯诺达尔地区,。米哈依洛夫领导之下的普斯科夫地区所发生的情况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从某种角度来看,如果一个地区的居民选择一位具有民族主义思想的人作为本地区的长官,那么说明该地区的民族问题本身就比较严重。上面提到的两个地区,克拉斯诺达尔地区同“异族”高加索人居住的地区大面积接壤,普斯科夫地区则同“异族”爱沙尼亚人和拉脱维亚人聚居的地区接壤。
这样就导致了上述两个地区的矛盾和冲突显得比较复杂,俄罗斯人同高加索人、俄罗斯人同爱沙尼亚及拉脱维亚人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因此民族矛盾本身就比较严重。而具有俄罗斯民族主义倾向的地方长官的一些行为又反过来加深了这一矛盾。如克拉斯诺达尔地区的长官孔德拉坚科要求亚美尼亚族人应按时到政府相关部门登记,这种明显不公平、不平等的措施自然会激化亚美尼亚人对俄罗斯人的反感和仇视心理。孔德拉坚科的后任。特卡切夫在处理少数民族问题时态度更为极端,2002年他向《莫斯科新闻报》公开表示:“我们地区的亚美尼亚人已经超过了100万,其次还有土耳其人、茨冈人、塔吉克人和格鲁吉亚人。最近我们对于那些不登记的人会提高处罚,金额将增加到6 000卢布。同时,我们将增加对名字的审查,不合法的,必须限期改正。”这样的行为和话语势必会在已经很复杂的民族关系中起到进一步恶化形势的作用,这一地区的俄罗斯民族主义自然会表现得比其他地区更激进,更极端。
第二节 极端民族主义对社会生活的影响
在1986举行的苏联社会调查中,约有78%的人认为自己是“苏联人”,仅有15%的人认为自己是“俄罗斯人”;而到13年后的1999年,已经有43%的俄罗斯居民对“俄罗斯——一切为了俄罗斯人”这一观点表示了赞赏。俄罗斯的许多研究者都认为,如果原生型的民族主义能够在普通民众中获得广泛承认的话,就表明该民族的自我保护和谋求生存的本能意识已经得到了广泛的传播。民族意识的提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动荡之中的俄罗斯来说是一个可以借助的精神能源,但是也为极端民族主义在俄罗斯国内的出现提供了滋生的温床。有一些民族主义者甚至认为“毫无疑问,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增长是社会发展的源头,是未来的希望所在”。对于民族主义的过度强调使得民众中的排外情绪激增,以光头党的行为和行动为典型代表。
一、光头党对俄罗斯社会的影响
光头党团体的成员一般是对社会现实不满的年轻人,他们的年龄大都在30岁以下,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他们的主要攻击目标是生活在俄罗斯境内的外族人,尤其是犹太人、高加索人和中亚人等,最近几年也开始对欧美人展开攻击。光头党以种族特征(外貌、血统)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将所有的非俄罗斯人一律作为打击对象,这就从根本上剥夺了生存于俄罗斯境内依靠自身辛勤劳动合法谋生的异族人的基本生存权利。因此他们的行为相当有害,不仅使俄罗斯国内少数民族的财产和生命安全遭受到威胁,而且危害了国家和社会的发展。
1998年4月17日,10名光头党成员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大街上围攻两个格鲁吉亚人,其中一个格鲁吉亚人身中17刀。这10名光头党的成员年龄在13到18岁之间,发动这次围攻事件的目的是要“维护俄罗斯民族的纯洁性”。事件发生后,这10个未成年人都受到了严肃的审判:其中3个人被剥夺自由4~7年,另外7人受到了刑事处罚。
1998年5月5日,一名光头党成员在美国使馆门口殴打一位黑皮肤的使馆工作人员,理由是“讨厌黑人”。这名年轻人事后被一位内务部的工作人员抓获,但很快被宣布无罪后释放。
1998年5月7日,约有30名光头党成员在“卢日尼科”超市吵架滋事,打斗之中将一名25岁的阿塞拜疆青年纳吉耶夫活活打死。事后警察局逮捕了5名直接施行暴行的光头党成员。纳吉耶夫的遇害在高加索人之间引起了强烈反响,引发了他们的危机感,约有1 500多名阿塞拜疆人在共青团大街上自发举行了游行表示抗议,要求当局严惩凶手。
1998年春,南非、苏丹和尼日利亚使馆向俄罗斯外交部发出了正式的外交照会,抗议俄罗斯境内光头党针对外族人的恐怖行动。哥萨克、犹太人、非洲人、印度人和中国人都是光头党暴行的牺牲品。从那时开始,光头党作为一个青年人的激进民族团体引起了俄罗斯国家和政府的真正重视。但是,光头党们的过激行为依然在继续。
2001年3月15日,莫斯科切列摩什科地区一所亚美尼亚人的学校被30多名光头党徒围攻,有一位亚美尼亚的小学生受伤。
2001年4月21日,上百名光头党成员在莫斯科一家“雅斯涅伏”超市中找碴闹事,起因是因为这家超市属于一名哥萨克人,超市内所有的玻璃橱柜都在打斗中被毁坏。
俄罗斯国内的光头党没有统一的组织,而以数量众多的小型犯罪团伙的形式散布在俄罗斯各地活动,主要集中在莫斯科、圣彼得堡、沃罗涅日、罗斯托夫等大城市中。这些人模仿当年的德国纳粹党成员身带利器,成群结队在街上游荡,看哪个外族人不顺眼就一拥而上,不由分说一阵毒打,直到把人打趴下一动不动为止。据人权委员会的统计数据,光是2005年上半年被光头党打死的外族人就有10人,还有200多人被打成重伤。
对于光头党成员来说,希特勒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因此他们通常选择在希特勒的生日前后发动一些性质比较严重的针对异族人的暴力活动。1998年,俄罗斯的光头党成员于希特勒生日前一天聚集在莫斯科,将一名来自非洲的大学生殴打致死。实施罪行的前一天,他们给俄罗斯各大报纸的编辑部都发了传真,宣称要进行这一行动。1999年,在“马涅什内广场”上光头党成员和听音乐会的孩子们发生激烈打斗,共有15人中度伤残。2000年,还是在“马涅什内广场”,光头党成员将一名车臣青年殴打致死。同一时间圣彼得堡也发生了性质相同的事件:光头党成员凶残地割去了一名阿塞拜疆人的耳朵。2004年,光头党成员在圣彼得堡将50个犹太人的坟墓毁坏,并且在许多墓地上留下了“万”字符。
2004年,光头党成员对一个9岁的塔吉克小姑娘实施暴行,导致小姑娘当场死亡。除了首都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克拉斯诺达尔的光头党运动也很活跃,规模也很大,2002年4月15日的《消息报》就有这样的评论,说:“克拉斯诺达尔已经渐渐成为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心灵之都。”2002年9月30日,光头党们在亚布洛诺夫斯基小镇展开了疯狂的暴行,他们总共骚扰了7个茨冈人的家庭,打碎门窗,破坏屋内设施,砸毁汽车,还对12名茨冈人进行了人身侮辱。在随后警察局进行的调查中,光头党成员供认说暴行的起因是这些茨冈人摆设在超市里的摊位生意日渐红火而引发。警察局逮捕了为首的年仅18岁的犯罪嫌疑人,并根据俄罗斯联邦刑法第二百一十三条“流氓罪”对其提起了诉讼。2004年4月18日晚,约有50名光头党成员闯入克拉斯诺达尔的墓地,将20个亚美尼亚人的墓碑完全砸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