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觉得怪怪的,回到办公室,睡觉!
第一天,风平浪静。不过,我还是做贼似的,怕听到有人叫我,因为我感觉叫我的那人接下来会问夏小天哪儿去了。但是,一整天都很平静,没人注意到小天离开了。
第二天,我以为仍会蒙混过关。便没太在意。然而,接近中午时,夏小天的爸爸打来了电话,说小天一直关着机,让找一下他。大家这才注意到小天不在了。我尽力压制着内心的惊慌,装得和没事儿人似的。其实,我心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说,还是不说?说,我已经答应了小天保密。不说,万一小天出什么事,我作为知情者该承担多么大的愧疚啊!在那种惶惶不安中,我度过了第二天。这个星期,省里来检查安全工作,全校不放假。
第三天,学校从上到下乱套了。我在心里祈求今天赶快过去。然后小天出现。然而,时间仿佛拉车的老牛,慢吞吞地走着,我眼睁睁地看着钟上的指针,看它一秒一秒地移动,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跑。高一的学生不断有跑来问我夏老师去哪儿的?其他老师看我目光也怪怪的,仿佛是我雇人把夏小天给绑架了似的。
第四天凌晨四点的样子,我的门被敲响了。我翻身起来,隔着门问了一句:“是小天吗?”
“是的。”他沉郁的声音响起。
我赶紧开了门。
他裹着一股寒气走进来。
我赶快冲进被窝,瑟瑟发抖。
他拉一把椅子过来。
“你怎么进来的?大门关着呢!”
“从墙上呗!”房间里很黑,我看不清他的脸,“我走这三天,没发生什么吧?”
“找你都找疯了。”接着我把这三天发生的事情细述一番,“天亮了以后怎么交待呢?”末了,我问了一句。
“天亮了再说,我现在赶紧去睡一觉,这是你的钱!”说着他把几张钱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那好吧!你自己一定要有分寸。”
“放心!”
天终于亮了。
我在一片吵吵声中醒来。
“夏老师,你去哪儿了?”
“夏老师,同学们天天盼你呢!”
我走出门,看到小天正在接受同学们的拥戴,他像一个高傲的胜利者,可目光在面对他心爱的学生时又是那么温柔,可以融化一座冰山。
在学生里面,我还发现了前几天在路上见的那个皇甫锦,她有点委屈地站在人群之外,瞅着人群中间的老师,鼻子冻得红红的,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更远的地方,还有一道寒光,远远地射过来。哇!那是校长,我从来不知道老爸也可以有这么冷的目光,简直可以冻死一头北极熊了。他也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都说父子同心,我猜想他正在想一个让小天屈服的办法。我又想,不过,那不会有用的。
我觉得这很搞笑,两个暗暗较劲儿的人,一个是我最亲的老爸,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子衿!你过来。”校长老爸的声音穿透人群,鸣钟鼓瑟一般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过去,满面春风地笑着:“敬爱的校长,教师方子衿等待你分配任务。”其实,当时寒风瑟瑟,我想我呲牙咧嘴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去把夏小天叫我办公室!”他的声音威严得叫我不敢反抗。
我转身,心想:凭什么对我发这么大脾气呀!有本事自己叫去。可想归想,叫还得叫。
高一那些天真的孩子们已经散了,我推开小天的门进去:“小天,校长也就是我老爸叫你呢!我看他脸色不大好,你说话注意着点儿。”
“行!”他答应着朝校长室走去。
我远远地听到有拍桌子的声音,有怒吼的声音,但是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撕破了脸,很不愉快。我夹在中间,觉得很好玩!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平静了,也许是我自以为和他们两个关系好,完全有能力做这场矛盾的调和剂,而且,无论有多大的矛盾,我深信自己可以将之化为无形。然而,我想错了。
那天一整天,小天闷在办公室里不出来,也没吃饭,我以为他晚上一定会来找我,但是也没有,我去敲他的门,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天晚上,我的心情比小天出走的那些天都惴惴的,我预感要出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被惊醒了,这一次是“咚咚”的敲门声。我一夜睡得都不安稳,听见窗外有脚步声都紧张。但仔细一听,不是敲我的门,待我完全清醒过来,才想起,一定是敲“小天”的门呢!果然,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时地叫两句:“小天!夏小天!”
我穿好衣服出来,看到高一年级五大三粗的体育老师董文武正在用他醋钵一般的拳头用力地擂门,对学校的公共财产这么不爱惜,影响也太不好了。
校长仍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不用说,这是他授意的。看来,老爸是豁出去了,为了把小天给弄出来,他不惜破坏一扇门两扇窗户的。
擂门声越来越大,有许多老师从办公室里探出脑袋偷看。我担心那门要坏了!小天在想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出来呢?
“是不是吃上安眠药了?”这时董老师朝着校长的方向问了一句,“要不,给他爸打个电话吧?”
“哗!”的一声,门开了,小天露出半个身子:“别操心了,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说完,“咚”的一声又闭上了门。
所有的人都呆了。
不过,到上课的时候,小天没耽误,去上课了。
晚上,我回到了家里,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全家人坐桌子上吃饭。
“老爸,你气坏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简直是乱弹琴,学校怎么来了这么个老师,无组织无纪律的。”
“爸,你别这样,小天那人挺好的。”
“好?好什么呀!走三天也不请假,回来也不打个招呼。我问他去哪儿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那是他的隐私!你们这一代人啊!你说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谁负这个责任?”
“本来就是人家隐私嘛!小天这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吗?”
“哼!幸好回来了,不然你老爸的校长也得让人给撸了。”
“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有,这两天省里来检查,如果夏小天真出了事,那可真麻烦了。不管其他了,就这个学期,下学期,我怎么也得把这尊真神给请走,有他在,我睡都睡不好!”
“爸,别呀!他可是我好朋友!”
“那你们一起走,省得烦我!”
我无语。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不得不骑着自行车去学校,背着自己的书包,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进入冬天了,风里明显夹杂了许多西伯利亚来的各种气体分子,直往我耳朵里灌,灌得生疼生疼的。幸好在妈妈的千叮咛万嘱咐中戴了一副厚手套。想一想,挺脸红的,我都这么大了,还让妈妈管这管那的,刚进校门,我就下了车,推着走。学校里规定,不允许在校园里骑车。
到办公室后,我把手放在暖气片上,然后捂一捂冰冷的脸。昨晚的谈话,让我对小天有一丝愧疚。我怎么见他呢?见了他说什么?说老爸准备赶他走?……这怎么说得出口呢?
正自乱得不可开交时,门一下子开了。杨阳用后背的力量撞开了门,待她转过来时,我才发现她仍旧搂着一大堆资料。她的头发长了一些,这使得她的脸有一种动人的美丽。
“小方,忙什么呢?”
“哎呀!这是怎么称呼呢?你干脆叫我方弟得了。”
“我这不是看你像个学生吗?小模样儿还年轻着呢!”
“呵呵,这话我爱听!你有日子没找我了!忙什么呢?”
“你不也没叫我吗?”
“不好意思,这两天交了一新朋友。”
“就那个夏小天吧!哼,见异思迁。”她愤愤不平。
“对不起,对不起,小杨,别生我气了啊!我保证改。”
“你说的啊?”
“嗯!我保证说一不二。”
“拉勾!”说着,她伸出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