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心情会无端地急剧恶化,可是课堂上却可以忘掉,我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会觉得很快乐。可能那是一种状态吧!当我走进教室,拿起课本,就会达到那种状态。可是,一走出教室,那种快乐就会马上被蒸发掉,阴云再次笼罩了我的心。这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以前,会很喜欢记下老师的教导,同事的经验。现在,自己在课堂上也会有许多灵感,我从没有记过。因为我觉得记下来,反而会使灵感固化,不同的学生也许会呈现不同的课堂,况且,一节课在瞬息之间也不可能只有一种变化。如果记录下此刻灵感的火花,刻意让它在另一刻重新闪现,便会很呆板,会失掉灵感最重要的灵性。所以,我让自己不带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去面对每一节课,没有前提负担,反而会更加快乐而自由地完成,一节课,那样的生成是多么有意义啊!
语文课上,颜志文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方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行啊!你问吧!”我话刚出口就预感不妙。
“嘿嘿,你最喜欢我们班哪一个学生?”他的阴笑让我不寒而栗。
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你小子不够意思,凭什么提这么不要脸的问题呀!”
“你说说呗!大家都想听,是不是?”
“是!”这震耳欲聋的声音里同时又夹杂了哄笑声。
我略一沉思,说道:“回答这个问题是为了让我们班更团结。我想我们没有权利互相羞辱和嫉妒,因为在这个高二(5)班里,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可爱的集体里,相亲相爱……”
“我很爱你们,但是我又常常觉得对不起你们,因为你们给予我的希望太多,而我却不能把每件事都做好!不过,我要求你们做好每一件事,我们一起度过剩下的两年。
“当你们毕业后,我一定会想起我们相处的这一段时光,这将是我人生中最精彩、最值得骄傲的时光。
“而你们,我的学生,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无论学习好与差,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是我最大的骄傲,根本没有高下之分。
“想亲近我的,我会给他(她)一片春天;远离我的,我向他(她)伸出友爱之手;犹豫不决的,我会对他(她)微笑;心灰意冷的,我要让他(她)看到希望;刻意收敛的,我仍将对他(她)一如既往……”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我沉到自己的语言世界里,梦呓一般,但是同学们的掌声惊醒了我。
“嗨!老方!”下课了,我正急匆匆地往办公室赶,杨阳追上来拍我肩膀,我哪是她老师呀!在她心里,估计我就是一哥们。
“哟!小杨啊!什么事儿?”我笑得很虚伪,因为旁边还有许多老师,我要尽量平静,若无其事,不能像做贼似的,露出马脚。
“进了你办公室,再说。”她拽着我胳膊就跑,仿佛那胳膊是她的似的,想怎么拽就怎么拽。
进到办公室,她“砰”地一声用十足的跆拳道脚力把门给带上了,然后步步逼近我,目露凶光。
“你想怎么样?”我胆怯地问了一句,步步向后退。
“没什么,就想亲近你一下!”
“啊?”我差点吓个半死,“怎么个亲近法?”
“哈哈!你马上就要知道了。”
“救命啊!”我打开窗户,欲跳窗而逃,然后发现窗户外面有几根钢筋棍。
“喊什么喊,又不强暴你。和你开一玩笑。”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吃错药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开这个玩笑?”我仍心有余悸。
“你真笨啊!你不是说,亲近你的,你给一片春天吗?我刚才准备亲近你的,只是未遂。你得给我补补课,前两个星期落下的。”
我哭笑不得:“你要我补课直说,绕这么大一弯,你想把我绕死啊!”
“我就绕你!我不把你绕死,也把你绕晕!”
“好了好了,我怕了还不行吗?快回去上课。”
“那你答应了?”她笑得就像一位淑女。
“答应了!”我不得不痛快地说。
她这才转身打开门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扶着墙慢慢坐回椅子上。
这个星期六补了一天课。我很反感补课这种行为。一直喊着为学生减负,却光说不练。学生们的压力越来越大了。我也给折腾得面黄肌瘦。
星期天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缺乏营养的脸上。我换上了自己喜欢的衣服,让自己显得干净、阳光。这样的日子里散步也是一种幸福。连日来的课把我给愁坏了,连情感也被压抑。
今天,乍一见阳光,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想去赞美它。我想,换了诗仙李白、诗圣杜甫,处在我这样的生存状态下一定会好好吟哦一番吧!只可惜,才情无限也只能在历史上留下几行诗句,却无法延续自己的生命。而久别的太阳也没有福气再接受他们的瞻仰了。
我走在歪歪扭扭的小路上,全身心地慵懒地接受着阳光的洗礼。地上满是散落的叶子和斑斑驳驳的影子。风也不凉,阳光暖和得渗进人的心里。呼吸着清澈的空气,只觉得受用不尽。世界仿佛一下子从沉睡中醒来,竟然有小鸟叽叽喳喳地叫,很远很远的山有如被蒸腾起来的雾,隐隐泛着青灰的颜色。
第一次感到自己正在经历一个清爽明丽的晚秋。
我走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跑起来,一直跑到了学校,跑到办公室里。
没什么,我忽然想起自己很久前就想完成的那幅水彩《雄关漫道》。这样的日子,很适合作画。想着时,我便开始拿出水彩颜料,四支画笔,一张水彩纸,调色盘一类……好久不作画,颜料有点干了,挤出来的草绿色里夹杂了一些硬块,我把白云笔在热水里蘸了蘸,才把它化开。当我在纸上落下第一笔色彩时,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那时,我们在教室里一起作画,偷偷拿画笔给桌子前面的女生染头发,或是随着一声尖叫,不小心把晕染颜料的那杯水打翻,流得到处都是,连同那张快要完成的画儿也被冲得面目全非,正在痛心疾首之际,忽然又是一声尖叫:“呀!你是怎么想到用水冲这个办法的?简直是印象派大师的杰作。”“呸!去你的,再印象派也得重画!”……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叫人无比怀念。我的青春连同我的爱都被一起埋葬在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如今,我觉得自己已不年轻,也没有了激情。一点一滴的往事构成我一点一滴的青春。青春啊,青春!你究竟有多少关于美的想象?究竟有什么秘密的希望?多姿多彩的缤纷世界,多思多梦的青春心事,都是你独一无二的杰作。青春雨季留下的苦恼,青春世界解不开的困惑,都是你天真无邪的忧伤。每一个经历青春的人,心里都会有一永恒的青春舞曲,有一段无法抹去的青春记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我这才回过神来,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