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的朋友,”公证人说道,“难道你忘了这是我的本行吗?”“那么就是真的了!将来我的女儿会把我抢光了,还要出卖我,杀了我?”
“她会继承她母亲的遗产呀!”
“生儿育女有什么用!哎,我的夫人,我是多么爱她呀,幸亏她出身于拉贝特利耶家族,身体强壮得很。”
“她的生命也就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复地走来走去,用令人恐惧的目光注视着克罗旭说那可如何是好。
“不停地敲”、“走来走去”、“注视”等一系列词语的使用,充分刻画出葛朗台对于女儿将要继承母亲财产的手足无措、焦虑不安的内心情绪。【动作描写】
“至于她母亲的遗产,她完全可以放弃继承。您总不能去剥夺她的这项权利吧?如果您想让她妥协,那您就应该对她好一些。老朋友,我给您提的这些建议对我有害而无利,你想,我是干什么的呢……清盘、登记、拍卖、分家……”
“慢慢再说吧,慢慢再说!克罗旭,别再提这些事了。你搅得我头昏脑涨。您最近收集到什么金子了吗?”
“没呢。不过我手里有十几块古币,您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出让给您。好朋友,赶快和女儿和好吧。您看,所有索漠城的居民都在向您扔石头呢!”
“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
“行了,公债的价格已经上涨到九十九法郎了。人活在世上一辈子总应该有得意的时候呀。”
“你说九十九法郎,克罗旭?”
“没错。”
“嗬!嗬!九十九法郎!”说着,老家伙一直把公证人送到大门口。然后,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但由于公债上涨的好消息让他太激动了,实在待不住,就来到楼上夫人的房间,对她说:“喂,夫人呀,从今你可以和女儿在一起度过一整天了,我要启程去弗鲁瓦丰。你们在家都要守规矩呀。我的好夫人,喏,给你十个埃居,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用这些钱供你在圣体瞻礼节搭祭坛用吧。你不是对此事一直念念不忘吗?那你就好好玩吧,要高高兴兴的,保重好身体!我实在太高兴了!”他扔了十个埃居给妻子,每个埃居价值六法郎,然后又把妻子的头托起来轻轻吻了吻。“好太太,你看起来好多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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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难得一见的大方是出于公债上涨给他带来了更多财富,这种好心也完全是在金钱刺激下产生的,不带有任何温情。【语言描写】
“你对女儿都如此残忍,仁慈的上帝又怎么会来到你的家中呢?”他妻子神情激动地说道。
“得,得,得,得,得,”葛朗台又说出了他的口头禅,只不过这次语气温柔多了,接着又说道,“我们以后再说吧。”
“感谢主呀,欧也妮,快来吧,和你父亲拥抱一下,他原谅你了。”这位可怜的母亲兴奋得脸上泛出了红光。
可是老家伙已经转身走了。他一路狂奔进了庄园,急于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此时的葛朗台已经七十六岁高龄了。在最近的两年时间里,他变得更加小气了,就像一个人年深日久所养成的癖好一样,程度越来越深。根据某项观察验证,那些吝啬鬼、野心家和一辈子固执己见的人,他们的感情总是被倾注在他爱好的一种象征上。如今发现了金子,并把它据为己有就成了葛朗台唯一的嗜好。同时和他的小气一样,他的蛮横冷酷也变本加厉起来。如果他的夫人去世了,要让葛朗台拿出一小部分财产,那他也会觉得不合常理。要对女儿公布财产数额,还要清点一切动产和不动产,拿去拍卖?他心里边想着边对着眼前地里的葡萄藤大喊道:“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最后他终于在心里做了决定,准备在晚饭时间回索漠城,去和欧也妮和好,以便拉拢她,哄她高兴,这样自己去世时就可以如国王一样,到死都要让千百万的家财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一次老家伙随身带着百宝箱的钥匙,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刚进入妻子房间的时候,欧也妮正和母亲沉迷在对那个精美梳妆盒的欣赏中,欧也妮不断抚摸着上面的肖像画,就像是眼前正看着夏尔一般。
“你看,这和他的额头和嘴巴是多么相像呀!”老箍桶匠进门时正巧听到了此言,他的眼光一下子射向了梳妆盒上的金子,葛朗台太太看见后一下子吓得大声惊叫道:“上帝呀,快来救救我们吧!”
老家伙动作敏捷得像个猛虎一般,扑向了梳妆盒。“什么东西?”他说着恶狠狠地抢过那箱宝贝,转身来到窗前。“黄金!是黄金!”他兴奋得大喊大叫,“可真多呀!足足有两磅。哈!哈!夏尔就是用这个给你交换走了那些金币的?嗯!怎么不早让我知道?这真是不错的交易呀,我的宝贝女儿,我的好女儿,我认你这个女儿!”旁边的欧也妮气得浑身乱颤。老家伙完全不顾,接着说道:“这是夏尔的东西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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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向”一词准确生动地刻画出了葛朗台看见梳妆盒时的贪婪模样,其对金钱垂涎欲滴的样子真实地展现在了读者面前。【用词准确】
“不错,父亲,它不属于我。他把盒子寄存在我这里,别人不能碰。”
“得!得!得!你那些宝贝被他抢走了,这个盒子就是对你的补偿。”
“父亲……”
老家伙把梳妆盒放在了一把椅子上,想要用刀子撬下来一块金板。心急如焚的欧也妮立即冲上去要抢回盒子,可是箍桶匠眼疾手快,他伸胳膊用力一挡,由于用力很猛,欧也妮一下子摔在了母亲的床上。
“冲上去”表明欧也妮内心的急切,而“挡”、“摔”则体现出葛朗台的无情和用力之猛,对女儿毫不怜惜,眼中只有金子的守财奴本性暴露无遗。【动作描写】
“老爷,求求你,老爷,”可怜的母亲在床上坐起来哀求道。
葛朗台已经手拿刀子,要撬金板了。
“父亲大人,”欧也妮惨叫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匍匐着来到老家伙脚下,哀哀地伸出双手,“父亲,看在所有圣灵份上,还有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和我的生命的份上,况且您也要救赎自己的灵魂呀,父亲,您千万不要碰这个东西!因为它不是您的,更不是我的。它只属于一个不幸的亲戚,我不能辜负他的托付我必须保证它的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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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真意切的话语道出了欧也妮对父亲的哀求,以及她对于保护梳妆盒的强烈愿望,也从侧面反映出葛朗台的贪婪和蛮横无理。【感情真挚】
“既然是寄存的东西,那你为什么还要拿出来看呢,看它比碰它更过分。”
“父亲,请您保存我的颜面吧,别去撬它。父亲,我求您了!”
“老爷,你就放过我这条老命吧!”做母亲的说道。
“父亲,”欧也妮吼出一声又高又尖的呼喊,连拿侬都吓得奔上楼来了。欧也妮顺手抓起一把匕首,当作武器。
“想干什么?”葛朗台面带冷酷表情,神情却显得很镇定,问道。
“老爷,老爷,您就杀了我吧。”母亲说道。
“父亲,我提醒您,只要您用刀刮掉一丁点的金子,那么你女儿也就会命丧刀下。我母亲已经被你折磨得恶病缠身,现在您又想要您女儿的命。既然这样,那就来吧,一刀换一刀。”
葛朗台持刀对着梳妆盒,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了。
“欧也妮,你真敢这么做?”他盯着她问道。
“肯定会的,老爷。”可怜的母亲回答道。
“她会言出必行的。”拿侬大叫道,“我的老爷呀,一生之中,您总得有一次讲理的时候吧。”箍桶匠低头看看金子,又抬头看看女儿,这样过了好一阵子。葛朗台太太已经昏过去了。拿侬叫道:“我的好老爷,您真是要把太太给折磨死了。”
“好吧,女儿,不要为了一个盒子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喏,拿走吧。”箍桶匠吼声震天,把梳妆盒扔在床上。“拿侬,快把贝日冷先生叫来。喂,夫人,”他拿起夫人的手吻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了,我们和好了。对吧,女儿?不会再让你吃干面包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嗨,她睁眼了,喂,夫人,我的好夫人,好了!你瞅瞅,我和欧也妮拥抱了。她爱堂弟,只要她愿意,就让她嫁给他好了,她就好好保管这个小盒子吧。但是,夫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喂,你动动身子呀。听我说,我会让你拥有全索漠城里最漂亮的一个家庭祭坛,到圣体瞻礼节时让他们瞧瞧。”
“老天爷呀,对于您的妻子和女儿,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呀!”葛朗台太太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箍桶匠大声说道,“等着瞧吧,可怜的夫人,相信我。”他转身去了密室,回来时把一大把金路易往床上一抛,然后坐在旁边抚弄着它们说:“喂,我亲爱的女儿,还有夫人,这些都给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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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这个动作体现出他对夫人的施舍,而“抚弄”则体现出他对金钱的在意与喜好。【动作描写】
行了,夫人,你快好起来吧,高高兴兴的。你和欧也妮,你们无论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的。这一百个金路易是给你的,欧也妮,你不会再给别人了吧,嗯?
葛朗台太太母女俩简直不相信眼前的事,一时呆住了。
“父亲,我们想要的不是您的钱,我们只需要您的爱。”
“那就太好了,”葛朗台赶紧将金路易装进了口袋,“我们以后要和和睦睦地过日子。那我们都去楼下用晚餐吧,吃完后我们玩两个苏的摸彩游戏,每晚都玩。你们尽情玩吧,这样如何,夫人?”
“唉!既然能开心地这么做,我当然想,”奄奄一息的病人说,“可我的身体不行呀。”
“可怜的夫人,”箍桶匠说道,“我真是从心底里很爱你的。当然还有我的女儿!”他拥抱着女儿,吻了吻她的额头。“啊,误会解除之后能和女儿和好,能亲亲女儿,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亲爱的夫人呀,看,我们关系多好。喏,把那宝贝收好吧。”他指着梳妆盒说。“去吧,别担心了,往后我永远都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贝日冷先生是全索漠城里名气最大的医生,拿侬很快就把他请来了。诊断完后,他很肯定地对葛朗台说,他夫人情况糟透了,不过要是能让病人保持平和的心态,好好在饮食上调理调理,再加上细心的照料,或许她能坚持到秋末。
“不用花很多钱吧?”老家伙问道,“还要吃药吗?”
“不用吃多少药,关键是好好照料。”医生禁不住带着淡淡的笑容说。
“那好,贝日冷先生,”葛朗台回答道,“您是有身份的人,对吧?我对您充满信任,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来看我夫人就什么时候来。您一定要治好我夫人。您肯定明白我有多么爱她,当然在表面上似乎看不出来,因为我们家都这样,什么事都不愿意显露出来。很多烦心事让我寝食难安。我伤心呀,我的兄弟一出事之后,伤心就跟着进了我们家,我为兄弟的事操心费神,而且还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反正,花了不计其数的钱!而且现在还没把事情解决好。回头见,先生,只要还能救回我夫人的命,花多少钱都可以,就算要花一、二百法郎我也愿意。”
虽然葛朗台真心想让夫人恢复健康,毕竟他夫人一死,分割遗产的事就会要他的命;虽然他对那母女俩做出了让人吃惊的顺从;虽然女儿对母亲百般呵护与照料;可是葛朗台太太还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在这种年纪里得重病的女人都会这样。她的身体枯瘦如柴,轻飘得如同秋天的落叶。她身上仿佛已经被天国的光笼罩了起来,如同在阳光照耀下的树叶一样,闪耀着明晃晃的金光。她是那么虔诚的基督徒,她的一生毫无愧疚,连死都变得如此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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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秋天的落叶”来比喻葛朗台太太的身体,表明她身体的极度虚弱,也暗示出生命的枯萎。【比喻修辞】
1822年十月,她的贤良,她的天使般的耐性,还有她对女儿的怜爱,都显得光彩夺目。她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人世,就像是一只洁白无瑕的羔羊升上了天国。在这个世上,她最不放心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儿,这个陪伴她度过悲惨人生的温柔伴侣。她最后看了看女儿,仿佛暗示女儿将来命运的苦难与坎坷。一想起女儿就像是一只纯洁善良的羔羊,从今以后要孤零零面对这个自私残忍的世界,被人无情地压榨和掠夺,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我的孩子,”她最后对女儿说,“幸福只存在于天上,你将来就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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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太太临终给女儿的遗言深刻地反映出她对现实生活的强烈不满,并给女儿以忠告,是对现实的有力批判。【意蕴深刻】
母亲死后第二天,欧也妮有了新的理由,让她更爱这个家,她在这里降生,在这里经历痛苦,她可怜的母亲在这里离世。眼前的彩色玻璃窗,客厅里带垫子的椅子,这一切都让她触景生情,伤心落泪。她总觉得误解了父亲的心,因为父亲对她那么疼爱和体贴。父亲常来扶她下楼吃午饭,有时还要好几个钟头地用充满慈爱和温情的眼神看着她,总之,疼爱有加,就像她是一个小金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