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敏秋淡淡一笑,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晓得兰珊跟林念之走得近些,本来她们认识就早,年龄也只差三岁。其实,她们四个女伴能这么好…就是因为林念之的关系。她们都像是念之的闺中密友,无话不谈的那种,渐渐的,她们四个人成为好朋友。所以她根本不会吃念之的醋,也不会有什么不自在。
林念之看卢敏秋不说话了,知道她在想心事,也不追究。她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轻声说道:“马上就十二点了,一起去吃饭吧。”
敏秋突然一回过神,也抬腕看看手表:“果然这么晚了,时间过得好快。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念之笑笑:“为什么你请,倒是应该我来,给你压惊。”
“去你的,又拿我开涮。好了,不管谁请,先说去哪吧。”
念之左手食指按了按额头,想了想说:“街拐角有个新开张的潮州菜馆,去那里好不好?”
“好啊,没问题。”说着,卢敏秋转头示意侍者买单。
又是一番推让,终于还是卢敏秋力气大,抢着把单买了。林念之斯文地笑了笑,向敏秋道了声“谢谢”,然后挽起她的胳膊出了“星期五”的门,向右一拐,朝东走去。她指了指前方,说:“就在那里。”
走在阳光下,刚来时还沮丧晦暗的敏秋的脸这一刻也有了阳光的味道,看来女人间的聊天谈心还真起作用呢。
她们步履轻松、笑脸盈盈,又是一副看不出年龄都市年轻女子的形象,不时有人看她们,而她们头昂得高高的,一派自信的样子。
都二十九岁了,还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怎么总遇不到爱的入呢?这令兰珊很苦恼。同学结婚的结婚,出国的出国,孤零零地剩下自已在这个城市,失落和沮丧的情绪常常弥漫在心里。还好,有贝蕾、念之、敏秋她们,使她的生活还有点色彩。可她们的观念跟自己又不大相同,一个个现代得可以。说真的,她也想现代些,可就是现代不起来。或许她骨子里是很传统吧,结婚生子,然后一生一世。贝蕾总笑她老土,土就土呗,她才不要那种乱七八糟的洋气呢。
对于恋爱对象,她当然想偶然遭遇,那才叫浪漫嘛。相亲那算什么,就像买卖商品一样令人不舒服。她本来极其不喜欢这种方式的,但喜欢日本剧的她看到日本女孩子找结婚对象也是通过相亲,一想人家都那样,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计较形式了。可亲相了五六回。那几个人外表、经济条件都还不错,可就是没什么感觉,碰上有两个还凑合,稍一接触,就发现这样那样的毛病,只好终止了这种关系。唉,这真令人沮丧,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自己动心呢?我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男人呢?兰珊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看着贝蕾、念之她们甚至连敏秋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爱上,她更是有些费解。爱情是个什么样的神秘玩艺,它怎么就是忘记她的存在呢?
没有爱情阳光的照射,再年轻的苗也显得不葱翠。还很年轻的她总是给人落落寡欢的模样,她甚至感觉自己都不如林念之有风采。论长相,她比林念之长得漂亮,论年龄,她又比她小。可无论怎么看念之都比自己有魅力。念之又为人大方,她的朋友总是那么多,而且对她都很铁。而且她的运气好像也很好,刚失恋没多久,就又恋爱上了,而且听她说还是很优秀很不错的男人。她真羡慕她,甚至有点嫉妒,为什么她就没有好的桃花运呢?有一次好的恋爱也行呀。
父母看她还不谈恋爱,急得就像自己有什么错事,忙着给她张罗对象。同事也是,总说她眼光高,挑三拣四的。她想不通,她都挑什么了,压根一直没有合适的嘛。她也想恋爱,想结婚,可跟谁呢?在这上面她觉得好失败。
其实她周围也不乏追她的男人,可她就是瞧不上。那次跟念之在一个Party上认识的晚报编辑秦岭,印象不错,人也浪漫,她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的感觉。可仅跟她认识不到两个小时,就想抱她,吻她。还没怎着,就那样,她觉得那人太不尊重她了,她有点害怕,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样迫不及待的,好像只想着把女人搞上床。她一下子对他没了兴趣,气得也没跟念之打招呼就打车回家了。至于同一办公楼的新分来的研究生小高,一来就追她。但她又觉得年龄小她三岁,不稳靠,也三躲两躲地放弃了。她感觉沮丧极了。真的,她好渴望恋爱,但不晓得怎么跟男人接触、交往,她总是有些怕。她真想随便找个人谈一下,然后结婚算了。可想归想,一到实际行动上,那种认真劲就又来了。到现在不知怎的,她都怕男人了。
眼见着同办公室比自己小的女孩都恋爱结婚了,她实在很着急,可心里急,行动又不急,她是如此矛盾。她甚至怕参加别人的婚礼。就像前天,同办公室的小张秘书结婚,她也随了贺礼,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去吃喜宴,她落寞地躲开了。
她自觉地杜绝跟异性的交往,然而她的心是渴望爱情的。
在一次她们四人的聚会中,刚从那个三角情的噩梦中解脱出来的贝蕾又能疯疯癫癫、快快乐乐了,看到兰珊落寞的样子,直骂她:没有好心情就没有好运气。贝蕾、念之、敏秋三个对她轮番攻击,过了一会儿她心情真的放松了,不是那么无助和沮丧了。当然正如贝蕾说的,她这样提不起精神,就是因为没有爱情,她需要异性。连敏秋也劝她别那么认真,好与坏先谈一场恋爱再说,谈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体验,有快乐也有痛苦,哪有那么现成的,谈一次恋爱就能结婚,那毕竟很少。面对她们,她只有点头的份。其实那一刻她是非常明白的,也好像有了要跟谁去恋爱的感觉。然后大家一分开,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晓得自己不会轻易地跟别人谈恋爱。主要原因在于,恋爱的对手在哪里,她一个人努力有何用处?
是啊,她发觉这不是努力的事,好像越着急越努力,爱情的踪影离她越远,她只好抱着信念盼望和等待了。
她相信爱情,肯定有属于她自己的爱情,可那个男人在哪里呢?
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兰珊总问自己这个问题。
特别是有月亮的夜晚,她就问月亮,希望月亮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无论前景如何,她都满怀信心(也有一点点不自信)地等待着——等待着属于她的爱情。
有一天,谢致南跟林念之坐在家里聊天。念之把兰珊的心境笑着说给谢致南听,谢致南听后,眼睛睁得老大:“你还有这样的朋友?我以为你的朋友都像你这样激情、温柔又现代。”
“又这样说我,兰珊跟我性格不同。她是一门心思嫁人的,好好地谈场恋爱,然后就结婚。”
“她观念挺传统的,现在这样的女孩子很少了,好多女孩都想趁年轻多玩几年,然后找个有钱的男人嫁掉。”
“她的确传统,不愿意轻易跟谁恋爱,她说那是浪费,她喜欢做明确稳靠的事情。”
“像她那样目的性太过明确的反而难找,不深入地接触人,怎么能了解一个人?好奇怪的女孩子。”
“我们也经常说她,可她好像固执得很,很少能听取别人的意见。”林念之神秘地压低声音,“她现在还是处女呢,你不会相信吧?”
谢致南露出夸张惊异的表情:“都什么年代了,这不可能吧。”
“我就知道你不信。唉,现在当务之急是给她物色个男朋友,你认识的有没有不错的男士?”
谢致南想了想摇摇头:“人倒有,但未必适合她。像她这样的认真,男人十有八九要被吓跑的,现在压力这么大,谁都想拥有一份轻松的感情,哪个愿意给自己身上套了锁链。”
林念之怪怪一笑:“如果,是你,你愿意吗?”
“又具体到我身上,这个……”
“就是打个比方嘛。”林念之侧过身子吻了一下谢致南的脸颊。
“想听真话呀,那种女孩听起来不错,要真正接触就得考虑了。
你想她那认真劲,而且还是处女,关系处深了还不得对她负责?想分手都分不开,麻烦死了。这种女孩我不会要的。”
谢致南看似很严肃地说着,一看刚才还笑着的念之脸色沉了下来,立即用手抱住她说:“我是喜欢你这样的女孩,聪明、温柔又通情达理。”
林念之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的一个好朋友就是因为他女友不是处女才跟她分手的,你难道不想找个处女结婚?”
“那是太落伍的荒唐想法,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求妻子是处女,可笑。”谢致南把吸得快完的雪茄按灭在玻璃烟灰缸里,看了念之一眼说道。
“哎,不那样说了,你说兰珊是不是心态有问题?她说她一跟男人接近就紧张。”
“那是因为她没谈过恋爱,是想象出来的恐惧。谈一次恋爱就好了。”
“问题是她目前这种状态怎么去恋爱。一见面就想结婚的事,男人一拉她的手她就说人家想占她便宜。”
“你我都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她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没有那么严重吧。”
“好了,不说她了,我看一会儿你要跟我吵架了。为了她多不值呀。”谢致南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的变化,“什么时候把头发烫直了?还剪短了一些,很清新,跟以前完全两种风格。”
“你才发现呀。”
“刚不是在谈你的好朋友吗。这种发型很好看,也显得文静,我很喜欢。”
“是不是说假话,其实以前我就是这种发型,跟你第一次见面那次是刚刚烫的,当时想换一种风格。现在看来,直发还是适合我。”
“都挺好的,各有各的味道。”
一大半时间都在说兰珊,念之看谢致南在看表,好像要走,突然想起敏秋说的话,赶快说道:
“你要走吗?那天敏秋,我的好朋友,对,那个律师,她说大家想见见你。”
谢致南嘴角向上一弯,露出怪怪的笑意:“我有什么好见的,你的女友我都害怕。”
“怕什么,又不吃你,人家只是想看看嘛。”
“好吧,你约时间吧,到时我请她们吃饭,不要到时候吃我的还说我的坏话。”
林念之咯咯笑了起来:“那可说不准,她们的眼睛雪亮着呢,还能不看出你的毛病来?”
“我就知道要挑毛病。好了,随你安排吧。”
听谢致南说出这样的话,林念之突然有点感动,心想这个男人或许就是她真正的爱情了。优秀、体贴、大方,多少女人孜孜以求就是为了找这样的男人,她感到自己好幸福。她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蛋,轻轻说:“谢谢你,亲爱的。”
这一刻她沉浸在自我的幸福中,早忘了他还她东西来的不快和不安,也忘了刚刚他说兰珊的那些话。仿佛她现在拥有的是爱情,真正的爱情。
谢致南向她淡淡怪怪地笑着,她甚至也没觉察,她没看到他的表情。她现在只一根筋地认为他们彼此相爱。
相爱便是好的。
当然是这样,否则就会像兰珊那样落落寡欢了。林念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