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凡很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可是那个人的表情和动作，不像一个好人，他并不想和这种人有什么纠葛。
他一直目送着红疤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二天，陆雨凡一到公司，二胖就跑来对他说：“雨凡哥，有人找你。”
又是昨天那个古里古怪的男人吧，他缠着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呢？
3.自作聪明
办公室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粗绒大衣，身板笔直。这男子天生就是穿衣服的“衣架子”，无论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妥帖、好看。那件粗绒大衣的长度适中，正衬出他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
“赵队长！”陆雨凡惊喜地叫道，他没想到赵磊会亲自找上门来。
赵磊扬脸笑了笑，“你打电话来，说想起了一些情况，我正好来附近办点事，就顺便来看你。”
陆雨凡见同事好奇地对着他俩指指点点，便对赵磊说：“我们去外面谈好吗？”赵磊点头表示同意。
陆雨凡带赵磊来到公司外的一家茶摊，这茶摊是A城的特色小吃摊，备有各种茶点，兼卖茶水，茶水很便宜，一元一碗。因为物美价廉，工薪阶层都爱来这里消费。
摊主给他俩摆上两只青花大瓷碗，拎起一只长嘴大茶壶往茶碗里倒茶。
“你常来这里？”赵磊笑着问。
陆雨凡点了点头，“这家店的小笼包很好吃，赵队长你饿了吧，我请你吃蟹黄虾饺包。”
“不用。”赵磊连忙说道。可陆雨凡已经抢先去付钱了，赵磊只得无奈地接受了。
“那天我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了，一连两天头脑都是空白的，也不愿去想任何细节。”陆雨凡说道。
赵磊点头表示理解。
“这两天我才想起了一些细节，上次你不是问我，在楼梯口撞我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吗，我想起来了。那个人个子不高，长得很瘦，穿着白衬衣、花裤衩，对了，他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
“谢谢你提供给我们这么详细的细节。”赵磊说道。
“不过，我不认为那个人是凶手。”陆雨凡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赵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陆雨凡两眼。
“通常上吊的人，三分钟左右就会窒息，十分钟内死亡，从杜国邦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死亡至少有十个钟头了。我想那个人可能就是本案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
“哈哈！”赵磊笑了，“看不出来，小陆，你对侦探推理还很在行。”
被赵磊这么一夸，陆雨凡不好意思起来，“哪里，哪里。”他挠了挠后脑勺，羞涩地说：“我表姨在医院做护士，基本的医学常识还是懂一点的。”
“噢？”赵磊扬了扬眉，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那是不是也包括在论坛里讲述案件的细节，然后推断凶手可能是一个有蝴蝶情结的男人，杀人是为了获得快感，因为凶手平时无法在生活中获得快乐，要通过杀人来宣泄情绪，当案件被高度关注后，凶手得到一种从没有得到过的满足，为了获得这个快感，他还会继续杀人，直到最后被警方抓获为止。”
“你？”陆雨凡吃惊地望着赵磊，嘴巴张成一个O，“你怎么知道？”
赵磊说的是陆雨凡前两天在推理门论坛发的帖子。
“我怎么会知道？”赵磊觉得好笑，“你以为我们警察是做什么的？为了调查案子，我们需要搜集相关的证据和线索，无论从哪个渠道来的消息，我们都要弄清楚来源，包括网络上的。”
“这个，是我随便写写的。”陆雨凡窘迫起来，在赵磊面前，他觉得自己是在班门弄斧。
赵磊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小陆，今天我来找你，除了向你了解案情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帖子。”
“你太大意了。”赵磊目光炯炯地盯着陆雨凡，皱着眉头说道，“你在推理门发的这个帖子，暴露了案子的一些细节，如果凶手也上网，那么他可能会从帖子的内容，推断出你是本案的证人，也许他会采取一些对你不利的手段……”
“不会这么严重吧？”陆雨凡心里一惊，但赵磊严肃的表情让他觉得事情也许真会这么严重。
看到陆雨凡被吓得脸色发白，赵磊把语气放缓了一些，“你也别紧张，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这段时间你要留意一下，看看周围有没有故意接近你的人，如果有形迹可疑的人，要及时向我汇报。”
“噢。”陆雨凡应了一声，这种事情他要如何注意？他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如果真有人盯上他，那是防不胜防。
赵磊看陆雨凡精神恍惚，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垂头丧气的，我们是通过技术手段才找到你，你要相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相信我们警方的能力，我们会给你最好的保护！”
他加重了语气，手上也加了力道，按在陆雨凡肩膀上的手，传递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陆雨凡被感染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电光石火中，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瘦长的脸颊，脖颈后有一道显眼的红疤。会是他吗？不会，不会，那个人出现时，杜国邦还没被杀呢，不要瞎紧张，自己吓自己了。
“怎么了？”赵磊觉得陆雨凡脸色有异。
“没什么。”陆雨凡笑了笑说。
“没事就好。对了，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下午要去杜国邦旧居一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好啊！”陆雨凡脱口应道，他很高兴能为警方做点事。
4.噩梦发生地
杜国邦家还和案发时一样，只是多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这是警方做的标记。赵磊拿出一副白色手套让陆雨凡戴上，叮嘱他小心些，别碰坏了证物。
屋内所有的窗帘都已经拉开了，比案发那天光线明亮很多。陆雨凡的目光落在靠窗的桌上，那里放着一台旧电脑。
“赵队长，这台电脑应该是杜老板新买的，以前我来送碟片时从没见过这台电脑，再说杜老板不喜欢用电脑，他是一个电脑白痴，宁愿打麻将，也不愿玩电脑，你查查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赵磊点了点头。
陆雨凡又转到电脑桌后，那里有一排书架，书架上的书都是一些言情小说和为人处世方面的书。陆雨凡学着侦探小说里的情节，把书一本本抽出来，小心地翻着，希望里面能夹些小纸条或信物什么的，可是他失望了。
转了一圈，陆雨凡也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他心有不甘地说：“赵队长，我回去再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新线索。”
赵磊笑着点了点头。
送走了陆雨凡，赵磊的心又沉了下来。
这个案子比他想象得要棘手，案发快一个星期了，有用的线索还是很少。凶手的作案手法很老到，是在杜国邦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绳索勒死了他，然后擦拭掉所有的指纹，把可能遗留下来的痕迹，也全部清理掉了。
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很像职业杀手所为。杜国邦是什么人，竟会有职业杀手对他有兴趣？
小张那组负责调查杜国邦的关系网。杜国邦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杜家有两女一男，杜国邦是老二，他有一个姐姐叫杜雪娟，嫁到北方后很少回来，妹妹杜雪云嫁给了肖天虎。因为杜国邦小时候得过脑炎，长大后人有些呆傻，二老临终前便把杜国邦托付给杜雪云照顾。
杜雪云和肖天虎结婚后，杜国邦便与他们一起，住在杜家祖屋。开始双方的关系还不错，肖天虎做加工生意，杜国邦负责给他打下手。
可是有一年，杜国邦带肖天虎四岁的儿子去河边游泳，杜国邦没照看好孩子，孩子淹死了。因为此事，肖天虎便恨上了杜国邦，一次口角后，把他赶出了祖屋。肖天虎是一家之主，杜雪云也不敢说什么。
后来肖天虎来A城发展，经营建材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杜国邦在老家混不下去，也来到A城，经营一家影碟店，生意很是惨淡，杜雪云便经常偷偷接济他。
肖天虎接受调查时说，他早就不记恨杜国邦了，只是碍于面子，才不和他来往，他知道妻子、女儿和杜国邦有来往，也没有反对。案发那天肖天虎在外地出差，再加上作案动机不足，他的嫌疑被排除了。
警方在杜国邦家客厅的椅子下找到一只拖鞋，拖鞋的主人是一个经常在小区活动的小偷，那天他在小区转悠，看看有没有顺手牵羊的机会，路过杜国邦家时，发现门没关，就进去了，没想到看到的是杜国邦的尸体。因为觉得自己是小偷，说出的话没人信，所以一直没敢报案，直到警方找到他，他才承认。
这个人就是陆雨凡在楼梯口撞到的那个人，陆雨凡的口供也证实了这一点。
后来杜国邦的朋友又提供了一条线索，杜国邦最近买了一台电脑，玩起了网恋。警方调查了杜国邦的网友，发现一个叫喜鹊的网友与杜国邦关系密切，案发前两天，两人还有电话来往，可是案发后喜鹊却神秘失踪了，再也没上线。
警方顺藤摸瓜地追查下去，发现喜鹊是一个高中生，名叫邢晓彬，因为酷爱玩游戏，花光了父母的零用钱，就上网冒充女玩家找男网友要钱。他在网上注册了网名喜鹊，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大美女，勾引有钱又寂寞的男人。
杜国邦刚学会上网，对什么都新鲜，到处找人聊天，邢晓彬就勾搭上了他。邢晓彬给杜国邦发了几张相片，都是网上找来的模特相片，杜国邦信以为真，以为遇上了绝世美女，约喜鹊出来见面。
邢晓彬让女友柳迪迪冒充喜鹊，给杜国邦打电话，要杜国邦汇两百元才同意见面，杜国邦真的往账户里打了两百元。
见杜国邦这么好骗，邢晓彬又让柳迪迪继续给杜国邦打电话，约他来公园见面，等见面了，就说杜国邦诱拐未成年少女，准备敲诈他一大笔钱。
可是当晚柳迪迪失约了，没了女主角，邢晓彬的双簧戏也没法唱了，只好悻悻地回家了。
此后杜国邦再也没有上线，邢晓彬以为杜国邦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就另寻目标了。
案子查到这，又回到了原点。以赵磊的经验，除非找到新的证据，否则这个案子很可能变成一桩悬案。今天他约陆雨凡来，就是来找新线索，可还是无功而返。
赵磊烦恼地点上一支烟，倚在窗边。
傍晚时分，夕阳沉到天际，青灰色的云彩被镀上了一层华丽的镶边，有的是金边勾勒，有的通体被染成红彤彤的，绚烂异常。
金色的光芒中，飞鸟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盈地落在窗前的梧桐树上，啾啾鸣叫……
这幅美景，绚烂得如同大师手中色彩斑斓的油画。
赵磊眯起眼睛，吐了一口烟圈。时间过得真快啊，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十年了。
十年前，他是公安大学的一名学生，闲时和校园论坛的一群学弟学妹指点江山、斗嘴吵架。后来师兄找到他，请他帮忙建个论坛。
这个论坛就是推理门的前身。初办时人还很少，他和师兄一个负责外联，一个负责后台的技术，各展所长，推理门在他俩的合作下，慢慢地壮大。
每天晚上，他都和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推理爱好者，挑灯夜战、激扬文字。那时他就是论坛的一面旗帜，有谁会不知道版主寒江独钓呢？
就算到了今天，他的影响力还在，想起刚才陆雨凡提起推理门，他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最近因为查杜国邦的案子，赵磊重新打开了论坛，看着那个熟悉的ID，想到物是人非，他的心不由得痛起来。
三年前师兄追查一起贩毒案，因公殉职，他在师兄的墓前发过誓，一定要抓住凶手，可三年过去了，凶手仍逍遥法外。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磊退出了推理门，他不愿愧对师兄。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赵磊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刚毅的面庞变得柔和起来，他静静地听着，嘴角扬起笑容，“好，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