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是来听你说秘密的。”赵磊拉开椅子,在陆雨凡身边坐了下来。
郭珍珍笑得前仰后合,“我能知道什么秘密,连你们警方都查不出来的事,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太想知道姐姐的下落,一时头脑发热写了那张纸条。”说着她睨了陆雨凡一眼,“秘密这种东西,最好还是说出来,别烂在心里,陆经理,你说是不是?”
她语带双关。
陆雨凡和赵磊对视一眼。
赵磊笑了笑,“郭小姐,我知道你们姐妹的关系很好,可容我冒昧地说一句,你姐姐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郭珍珍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她扬起一个讥诮的笑容,“赵警官,别套我的话了,你们警方真的觉得我姐危险的话,就该快点把她救出来,而不是坐在这里瞎聊天。”
赵磊摇头,“你知道你姐是和谁在一起吗?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黄利杰至少与两起凶杀案有关,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他在利用你姐给他打掩护,一旦他认为你姐姐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郭珍珍拿起杯子,小心地抿了几口水,她的手在微微地颤动着,赵磊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细节,他接着说道:“为了你姐的安全,你应该和我们警方合作,而不是单枪匹马地自己去查,万一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郭珍珍重重地放下杯子,低下头,双眼紧闭,赵磊默默地注视着她,良久,她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赵警官,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我着急知道姐姐的下落,我有线索一定会通知你们的。”
在赵磊目光的逼视下,郭珍珍的笑容有点心虚,她把目光移开,又端起杯子喝起水来。
陆雨凡对郭珍珍的印象并不好,他在公司听说过郭珍珍的一些事,郭珍珍心机很重,为排挤竞争对手,暗地里使过不少阴招,因为她业务水平好,大家也说不了她什么,最近她还得到了晋升。
“磊哥,郭珍珍肯定向我们隐瞒了很多事。”陆雨凡说道。
赵磊点了点头,“郭珍珍一直在暗中调查,她找人跟踪过傅严,还撬过她家的门,不过好像没什么收获。”
“这怎么可能!”陆雨凡叫道,“傅姐怎么会和这个案子有关联?”
“没有吗?”赵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住院时,郭美玲来医院闹事,晚上有一个蒙面人潜入病房,这一切都没有关联吗?”
陆雨凡做声不得,可他仍不愿意把傅严和犯罪这个词联系在一起,难道傅严真的参与其中了?这个案子现在是越来越复杂了。
电梯门打开,一个短发女子步出电梯,她左右看看,然后向一户人家走去,过道的灯光下,她面色白得像一张纸。女人看了看门牌,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从小包里取出一张纸,将纸沿着门缝慢慢地塞进去。
纸的末端全部没入门中,女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她转过身来,紧抿嘴唇,快步离开,鞋跟在楼道里清脆作响。
女人离开了公寓楼,路边的路灯将她细长的身影拉长,她的身影慢慢地没入路边的灌木丛中。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他躲在树后,盯着这一切,目光阴冷、恐怖……
4.背叛
周一一大早,展楚翘下了指示,要所有高层来会议室开例会。
天虹有一阵子没开例会了,以前展楚翘一个星期要开两三次。陆雨凡是最怕开例会的,因为一开会,展楚翘就会布置下一大堆任务,意味着有一阵子要忙。可是这段时间闲下来,他又觉得不太习惯了。
展楚翘最近在忙什么呢?她很少待在公司,回来也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什么人也不见。
陆雨凡走进会议室,一眼便看见郭珍珍,她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窗外。
吴伯求走了进来,这段日子吴伯求憔悴得厉害,他原本就是一张瘦长脸,如今这脸瘦得落了形,只剩一张皮包着高耸的颧骨,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显得更明显,灰白的鬓发在耳后翘起几根,西装的领带也没系好。
这是吴伯求吗?吴伯求是陆雨凡认识的人当中最讲究仪表的,对服饰的细节甚至到了苛求的地步,他竟能容忍脖子上挂着一条皱巴巴的领带,这有点不像陆雨凡认识的那个有风度又儒雅的男人了。
吴伯求从陆雨凡眼里看出了异样,他站在窗前,对着窗玻璃整了整头发和领带,重新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一点神采。
展楚翘来后会议就正式开始了。和以往一样,首先由吴伯求在PPT上演示近段时期的业务总结与工作安排。陆雨凡打开文件看相关数据,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资料上的数据和吴伯求提供的数据对上不,利润差了一大截。
其他部门的负责人也发现了这一问题,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吴总。”郭珍珍开了口,“怎么资料上的数据和您提供的数据对不上呢?”“是啊。”有人附和道。会场上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资料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把总经理室的小秘书吓坏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拿着资料看了又看,焦急又疑惑,“不会啊,昨晚我把所有的数据都核对过了,全都没有问题。”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
展楚翘站起身,挥了挥手,“不关你的事,今天的资料是由我负责修订,然后再打印出来的。”
此言一出,会议室的气氛马上像冰冻过一般,鸦雀无声。展楚翘亲自修订了数据,这意味着什么,她修订了数据却没有修订吴伯求的那一份,这不是在向吴伯求叫板吗?天虹的两大巨头公开对决,不是吧?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大家摸不透形势,只好静默肃然。只有郭珍珍气定神闲地跷着腿,这是她要的效果,最好这火能烧得更旺一点,局势越乱越好。
吴伯求站在投影机旁,脸上有斑驳的阴影,看不清表情,他慢慢地走出演示区。“吴总,为什么数据会不一样呢,能不能和大家解释一下?”展楚翘面带笑容,目光却是凌厉的。
吴伯求不动声色,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我本来想会议结束后再说的,现在只好提前说了。”
“大家以手头资料的数据为准,我手中的那份资料是拟定的预期目标,也是我们天虹需要达到的目标,还有半年的时间,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说着他把手中的资料夹一合,重新走上演示区,侃侃而谈,所有的数据都在他的脑子里,一张嘴就可以倒背如流,资料只不过是一份摆设而已。
陆雨凡佩服吴伯求泰山压顶、岳峙渊渟的气度,这么轻易就化解了一场危机。他扭头看了看展楚翘,她抱着胳膊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像一尊冰雕的塑像。
会议结束后,两大巨头不和的消息就在天虹传开了,有人说看到展楚翘一散会就驾驶着她的宝马车,飞速离去了,过了一阵,吴伯求也开车离开,他俩走的是同一方向。
种种迹象表明,展楚翘和吴伯求确实不和,这可是头一次。
陆雨凡感到了风雨欲来的紧迫,他心情沉重,看来公司确实出大问题了。
展楚翘把一沓厚厚的资料往桌面上一扔,啪的一声,有几页文件掉在地上。“吴伯,你倒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吴伯求,眼睛里像燃起了一簇小火苗,蓬勃燃烧着。
吴伯求不动声色,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把它们重新放好,他手压着那堆文件。“原来这段时间你都在忙这些。你查到些什么,真实情况就是什么,至于原因,我迟些会和你解释。”他缓缓说道。
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平静儒雅,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展楚翘以前最欣赏这份淡定,可现在她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恶心。
“你不打算解释吗?”她手里拿起一份文件,把文件抖动得哗啦啦地响,“你诳我开了这间公司,然后偷偷地把这间公司抵押掉,融了一大笔资金,背着我偷偷接业务,即使是你公开接的业务也有一部分的利润不入账,这还只是我查到的一部分。吴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一丝忧伤在吴伯求眼里一闪而过,他扭过头,喃喃自语:“楚翘,你看到的并不是真相,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苦衷?”展楚翘冷笑一声。
吴伯求扭过脸,突然问道:“你认识黄利杰吗?”
“什么,黄利杰是谁,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吴伯求看着展楚翘,摇了摇头,“没有关系。”
展楚翘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都这个时候了,他不正视问题,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事关重大,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要和父亲说,看他怎么处理。”
吴伯求的脸一下子变得青紫。“你要和展国强说?”他颤声道。
“是的,我爸是董事长,他有权知道。”
“还是我亲自去和他说吧,我有大江集团三分之二的股份,是大股东,这点事我能做得了主。”吴伯求说道。
展楚翘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她是愤怒至极的笑,既悲伤又愤恨,“没错,公司确实有这么一份协议,可那是二十年前的协议,那时的大江能和现在相比吗?爸爸努力了这么多年才把大江做得这么大,这份产业有我们展家的一份,你不可以为所欲为。”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吴伯求的心头,他苦笑道:“楚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你。我不求你相信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期限,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再等下去,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公司破产?”展楚翘含着泪把脸扭到一边,“你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不会再相信你,这件事我一定要和父亲说,展家的事,由我们自己做主。”
吴伯求突然抓住展楚翘的肩膀,把她的肩膀捏得生痛。“你怎么就不相信我?”他的面孔扭曲,声音嘶哑,“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啊?”
展楚翘尖叫起来,她从没见过吴伯求这个样子,他把她弄痛了,却浑然不知,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她又惊又怕。
吴伯求痛苦万分,展楚翘不明白他的用意,他又不能把实情说出来,一向控制力很好的他,看上去有点疯狂了。
“算了。”吴伯求突然松开手,面色颓然,“该来的总归会来。”他踉跄转身,向门外走去,背影萧索、沮丧。他在门口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展楚翘的眼眶蒙着一层雾水,吴伯求的身影在她眼中模糊不清,他的身影越变越小,最后模糊成一个光点。
悲从中来,展楚翘俯下身大哭起来。这场打击太大了,在吴伯求亲口承认的那一刻,支撑在她心底的信念彻底地崩溃了。
吴伯求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表面平静,内心却很慌乱。这段时间展楚翘的反常,已经让他生疑,但他自我安慰,这件事做得这么隐秘,她不会知道的。是自己太大意了,如果不贪心,早点收手,就不会败露了。
郭珍珍,一定是她,他的脑海里划过这个名字,马上掏出电话,开始拨打一个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连续几次,都是同样的语音提示。
怎么会关机?吴伯求心里疑惑,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应该保持畅通的。他猛然想起,他们已经有三天没联系了,三天,会发生很多的事情。
吴伯求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贴在耳边的手机,嘟嘟的忙音刺激着他的耳膜,他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人处在慌乱中,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对身边发生的异常是无暇顾及的。
咔嚓、咔嚓,身后传来几声树枝断裂的声音,以及树叶在脚下被踩碎的声音,一个人在慢慢地接近他。吴伯求听到粗重的呼吸声,有一股热气拂在他的脖颈上,他猛然一惊,回过头,毫无生气的眼里,突然生出恐惧来,那恐惧在慢慢地扩大,最后变成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