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2015中国年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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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仙游梦

李朝全

昨夜,我又一次在梦里回到了家乡福建仙游。

全国用“仙”字作为县市名的并不多,大概只有浙江的仙居县、湖北的仙桃市,还有就是我的家乡——福建仙游县。一般人听到“仙游”这个名称,通常都会联想到那是“神仙云游地”或“神仙悠游忘返之所在”,想必是风景无限优美、山清水秀宛如世外桃源。“仙游”这个地名的由来,的确与神仙相关。

在我的老家,关于何氏九仙的传说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传说在西汉武帝时,安徽庐江(今属合肥市)有何氏九兄弟,当他们得知父亲要追随淮南王刘安谋反,为了不犯下叛逆之罪,九兄弟便偷偷逃走,翻山越岭跋涉千里来到了我的老家。秋季枫叶染红的时候,他们便在海滨采集枫树枝在山坡上搭了一座小亭子过夜,这就是今天仙游县的枫亭镇。不久后,他们又爬上了一处山岗。这里有平静的湖面、巨大的花岗岩石、茂盛的森林。他们便在这里定居下来。当时,瘟疫遍地流行,九兄弟从山上采集草药修炼仙丹为民疗治,治好了村民们的病患。百姓口口相传,直呼他们是神仙。到了那年中秋夜,湖中突然飞腾起九条锦鲤,九兄弟便一人骑上一条鲤鱼,升天而去。从此,这处湖泊便被唤作“九鲤湖”,这是仙游的著名景观。明朝徐霞客南下游玩时曾慕名专程前来,历尽艰难到此一游,并在《徐霞客游记》中留下了《游九鲤湖日记》一文。那升天飞去的何氏九兄弟从此便被人们尊为“何氏九仙”,世代祭奉。

史书记载:唐朝武则天圣历二年(699年),析莆田县地西半部设清源县,这是仙游设县之始,迄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唐玄宗天宝元年(742年),泉州易名清源郡,时任泉州别驾(刺史幕僚长,相当于今日之秘书长)赵颐正以“县名同郡非便,奏请改之”,因境内有何氏九兄弟在九鲤湖羽化登仙的民间传说,遂改称“仙游县”,隶属清源郡。可见,当初为仙游县起名时依据的正是何氏九仙的传说,昭示着这是一处神仙悠游之地。正所谓“人因地而成仙,地因仙而成名”。

我在仙游出生,生于兹长于兹,心心念念亦在于兹。仙游是我血脉里的家乡,魂牵梦萦的故里。仙游的确没有辜负“神仙悠游地”的美名,一年四季气候暖和,蓝天骄阳,青山碧水,鸟语花香,物产丰盛。到处是清流小溪,绿野欣荣,空气清新怡人,水汽氤氲蒸腾,仿若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翡翠,遗落在闽东的丘陵山岭之间。母亲河木兰溪从我的出生地度尾镇北面的仙游山上发源,一脉清水流贯全境,形成了众山环抱中两块珍贵的平原:西乡平原和东乡平原。人们常说:福建多山。仙游亦不例外,仙游向来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说。号称东西乡平原其实面积相当有限,只能算作群山环抱中的小盆地而已。当我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仙游生活的时候,进出仙游的道路很是不便,只有从福厦公路上的郊尾向西行的一条道路。因此,外地人首次到仙游来,顺着蜿蜒狭窄坑洼的道路前行,下车后满耳又都是丝毫都听不懂的如同天外异国之音的莆仙话,一定会有一种穿越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

那时的仙游虽然美丽,却相当落后、贫穷。住在乡下的我们家,时常还要受到吃不饱饭的困扰。而在冬天,如果能有鞋子穿则是一件非常奢侈和幸福的事情,更遑论穿袜、戴帽。我是直到1988年考上大学到北京以后才平生第一次穿上了袜子。在仙游,从孩提时代长到18岁,即便是到了芳草萋萋白露为霜的寒冬,我也是赤脚徒步去上学的。记得读初二时有一次校长还在全校大会上委婉地表扬我,说是我们学校有个学生天天赤脚来上学,鞋子都没得穿,书却读得最好。那个年代,绝大多数的仙游人和我们家一样,最大的梦想是能够吃饱饭,倘若能天天吃干饭则是天上神仙一般的日子。

仙游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位于福建两大中心城市福州和厦门的中点,东临大海,即是著名的湄洲湾。湄洲湾因妈祖诞生地湄洲岛而得名。妈祖林默娘,这位毕生穿梭海上救人无数的女子,在她28岁的芳龄上殒命大海,死后被供奉为航海保护神,受到亿万黎民的顶礼膜拜。

尽管拥有肥沃的土地、丰沛的雨水和勤劳吃苦的农民,但是仙游人多地少,人均土地不足三分。这些土地生产的粮食只有在丰年时才能养活仙游百万人口,倘若遇上干旱或是稻瘟病等自然灾害,农民的口粮便受到了威胁。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初期,吃不饱饭对于我们家是家常便饭。有时家里甚至到了无米下炊的地步,能干的母亲便会拿原本用来喂猪的木薯渣兑上一点剩稀饭做成米片,或是用麦麸皮兑上点地瓜粉做成贴饼子给全家当饭吃。因为从小饥一顿饱一顿,营养缺乏,所以我们家几个孩子长大后身体都不强壮。每次回老家母亲见到身材瘦削的我,都忍不住感叹:“都是小时候没吃的,给你们害的。现在你们自己能赚钱了,要多吃点,吃好点。”话语之间不无负疚之意。然而,小时候打下的胃口的底子很难更易。我至今依旧喜欢粗茶淡饭,一日三餐吃得最多的还是在老家时的日常饮食——喝稀饭,就着寻常蔬菜。然而就是这样普通的饭菜,我都能吃出甜味和香味来。为此,我应该感谢小时候吃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它们让我记住了珍惜物产,懂得享受寻常食物。它们甚至造就了我敏感的舌头、味蕾和包容的胃口。无论是山珍海味、各地美食,还是平常小菜、稀饭淡粥,我总能吃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因此,我也要感谢家乡,感谢家乡培育了我良好的食欲和对生活一向的知足与满意。

仙游徒有美丽的外表,却一直发展不起来。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八闽大地改革浪潮风起云涌之际,仙游却依旧止步难前,如同小脚女人一般。1983年仙游划入新设立的莆田市。这固然源于两地方言相同,都是莆仙话。在福建大地上,只有莆田和仙游两县百姓使用这种奇特的方言,莆仙之外几乎无人能懂这种方言。研究者认为,莆仙方言是中原唐代语言与福建南部土著居民闽越人语言结合后产生的。因此,莆仙话中保留着大量的中原古音。或许,它可算是中国古语言的一种活化石。莆田县在八九十年代发展神速,特别是鞋业加工、外出经商等,极大地拉动了经济的增长。曾几何时,人口只比仙游多一半的莆田,经济产值却数倍于仙游。仙游从此大大落后。大学毕业后,我每年春节回仙游,老同学们常常带给我一些不好的消息:今年教师工资又发不出来了,不知道何时才能补发。与此同时,家乡的建设亦相当滞后,进出仙游还是只有那唯一的通道福厦公路。县内道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遇到雨天,到处泥泞不堪。在我的家乡,时光似乎是停滞的。我不用记忆,根据印象都能找到回家的那条路。从北京乘火车到福州2300公里花一天多时间,从福州到仙游150公里,走五个小时是很正常的。每次回家路上往返一趟通常都要花五天时间。

斗转星移岁月不居。这几年,仙游的情形一点点地改善了。经济发展了,生产条件生活环境一点点地改善了。在北京,我也经常能碰到来自仙游的老乡。与住在北京通州“莆田村”的莆田人通常都从事木材生意(据说他们垄断了全国60%以上、北京市90%以上的木材市场)不同,开始时,来京的仙游人操持的多是修手表、卖面条之类的小营生。后来,他们开始卖家具、卖建材。有些人更是开起了超市、建材市场或商场等。而最近七八年来,北京市的红木家具、古典家具市场,有不少竟都是仙游乡亲们开办的。有一家来自仙游的叫“连天红”的家具公司,更是把广告做到了中央电视台和新华网,向全国征集奇特对联,炒作得有声有色。

这是一群不再自我封闭的仙游人,这是一群勇于走出去、敢于创业闯天下的仙游人。历史上,仙游和福建的老百姓向来就有下南洋闯荡世界的传统,因此,仙游和福建是全国著名的侨乡。而当历史的时针拨到了21世纪,越来越多的仙游人走出来了,下广州,到上海,去南京,上北京,赴哈尔滨,到全国各地去闯荡,又下南洋,前往印度尼西亚、越南、马来西亚,乃至非洲、欧洲和澳洲、美洲去创业。他们开公司,建医院,办市场,搞研发,哪里挣钱去哪里,哪里有发财致富的机会就去哪里。这是闽商的传统,也是仙游人文化遗传里固有的基因。想当年,仙游人大多是由中原入闽的,千里迢迢跋涉至此穷乡僻壤,并在此扎根立足,白手起家繁衍发展起来。

有了这样一支庞大的创业大军,仙游本地的产业也迅速地发展起来,尤其是在古典家具领域,仙游制作的仿明清家具近年来取得了长足进步,举国瞩目。2006年,仙游古典家具产业的产值只有5亿元,而2014年已达到300亿元。如果以仙游县116万人口计算,单是古典家具一项,人均产值即可达到近3万元。这是多么可喜多么惊人多么了不起的一项成就啊!从此,“仙游制作”亦成为了全国古典家具行业一个响当当的品牌,即所谓的“仙作”家具。它已成为与“京作”、“苏作”、“广作”齐名的古典家具制作品牌。

仙游向来有重视手工艺的传统,特别是在国画和家具制作方面。生于我家乡度尾镇的李耕先生曾是与徐悲鸿齐名的仙游画家,享有“北徐南李”之誉。李耕等人的画风直接影响到仙游今日的画家。在仙游,许多人从小习画,善画人物、山水。而仙游的那些能工巧匠们,则善于在木头等材质上雕镂刻画。我母亲的旧式眠床、梳妆台等,都雕刻描画着精美的花鸟人物,丝毫不逊色于名家之作。仙游民间,有着太多能绘画、擅书法的高手。他们师徒相传,父子因袭,传承下来了宝贵的民间艺术。而到了今日,当古典家具复兴之际,这些能人们正好大显身手,纵横捭阖,风头弄潮。

我的邻居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前些年我回家休假时,他总是向我打听北京的情况,希望去北京打工挣钱。我告诉他,如果你到北京卖面条,一年能赚十几万元。他听得很动心,甚至提出请我帮他在北京租个店面什么的。然而,没过多久,他就跟着亲人外出打工,开始从事餐饮,似乎也赚到了一些钱。这几年,仙游的古典家具、美术工艺行业发展起来了,他干脆举家搬回老家,专事扇子、佛像菩萨等的雕刻。我们家所在的村子一共大概有三四十户,其中有十几户人家都开始从事雕刻。据我的邻居介绍,一把紫檀木的扇子可以卖到几百上千元。而雕刻它大概需要两三天。一尊佛像或是菩萨大概可以卖到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价格高低与材质和雕工有关。显然,乡亲们的生意都很不错,产品销路似乎也不成问题。过了一两年,邻居便把他们家原先的夯土房拆掉,翻建起一座水泥砖混结构的五层小洋楼,一下子成为了我们村子里最显眼的一座房子,站在二里外的西山上,都能望见他们家的房子。

2011年,父亲希望把我们家的夯土房也进行翻建,因为自打邻居家的高楼华厦拔地而起后,一下子便显出了我家老房子的低矮粗陋和破落来。而最要命的是,房子与邻居家紧挨着的那堵墙在夏天下暴雨时会渗水,墙基因此受到浸泡,父亲担心房子有一天会突然倒塌。按照我这位北大考古系毕业生的观念,房子越老越值钱,或许若干年后,我们家的夯土房也会变成一处文物古迹。然而,父亲的担忧更放大了我的担心,因为父母常年居住于此,万一哪天房子不宣而倒压到了人,那么,我们做子女的将后悔都来不及。于是,我转变了态度,积极支持父亲完成他的心愿。

到了2012年春节的时候,父亲的新房子终于盖好了。虽然只有三层半,但是结实牢固,气势敞亮,在邻居的五层高楼前不再显得寒碜破陋。父母的一大心愿亦告完成。

2013年春节回家时,大哥开着车载着我和我爱人从福州回仙游。我们从沈海高速一路向西,下了高速再前行1000余米,大约两小时就抵达我们父母家,相较于原先的五六个小时才能到家,几乎快了两倍。与此同时,北京到福州的高铁开行,从北京十小时即可直达福州。2014年,莆田到永泰的莆永高速开通,福州到我家的距离又缩短了四五十千米。回家的路越来越便捷。以前需要两三天才能回到家,现在几乎可以在一天内抵达。北京和仙游的距离大大缩短。

令人高兴的是,仙游经济社会各方面也不断取得长足进步。经济总量每年都在快速增长,道路交通、农田建设、环境卫生、生活保障等都有了明显起色。农民有合作医疗,年老者有一定的养老金。在我老家,耕地重新平整,修建了水渠和田间道路,大量的耕地承包给了农业集团,种植豌豆、青椒、西红柿等优质蔬菜。农民主要依靠外出打工或从事副业、手工业来获取收入。温饱早已不是问题,村子里大多数人家盖起了小洋楼,生活比较富足。

因为农业逐步实现集约化经营,大量农业人口转向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丘陵植被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与恢复。现在山上郁郁葱葱,到处都是茂密的次生林和毛竹,密布着野草灌木,水土流失现象得到了较好的控制。一个清新秀美的家园焕发出了更加美丽的容颜。

仙游最有名的物产是龙眼和荔枝。每当到了夏季,红的荔枝、黄的龙眼挂满了道路两旁的丘陵山坡,俨然一道诱人的美景。而到了冬天,漫山都是金黄鲜艳的橘子和橙子,还有黄色的柚子。我老家度尾镇出产的文旦柚以无子多汁、肉质细腻甜美而闻名全国。我在老家上学时,龙眼和荔枝都能卖出好价钱。每到收获季节,每家每户都要精心看护好自家的龙眼树,以防偷盗。除了在树干上扎满荆棘、火焰树(带刺的仙人掌)之外,常常还要昼夜派人驻守树下。当时一棵大龙眼树好年成时可采摘一二百斤,就能有数百元的收入,这对于当年收入普遍不高的农户来说,几乎能顶小半年的日用开支。这几年,村里人都忙着做手工艺、打工赚钱,这些手艺活来钱快,一年收入十几万元几乎已成寻常事。然而龙眼、柑橘等水果的价格却几乎不见增长,于是,原先遍布山野的橘子树都任由其自生自灭了,那些龙眼树虽然每年还挂满累累果实,但是因为价格太低,乡亲们甚至都懒得去采摘。2014年9月我回到老家,看到许多树上还挂满了龙眼,但是我的邻居们都不去采摘,听任小鸟啄食或者掉落腐烂。因为采摘和销售龙眼所付出的工力成本实在不合算——这,大概也是我的家乡正在发生的一个巨变。土地不再成为谋生的主要依靠。每年除了种两季水稻收获一些粮食之外,到了冬天,可以一年三熟的家乡,几乎所有的地里都是荒芜的,任由野草生长。只有星星点点一些小块地里,主人会种上点蔬菜,也只是图自家吃方便、绿色。

从表面上看,地里的活荒废了,仙游人似乎变懒了。实质上,是他们变聪明了。在市场经济大潮面前,善于弄潮的人总能淘到真金白银。我的一个堂弟,原先跟着父母在家种地,收获仅够全家口粮。到了他要结婚的时候,女方家索要五万元彩礼,他们家都拿不出来。当时他向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每年春节我回家时,他总要来看望我,顺便道个歉:“今年那钱还还不上。”我说:“没关系,有钱时再说。”过了两年,我回家时,他主动找到我,要还钱给我。我问他:“你发财了?”他昂着头,很豪气地说:“今年在洋坂工艺城开了一家餐馆,赚了二十多万。”我说:“好啊。”心里由衷地替他高兴。想想,原先他每当过年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现在能够有这么高的收入,而且完全依靠自己,能不让人高兴吗?

通过堂弟之口,我才了解到,原来度尾镇在洋坂村开发了一座工艺城,从事各种雕刻、国画之类的工艺品生产,规模似乎发展得很大。据堂弟说,每天到他小餐馆里吃饭的就有上百号人。也难怪他能赚到钱呢!

这些变化令人惊喜。我可亲可近的仙游乡亲,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发家致富之路,他们不再单纯地背朝黑土面朝天,而敢于放下锄头,拿起画笔和刻刀,开辟出与祖祖辈辈完全异样的人生,走上了实现致富梦想的坦途。

仙游最有名的景点有九鲤湖、菜溪岩、麦斜岩和天马山、仙门等。九鲤湖因有何氏九仙的传说,历来香火甚旺。这里有著名的落差达数百米的大瀑布。每当雨季之时,那奔腾湍流的九鲤湖水,沿着被亿万斯年的冰川侵蚀得坑坑洼洼的河道急急前行,来到一道壁立如削的百丈悬崖之前,一跃而下,顿做天女散花状,珠飞玉散,四处迸溅,形成了一道极其壮观的瀑布。巨大的花岗岩河床上,那些冰川侵蚀而成的硕大坑洞,或被命名为灶、火坑、锅釜、丹炉,传说这些就是何氏九仙熬药炼丹的炉膛火灶。因为沾染仙气的缘故,九鲤湖的庙观亦被认为最为灵验。自古至今,无数的人,或为功名,或求子女,或图发财,怀着种种的愿望渴望梦想美梦来到这里祈愿。

在仙言仙。祈梦文化在仙游特别兴盛,仙游许多名胜古迹地都有向神仙祈梦的习俗。譬如在仙门寺、九鲤湖等。而以九鲤祈梦历史最悠久。祈梦者到了祈梦地后,须先烧香拜仙,如实告诉神灵所求何事。然后,睡在一张专为祈梦者安设的床上过夜等待梦的降临。我们仙游当地人称祈梦为“睡仙梦”,就是在九鲤湖的九仙祠里睡上一觉,做了什么梦,醒来再请解梦的道士术士帮助解读。古往今来,1000多年里,留下了无数的祈梦灵验的故事。仙游历史上最著名的几个人物蔡襄、蔡京、郑纪等几乎都祈过梦,后来他们个个功名成就。传说,宋代蔡襄在担任泉州太守时,要修建横跨洛阳江的万安桥,无奈波浪汹涌无法施工。他通过祈梦,得到神示一“醋”字,“醋”由“酉”和“廿一日”组成,于是选择廿一日酉时施工,果然此时潮水退去露出滩涂,桥梁得以顺利建成,这就是至今尚存的闻名遐迩的宋代洛阳古桥。明代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当年亦曾千里迢迢慕名前来九鲤湖祈梦。他梦见仙人馈赠其一担墨锭,便认定自己将与笔墨打一辈子交道。于是从此无心功名。后来,他果然成了著名的书画家。据说他还专门建造了一座亭子,并将其命名为“梦墨亭”,寓意着自己当年曾在九鲤湖祈梦之事,还写下“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就写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的言志诗,寄托自己诗画人生的理想。

全国最著名的梦文化发源地一个是河北的邯郸市,因为这里是“黄粱一梦”的发生地。另一个就是九鲤湖。仙游和九鲤湖,因为沾了何氏九仙的灵气,祈梦文化相当发达。千年来,每年都有远近数省的黎民百姓到这里来祈梦。生活在仙游本地的人们,亦相信梦兆和梦示,相信好梦和美梦都会成真。2006年以来,我的父老乡亲们依靠发展传统手工艺产业,逐步走上了富裕之路。十几万人乃至几十万人逐步过上了富足小康的日子。乡村大地,一幢幢砖混结构的小楼拔地而起,一辆辆轿车驶进村庄,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充裕富足,幸福指数越来越高。仙游人千百年来追求发家致富的梦想正在逐步变成现实。一个名副其实的仙游之地、桃源美景正在我百万乡亲的手下逐步打开,重现人间。

这是多么令人快慰的事情啊!仙游人历来深信自己世代居住生活的这块土地是一块被仙人赐福之地,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仙游素有“文献名邦”、“海滨邹鲁”之美誉。历史上曾诞生过4名宰相、5名状元、13名尚书、28名侍郎、近700名进士,出现过“科甲冠八闽”的盛况。恢复高考以来,仙游学子的高考成绩亦总是名列福建前茅,涌现出一批党政界领导、科学家、专家等俊彦人杰。仙游自古就有“地瘠种松柏,家贫子读书”,“道德人生,耕读传家”的优秀传统。今天,逐步富裕起来的仙游人依旧发愤图强,勇于开拓,敢于创新,在严峻的市场经济大潮中敢做弄潮儿,开创出了一片光辉灿烂的新天地。目前,仙游已是全国“工艺美术之乡”、“中国古典工艺家具之都”,成为全国最重要的红木集散地之一,特别是古典家具高端产品占国内市场份额六成以上,引领国内红木家具市场风向。全县现有工艺美术企业逾3000家,拥有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1人、省级工艺美术大师14人。仙游是全国著名的“国画之乡”,由李霞、李耕、黄羲所开创的仙游画派,以古典人物画饮誉海内外。仙游是全国重要的油画基地,共有2万多名油画师、画家,在全国各大城市开办画廊700多个,其中油画出口企业10多家、大型画室150多个,年产值20多亿元。

一别家乡27载。我也从青春年少不知愁走进了人到中年多不堪的年华。然而,家乡永远在我的梦里,在我的心里。家乡每一丁点的消息都引我关注。家乡每一点滴的进步,都令我欣喜。梦里家乡,梦回仙游,那片神仙悠游的地方,永远是我心中的桃花源。

原载2015年第8期《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