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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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太阳下山的时候

本·威勒斯塔夫走了之后,科林转身对玛丽说:“你去把他接来。”玛丽小跑着跨过草地,来到了常春藤下的那扇门那儿。

这个时候,迪肯正在紧张地看着科林。他的面颊已经泛起了红晕,他看上去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他却一点儿都没有站不住的迹象。

“我能站着,”他说,还是那样高昂着头,那语气相当豪迈。

“我告诉过你,只要心里不怕,就一定能做到,”迪肯回答说,“你已经不再害怕了。”

“是啊,我不怕了,”科林说。说完,他突然记起了玛丽说过的话,一脸严肃地问:“你是不是在施魔法?”

迪肯咧开嘴巴,露出了笑容,还有那张大嘴。

“是你自己在施魔法,”他说,“这魔法,就像让万事万物从地里长出来的魔法一样。”说着,他用厚厚的靴子轻轻碰了碰草地上的一丛番红花。

科林低头看了看那丛花,“是啊,”他慢条斯理地说,“没有什么魔法比花园里的魔法还厉害的——不可能有。”同时,他挺得更直了。

“我想走到那棵树前面,”他指着几英尺开外说,“待会威勒斯塔夫来的时候,我要站着。我想休息的时候,还可以靠在那棵树上。想坐下就坐下。不过,在他到来之前,我要一直站着。把轮椅那儿的毯子给我拿来。”

他一步一步朝那棵树走去,虽然迪肯还是扶着他,但其实他走得很稳健。他背靠着那棵树,完全凭的是自己的力气,还是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看上去很高很高。

本·威勒斯塔夫穿过围墙那的门走了进来,他看见科林站在那里,他还听见玛丽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他很是不安地问道,因为他不想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了,他要好好看看那个瘦瘦高高、站得笔直的男孩,还有那张自豪的小脸。

可是,玛丽并没有回答。她一直在说的是:

“你能行!你能行!我说过你可以!你做得到!你做得到!一定行!”这些话是对科林说的,因为她想施魔法,让他的双腿保持那个姿势。她绝对不可以让他在本·威勒斯塔夫面前败下阵来,不允许就那样放弃。科林的确没有放弃。玛丽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感觉,她觉得科林看上去十分帅气,虽然他很瘦小。他直勾勾地盯着本·威勒斯塔夫,那高高在上的样子非常好玩儿。

“看着我!”他命令道,“好好看看我!我是驼子吗?我长了罗圈腿吗?”

本·威勒斯塔夫还没有彻底缓过劲来,不过,他好歹还是清醒了一些,用几乎和平日一样的口气回答了科林的问题。

“不,你不是,”他说,“你不是那种人。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直在做些什么呢?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让别人猜测你是一个残废,还有些弱智?”

“弱智!”科林生气地说,“谁这么想?”

“很多笨蛋都这么想,”本说,“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乱喊乱叫的蠢驴,他们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为什么老是把自己关起来呢?”

“每个人都认为我要死了,”科林烦躁地说,“我才不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坚定。本·威勒斯塔夫则仔细打量着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你会死?”他欣喜地说,“怎么可能!你现在很勇敢了。当我看见你那么迅速地站了起来,我就知道你的身体没问题。到毯子那坐一会儿吧,少爷,然后再来对我下命令。”

他的神态很是复杂,既有些狂躁不安又带着似水柔情,既显得十分精明又挺会善解人意。这一路过来,玛丽噼里啪啦地对他说了很多,她告诉他一定要记住,最最重要的是,科林现在正在往好的一面转变——变得越来越好了。而让他变好的,正是这个花园,而千万不能提及什么他长了疙瘩啊,什么他要死了啊,等等。

小王子蹲了下来,坐在树下的一块毯子上。

“你在园子里是干什么的,威勒斯塔夫?”他问道。

“别人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本老头回答说,“是受到青睐才留下的——因为她喜欢我。”

“她?谁?”科林问。

“你母亲,”本·威勒斯塔夫答道。

“我妈妈?”科林问,然后就默不作声地看着四周。“这是她的花园,是吗?”

“是啊,是的!”本·威勒斯塔夫也看着四周,“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花园了。”

“它现在是我的花园了。我也喜欢它。我每天都会来,”科林宣告说,“但这件事必须保密。我的命令是,不许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我们来这里。迪肯和我妹妹做了很多事情,是他们让花园复活的。有的时候,我会派人叫你来帮忙——但你来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让谁看见。”

本·威勒斯塔夫的脸上皱成了一团,露出了生硬的笑容。

“我以前来过这里,也是没人看见的时候,”他说。

“什么!”科林惊呼。

“什么时候?”

“最近的一次,”本·威勒斯塔夫摸着下巴,同时四下看着,“大约是两年前。”

“可是,不是说十年都没人进来过吗?”科林大声问。

“又没有门!”

“我就是那个‘都没人’,”本老头面无表情地说,“我走的也不是门。我是翻墙进来的。不过,最近这两年,我的风湿病犯了,就再没进来过。”

“你不仅进来了,还把花草树木都修剪了!”迪肯脱口而出,“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是谁干的。”

“她很喜欢这花园,她很喜欢!”本·威勒斯塔夫不紧不慢地说,“她又年轻又漂亮。她有一次对我说,‘本,’她笑着说,‘万一我病了,或是出门了,你必须照顾好我的玫瑰。’后来,她真的走了,我得到的命令却是谁也不许进来。但是,我还是进来了。”他的语气显得很固执、很急躁。“我翻墙进来了——直到风湿病犯了——我每年都在这儿干些活。是她先下的命令。”

“要不是有你做了那么多,这儿一定不会这么井井有条,”迪肯说,“我一直都想不通。”

“你干得很好,威勒斯塔夫,”科林说,“你知道怎么保守秘密吧!”

“是的,我知道,少爷,”本答道,“能从门口走进了,对于一个老风湿来说,以后真是容易多了。”

离树不远的草地上,玛丽把手上的小铲子扔在了地上。科林伸出手,把它捡了起来。他开始刮动着泥土,脸上的表情很怪异。他那瘦小的手根本就使不上力,可是,大家都在看着他——玛丽屏住呼吸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还是把铲子插进了土壤里,把土翻了起来。

“你行的!你真的做到了!”玛丽像是对自己说,“我说过的,你能行!”

迪肯圆圆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但他什么也没说。本·威勒斯塔夫也在看着,脸上也是兴致勃勃。

科林继续挖着。翻了好几铲子泥土之后,他欣喜若狂地用地道的约克话对迪肯说:

“你说过,要让我在这里像其他人一样学会走路——你还说要教会我挖土。我还以为你就是为了哄我开心的。今天才第一天,我就会走路了——现在还在挖土了。”

本·威勒斯塔夫听了这话,嘴巴又张得大大的,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

“啊!”他说,“听起来你现在学会了不少东西。你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约克小伙子了。还会挖土了。你想不想种点什么呢?我可以给你拿一小盆玫瑰来。”

“快去拿啊!”科林兴奋地挖着,“快去!快!”

本·威勒斯塔夫的确够快的,他一路飞奔着出去,似乎忘记了自己的风湿病。

迪肯拿起他的小铲子,把那个坑挖得再深一些、再大一些,要知道科林还是个新手,而且那只手还挺虚弱、挺白皙的。迪肯把坑加深了之后,科林还把那些松软的泥土翻了又翻。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项神奇的新运动使他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尽管这运动量并不大。

“我想在太阳下山前做完——下山前,”他说。

玛丽感觉太阳似乎有意停住了下山的脚步。本·威勒斯塔夫从花棚里拿来了一小盆玫瑰,他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了。他也开始像孩子们一样兴奋不已。他在小坑旁蹲了下来,敲了敲花盆,把玫瑰取了出来。

“来,孩子,”他说着把玫瑰递给科林,“亲手种到土里,就像国王第一次访问一个地方那么做。”

科林那双白白的小手在微微颤抖,脸上更是一片红霞,他把玫瑰栽进坑里,然后一直扶着,直到本老头把土填实。玫瑰种进了土里,大家又在上面踩了踩,看起来很平稳了。玛丽趴在地上往前看着,煤球已经飞落了下来,往前迈着步子,想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果仁和果壳则在一棵樱桃树上嘀嘀咕咕着什么。

“种好了!”科林最后说,“太阳还挂在天边呢!拉我起来,迪肯。我想站着看它下山。那也是一种魔法。”

迪肯于是把他拉了起来,那魔法——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呢——的的确确赐予了他力量,太阳从天边消失的时候,同时也宣告了这个美好的下午过去的时候,科林真的是站着的——脸上还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