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秘密花园
19812300000021

第21章 “我要活下去——永远——永远!”

然而,他们不得不又等了一个多星期,因为发生了两件事:先是刮了好几天大风,然后科林又感冒了。这两件事接连发生,毫无疑问让科林很是怒气冲冲。但是,他们必须仔细计划好每一个细节,而且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迪肯几乎每天都来了,有时就呆上几分钟,告诉他们,荒原上、道路旁、小溪边和树篱周围都发生了什么。他所描绘的一切,都让人听得兴奋不已,什么水獭的窝啊,獾的穴啊,河鼠的洞啊,什么鸟巢啊,田鼠啊。听着这个动物专家将这么多细枝末节都一一道来,你会禁不住急切地想看看整个世界到底忙成了什么样,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啊!

“它们和我们一样,”迪肯说,“不同的是,它们必须每年安一次家。这让它们忙得不可开交,甚至会打起架来呢。”

然而,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科林去秘密花园前的准备工作,他们必须保证这次行动是绝对机密的。尤其是在他们转过灌木丛,快到常春藤覆盖着的围墙的那一段路上,一定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看见轮椅,也不能让他们看见迪肯和玛丽。随着每一天的过去,科林越来越坚定地相信,秘密花园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有那么多神神秘秘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让它毁于一旦。也不能让任何人怀疑他们有这样一个秘密。必须让人们觉得他只是跟玛丽和迪肯到外头去了,因为他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儿,喜欢让他们看着自己。

他们兴高采烈地谋划了很久,才把路线确定了下来。他们将先走这条小路,再走另一条小路,然后从另外一条小路那横插过去,再然后,绕着喷泉那的花圃走几圈,假装是按照园丁长罗奇先生安排的那样,察看花圃里刚刚长出来的东西。这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谁也不会有什么怀疑。在那之后,他们就会拐上林荫道,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一直来到长长的围墙外头。他们的安排十分缜密,计划周详,简直就像战争时期,那些伟大的将军所制订的行军线路。

发生在小病魔身上的那些奇怪的新鲜事,当然早已从佣人房传开了,马房里的人都知道了,还有那些园丁也都听说了。尽管如此,当罗奇先生有一天接到科林少爷那的命令时,还是吃了一惊。他接到的命令是,他必须在一个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向小主人汇报工作,因为科林想单独和他说话。

“喔,喔,”罗奇匆匆忙忙换上衣服,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素未谋面的少爷大人,居然会召见我这么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罗奇先生充满了好奇。他从来没见过科林,倒是听说了许多添油加醋的故事,说什么的都有,什么他看上去很可怕啦,他的生活很怪异啦,他的脾气毫无理智啦。他听得最多的,是说少爷随时都可能死去,还有一个想象出来的四肢乏力的驼背的样子,但都是那些从来没见过科林的人胡说八道。

“家里的事情有了变化,罗奇先生,”梅德罗克太太说,她正带着他上了后楼梯,沿着走廊往前,来到了那个迄今对他来说依旧神秘兮兮的房间。

“但愿越变越好,梅德罗克太太,”他答道。

“至少不会越变越坏,”她接着说,“最奇怪的是,那些下人们突然发现日子变得轻松起来了。你最好有点思想准备,不要太吃惊了,罗奇先生。你或许会以为自己到了动物园的。玛莎的弟弟、索尔比的儿子迪肯也在里头,他比你我都自由自在。”

罗奇先生听见迪肯的名字,慈祥地笑了。迪肯确实带有浓重的传奇色彩,玛丽私底下都这么觉得。

“就算到了白金汉宫,到了海底深处,他都是那么自由自在。”他说,“不过,这可不是不懂规矩。他是个好孩子,这孩子。”

看来,罗奇先生真的做好了思想准备,否则他一定会吃惊不已。当卧室的门打开了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只无拘无束的大乌鸦,它正停在一把椅子的靠背上,“呱呱呱”地大声叫着,仿佛在通知大家“有客人来了”。虽然梅德罗克太太给他打了预防针,罗奇先生还是有点失态地向后跳了一大步。

小王子既不在床上,也不在沙发上。他正坐在一把扶手椅上,身旁站着一只小羊羔,快乐地晃动着尾巴,迪肯正蹲在地上喂它喝奶呢。一只松鼠正趴在迪肯弯曲的背上,专心致志地咬着一颗果子。那个印度来的小女孩正坐在一把大凳子上,在一旁看着他们。

“科林少爷,罗奇先生来了,”梅德罗克太太说。

小王子转过头,上下打量着他的客人——至少园丁长是这么觉得。

“噢,你就是罗奇,对吗?”他问,“我叫你来,我有重要是事情要交代。”

“好的,少爷,”罗奇回答说,心里在想着,他会不会让自己把公园里所有的橡树都砍下来,还是要把所有的果园都变成菜园子。

“今天下午,我会坐着轮椅到外头去,”科林说,“要是外面的空气让我感觉舒服的话,我以后可能会天天出去。在我出去的时候,所有的园丁都不得靠近花园围墙附近的路上。谁都不行。我会在两点钟左右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必须回避,除非得到我的允许,才能回去干活。”

“好的,先生,”罗奇先生答应道,听到那些橡树不用遭殃,而果园也不用遭罪,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玛丽,”科林转过头又说,“你上次说过的,在印度,说完了话想让客人离开,是怎么说的?”

“这样说,‘你可以走了’,”玛丽回答说。

王子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罗奇。”他说,“不过,记住,这很重要。”

“呱——呱!”乌鸦沙哑地喊道,不过,它还是有懂礼貌。

“好的,先生。谢谢您,少爷。”罗奇先生说。然后,梅德罗克太太就带他离开了房间。

到了走廊里,罗奇先生先是微微一笑,继而大笑起来,其实他还真是个好人。

“我的天!”他说,“他还真有些主人的气派,不是吗?我甚至觉得,他仿佛是继承了皇家的血统——比如康索特王子啊什么的。”

“唉,”梅德罗克太太反对说,“自打他出生开始,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对他忍气吞声,任由他随心所欲。他觉得我们这些人天生就该让他折磨。”

“也许,他会变的,如果他能活下去的话,”罗奇先生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梅德罗克太太说,“要是他真的活下去,而那个印度女孩也呆在这里,我相信,她一定会教会他,他所拥有的并不是整个桔子,就像苏珊·索尔比说的那样。他可能就会知道自己的那一份到底有多大。”

而在房间里,科林又靠回到了垫子上。

“现在好了,都搞定了。”他说,“今天下午,我就可以看到它了!今天下午,我就要进去了!”

迪肯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又去了花园,玛丽则留下来陪科林。在她看来,科林并没显得疲惫,但此后,他一直很安静,直到有人送来了午餐。在吃饭的时候,玛丽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刚才会那么安静,所以她就挑起了话题。

“你的眼睛真大呀,科林,”她说,“当你在想问题的时候,它们就像茶杯那么大。你在想什么呢?”

“我忍不住在想,那会是什么样子呢,”他回答。

“你是说花园?”玛丽问。

“我是说春天,”他说,“我在想,我过去从来没有看到过春天。我几乎从不外出,就算我出去了,也从来没有看过它一眼。我甚至想都没想过春天的样子。”

“我在印度的时候,也从没见过春天,因为印度没有春天,”玛丽说。

整天关在屋子里,而且一直都疾病缠身,科林的想象力比玛丽要丰富些,而且,他还至少看了许多好书,见了许多图画。

“那天早上,你高喊着‘它来了!它来了!’跑进来时,让我感到很是奇怪。听起来就像是游行的队伍来了一样,放着鞭炮,还有音乐伴奏。我有一本书,上面就有一张这样的图片,密密麻麻的大人和孩子,他们都戴着花环,拿着树枝,每个人都在吹着乐器,他们笑啊,跳啊,挤啊。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也许,我们能听见金喇叭的声音呢!’,还让你把窗户打开。”

“真好玩!”玛丽说,“听上去还真相那么一回事。要是所有的花儿,所有的叶子,所有的花草树木,所有的飞禽走兽都同时跳着舞,从我们面前走过,那会是多么热闹啊!我相信,它们都会跳舞,都会歌唱,都会演奏。那样一来,就成了一场音乐盛宴了。”

他们都笑了,但并不是因为这个想法可笑,而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很喜欢这个想法。

过了一会儿,护士来帮科林做好准备。护士注意到,这次给她穿衣服的时候,科林是坐着的,而且还试着自己动手,不像往常那样直挺挺地躺着,像一根木头似的。他还一直和玛丽说笑着。

“今天他的状态很好,先生,”她对克拉文医生说,他是刚刚进来看看科林的。“他很精神,看上去身体也好多了。”

“下午晚些时候,我还会来的,等他回来后,”克拉文医生说,“我必须知道,他这次外出到底感觉如何。我希望,”他压低了声音,“他能让你跟着他。”

“都这个时候了,我才不自讨没趣,先生。我宁愿照他说的,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护士回答说,她突然显得很坚决。

“我也没说一定要跟他这么提议,”医生说,言语间流露着一丝紧张,“那我们就把它当作一次试验吧。迪肯是个靠得住的孩子,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单纯。”

整栋房子里力气最大的那个男佣把科林抱下了楼,把他放在轮椅上,迪肯已经在一旁等着了。男佣又帮科林抱来了毯子和垫子,然后,小王子就朝他和护士挥了挥手。

“你们可以走了,”他说,他们立刻就消失了,他们巴不得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家里,所以正偷着乐呢。

迪肯开始推动轮椅,很慢,但是很稳当,而玛丽小姐也走在一旁。科林靠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天空,弧形的天幕是那么高不可攀,那些雪白的小云朵就像张开了翅膀的小鸟,长着白色的羽毛,在蔚蓝的天空中滑翔。柔和的风儿带来了荒原上的浓郁气息,是一种很奇怪的强烈香味,但却很清新,沁人心脾。科林不断地大口呼吸着这空气,胸口一起一伏的,他那双大大的眼睛仿佛不是在看,而是在倾听,倾听着这一切。他似乎是在用自己的眼睛在听,而不是用耳朵。

“有好多好多声音,歌唱声,嗡嗡声,鸣叫声,”他说,“刚才风儿吹来的是什么味道?”

“那是荒原上的金雀花开了,”迪肯回答说,“唔,蜜蜂们今天有得忙了。”

在他们走的路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因为所有的园丁包括他们的家人都被支开了。但是,迪肯他们还是在林荫道上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又在喷泉那儿绕了好几圈,这可是他们设计好的线路,神神秘秘但却充满了乐趣。当他们终于拐上了常春藤围墙外的那条长路时,他们显得很是兴奋,但同时他们仿佛感到了紧张,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压得低低的。

“就是这里,”玛丽喘着粗气说,“这就是那个地方。我以前就在这里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走过来,找了又找,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的。”

“就是这儿?”科林大声问,一边用眼睛扫视着那些常春藤,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急切。“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啊,”他小声说,“连门都没有。”

“我那时也是这么想的,”玛丽说。

然后,他们都沉默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只有轮椅还在往前滚动着。

“那就是本·威勒斯塔夫干活的园子,”玛丽说。

“是吗?”科林问。

走了一小段,玛丽又小声说:“这就是知更鸟飞过的墙头。”

“真的吗?”科林呼喊道,“哦!我多希望能看到它!”

“瞧那!”玛丽指着一处丁香花丛说,她显得既开心,又有些忧虑,“那就是它停留过的小土堆,就是它带我找到钥匙的地方。”

听到这里,科林坐直了起来。

“在哪儿?哪里呢?那儿吗?”他欢呼道,他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就像《小红帽》里面的狼外婆一样。这时,迪肯停下了脚步,轮椅也停了下来。

“还有这里,”玛丽走向常春藤边上的花床说,“是我和它说话的地方,当时它就停在墙头上,对着我叽叽喳喳叫着。而这就是被风吹开的常春藤。”说着,她用手抓起一把挂在墙上的绿藤。

“喔!是吗?就是这里!”科林激动地说。

“这就是门把,就是这扇门。迪肯,把他推进去——快把他推进去!”

于是,迪肯稳稳地把科林推了进去,他的力气大,做得很到位。

但是,就在迪肯推着他的时候,科林其实还是后仰了一下,身子靠在了垫子上。尽管他满心喜悦,在进门的一刹那,他还是用双手捂住了眼睛,直到他们都进入了秘密花园。轮椅停了下来,他感觉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随后,门就关上了。直到这时,他才把手拿开,一遍又一遍地四下张望,就跟迪肯和玛丽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一样。放眼看去,一张绿色的帷帐笼罩着整个花园,到处都是嫩绿的小叶子,爬上了墙头,爬过了草地,爬满了树枝,又顺着悬垂的枝条和根须爬了下来。而在树林下的草地上,在凉亭的灰色花盆里,触目所及,到处都点缀着朵朵花儿,有金黄色的,有紫红色的,也有白色的。在他的头顶上,果树开出了粉红或雪白的花。他还能听见翅膀扑动的声音,轻柔动听的鸟鸣,昆虫的嗡嗡声,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太阳暖暖地照着,就像一只温暖的手,充满爱意地抚摸着他的脸。

与此同时,玛丽和迪肯都站在那儿,十分好奇地盯着他看。科林看上去和往常大不相同,因为他的身上都呈现出了粉红色,原本苍白的脸不见了,脸上、手上、脖子上,全身都是粉红粉红的。

“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好起来的!”他欢呼雀跃,“玛丽!迪肯!我会好起来的!我要永远活下去!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