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变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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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危机来临

见李广泽神色有些怪怪的。李守成难得的有了些说话的兴致。语调低沉的道:“娃子啊,能打到这样的鲤拐子就算很不错了。”李广泽用手划了个圈道:“难道这八百里鉴湖,就没有像样点的鱼了吗!”李守成叹了口气:“那倒也不是。像五六斤,七八斤的鲤拐子还是有的,甚至二三十斤的大鲤拐子都有。只是这么些年下来,都修炼成了精。想打到一条。那是武大郎想超过武二郎——难哪!”

李守成只是说说而已,李广泽听了却是神色一动。只要这鉴湖里有大鱼就行,怕就怕湖里没有货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就比较麻烦了!鲤拐子之所以称为鲤拐子,就是这种鱼在鱼类中属于聪明一族,很不好抓。可是再聪明的鲤拐子,碰到了他李广泽,那也得束手就擒,哪怕真是修炼成了精。李广泽也能把它打回原形!

而根据原有的记忆,鲤拐子的价钱也是比较高的。小白条一斤十五文大钱。像今天打到的鲤拐子,才勉强能上酒席的规格。就能卖到一斤五十文大钱。如果是三斤以上的鲤拐子,那就算是大鲤拐子。闭着眼睛就能卖到一斤一百文大钱。只是这样的大鲤拐子,李守成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捕到了。

晚上回到家,李王氏照例准备好了晚饭,只是神色却很是凄惶。连看见那条鲤拐子,都不见丝毫喜色。知妻莫若夫,李守成一看就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急忙道:“怎么了!”李王氏看了一眼李广泽,欲言又止。李守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就痛痛快快的说了罢,反正娃子迟早要知道。又能瞒到什么时候!”李王氏这才道:“笑面虎派了驴脸家丁来传话,叫我们明天到他家去一趟。估计,估计是那事。”李守成听了此言,脸上的青筋都蹦起老高:“不是麦子还没熟吗,催的哪门子的丧啊!”

李王氏一声悲笑:“可不也没差几天了吗。他们走了之后,我的心就一直没有安宁过。就想着你们。只盼着开春了,大鱼都该动了……”李王氏看着那条不起眼的鲤拐子。神色愈发显得凄然:“牛吃稻草鸭吃谷。难道这就是咱的命吗!难道连这最后的三亩地都保不住吗!这可是咱家的保命田啊!”李守成没有说话,脸扭成了一团。气氛沉默而压抑。

沉默了片刻,李王氏强打起精神道:“明天,明天把鱼卖了再去杨家吧。虽说卖鱼的钱,只够个零头。可毕竟好说话些……李广泽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听出了一些眉目。看来是欠了杨家的钱,还钱以麦熟为期。可是爹娘都是领教过笑面虎的手段的,又怎么会问他借钱呢!难道是,李广泽忽然想起了这两天喝的药。想起了李王氏呆呆看着药碗的脸……

是了,这就是父母的心了,为了自己的孩子,明知道是个火炕,咬着牙也得往里面跳。即使知道跳进去就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可还是跳的无怨无悔,跳的心甘情愿!

第二天,李王氏硬逼着李广泽留在家里。揣着二百文钱,和李守成向杨家走去。在经过自家那块麦地时,两人都不敢看一眼。正是早春三月的好时节,脚下的野花散发着微香,身边的春风轻轻拂面。头上的蓝天,一晴如洗。还有燕子轻盈的飞翔。而空气中的麦香,更是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可是二人却举步维艰,如同走向刑场一般悲壮。是的,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呢?水缸已经空了,昨天还是黑压压鱼头的水缸,已经空了。而换来的,仅仅是可怜的一百文大钱。而另外的一百文大钱,却已不知攒了多久!再加上赵大山拿来的一百文,三百文大钱,这就是他们所能拿出的全部了!可是,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这个贫寒之家的唯一倚仗,这仅有的三亩保命田,还能保住吗?这个可怜的家。还能存在吗?

终于到了杨家,把门的正是那个驴脸家丁。那家丁见他们来了,只是爱理不理的。朝门口努了努下巴,示意让他们等着。自己懒洋洋的进去禀报了,过了一会,二人却被引到了正院的客厅。这客厅四四方方,宽敞明亮。栏杆门窗,桁橼梁板上,处处都雕刻着“福禄寿喜”“荣华富贵”的图案。

那家丁嘿嘿一笑道:“这客厅虽然比不上大厅,可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进来的。我家主人可是够高看你们的。”李守成哼了一声。心道只怕不是高看人,而是高看地吧。不多时,杨有财迎了出来。

那个驴脸家丁跟在身后。杨有财四十来岁,长的白白胖胖,穿着锦缎棉袍,一张大饼脸,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天生一副笑脸,就像一尊弥勒佛。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给人的感觉十分的和善。

杨有财看见了二人。人还未到笑声先到:“呵呵,刚才听见喜鹊叫,就知道你们来了。快坐快坐!”李守成却只是站着不动。冷冷的道:“杨老爷,不是麦子还未熟吗。唤我们过来做什么!”杨有财见二人都不听招呼,只是那么站着。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道:“这不是挂念二剩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可不仅仅是借出去了二两银子的汤药费,还借出去了一颗心啊。听说二剩已经好了,我很高兴。诺,这里有二个鸡蛋,拿去给二剩补补身子吧。”

一旁的家丁手一伸,拿出了二个小小的鸡蛋。李王氏眼睛一亮,紧盯着那二个鸡蛋,却看了眼李守成,没说话。李守成却看也不看,只是冷冷一笑道:“多谢杨老爷好意。只是咱们人穷命贱。怕吃了这好东西,肚子不消化。”那家丁眼睛一瞪,就要发威。却被杨有财制止了。

杨有财嘿嘿一笑。遗憾的摇摇头道:“李兄弟还是对我有成见那。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又何必如此呢!罢了,这也不去说他了。”杨有财示意家丁收起了鸡蛋。又清了清喉咙道:“论完了情就得论理了。今天叫你们来呢,主要是问问二剩的事。其次呢是想问问你们,借的钱啥时候还。欠债还钱,这理没错吧。也不过是二两银子!要是有了呢,打你我手上一转,借据一消。这也就两清了!”

杨有财笑眯眯的道:“我这人呢最是心善。要是现在有呢,只要是二两银子,哪怕你们还给我的是碎银子。当初我给你们的是整银。我也不同你们计较了。不光如此,这中间一来一去的,就当是白借。不和你算那驴打滚的利息了!谁叫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呢。谁叫咱抹不开脸呢。谁叫咱心善呢。最多我向东家交差的时候,替你们贴补一下也就是了。”

李守成气的牙齿咯咯响,心里暗骂,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你这套鬼话。就是说给一头驴听都不信!欠债还钱是没错,可借的是二两银子,还不出却要拿三亩好地来抵债。那可是最少值十两银子的好地啊!

还知道我们急等钱用,硬逼着以麦熟为期。从头到尾只有十天光景。这不是拿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吗!这还叫心善。我呸!

见李守成正在大喘气,一时回不上话。李王氏哆哆嗦嗦的的接口道:“钱,钱还不够。”杨有财惊讶的把紫砂茶壶都放下了:“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现在不是开春了吗。湖里的大鲤拐子早就动了。随便打两条不就成了吗!二两银子看着不少。可对你家来说不也就是几条鱼的事吗!

别人打鱼费劲。可还难得倒你家吗——你家可是打了二十年的老把式啊!你家祖上不是还出过一个鱼王吗!随便留下一两招的不就行了吗!”李守成脸色已然铁青,喘气声更见粗重。这话说得可真是缺德啊,傻子都知道,鲤拐子是那么好打的吗。至于那鱼王,都不知多少辈以前的事了。哪里又传下来什么东西。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李守成匀了好一阵的气。

才哑着声道:“杨老爷,你就别拿我们解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是我家。就是整个村子。一年到头又能打到几条大鱼呢!”杨有财饶有趣味的观赏着李守成,良久才是微微一笑。极是惋惜的道:“唉,那就没办法了。那就没办法了。”杨有财很是惋惜了一阵。这才继续道:“既然是这样,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不是!我也得能向东家交待不是!这麦子再过三天就熟了。你们哪天割麦子,给个准信。咱今天就把日子定下来。到时候你们得麦子我拿地。这事情也就结了。”说着杨有财轻轻一笑。就着紫砂茶壶美美的啀了一口。

李守成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喘气声重的像头牛。杨有财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浑然不以为意,似乎说的是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情。李王氏面色变得惨白,一双手哆哆嗦嗦的开始在身上掏,掏了半天后,哆哆嗦嗦的捧出了一个小钱袋。露出了里面或新或旧的一堆铜钱。哆哆嗦嗦的走到了杨有财面前。颤着声道:“杨老爷,我们也知道你难办。这里有三百文大钱!请您先收下。剩下的我们也一定还,哪怕砸锅卖铁也还给您。只求再宽限几天。再宽限几天!”说到这里李王氏已然是眼角含泪:“可那三亩地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走啊!这已经是咱家最后的保命田!要是没了这地,我们全家就都活不成了啊!这三亩地就是三条命啊!三条命啊!”

李王氏举在手上的钱袋重有千钧。杨有财却是看都不看。李王氏说的话字字带血。杨有财却是听都不听。杨有财只是就着紫砂茶壶,又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后轻轻一摆手道:“大婶子,能帮的我一定帮。胳膊肘还得往里拐不是!可这忙我却实在帮不了啊!当初都是白纸黑字写定的。是画了押的。再说了,我的东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县里的钱大老爷。是县尊大人啊。你欠账不还,难道是想去吃牢饭吗!”李王氏已如风中的枯叶,簌簌直抖。

县尊大人,那是天一般的大。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牢饭呢,也是不能吃的。如今能救他们的只有面前这个人了。虽然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李王氏还是想试试,就像落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李王氏“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杨有财的面前:“杨老爷,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吧。来世就是做牛做马,我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