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清醒的老子,浪漫的庄子:达观自如的人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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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逍遥——像庄子一样逍遥游(1)

浪漫的庄子

自由自在的“无所待”

《庄子》中最能体现庄子浪漫主义的便是开篇的《逍遥游》,庄子气势恢弘地描写了一种庞大的生物:鲲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这一段文字读下来着实令人心潮澎湃,翅膀一挥便是“水击三千里,扶摇九万里”,“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也算是天地之间一种自由自在的境界。

但是,在庄子看来,这种自由与幸福只是相对的。因为即使是鲲鹏的幸福,依然是“有所待”的,即它要依靠大风的力量才能展翅高飞,一旦没有风,也就没有了大鹏的自由。

所以,庄子认为人可以获得比相对幸福层次更高一层的幸福,那就是庄子在《逍遥游》中提到的“无所待”。

所谓“无所待”,就是超越任何外物的束缚和依凭,实现纯心灵的自由,只有自由的心灵才能释放身体的束缚。

所以,《逍遥游》中庄子又提到一个叫做宋荣子的人:

“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意思是世人都赞誉他,他却并不会因此而更加勤勉;世人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他清楚自身与物的区别,辨明荣誉与耻辱的界限,至此而止。

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宋荣子的心灵,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的心境,这样的人可以算是更高层次的自由了吧?

不过,在庄子看来,依然还是差了一点点,毕竟宋荣子依然能够感觉到内外和荣辱,他只是挣脱了这些外界的束缚,却还没有彻底超越这些。

那么,什么样的自由才能算真正的绝对自由,怎样才能真正超越人世间一切对心灵的束缚呢?

在《逍遥游》中,庄子给出了他的答案:“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如果能够顺应天地万物之性,而驾驭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那又需要凭借什么呢?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只有让自己彻底融入“大道”的运行中,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才是真正的大自由。如果心存自我,心存功名,即使能够像宋荣子一样通过内心的修养来让自己挣脱这些东西的束缚,依然不能够算真正的“绝对自由”。所以,“有所侍”只是相对的自由,而“无所待”才是绝对的自由。

自由,是每个人内心的渴望,自由的权利可以通过抗争获取,自由的心灵却只能通过放下来得到。放下心中的自我,放下心中的成败,放下心中的名利,我们也能够像庄子一样“逍遥游”。

放飞心灵的“吾丧我”

《庄子·齐物论》开篇讲了这样一个小寓言:

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苔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不闻天籁夫!”

在这个寓言里,颜成子游看到南郭子綦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如死灰?南郭子綦回答说:“我不是心如死灰,我是达到了‘吾丧我’的境界。”

什么叫“吾丧我”?在先秦古文中,“吾”和“我”表示相同的意思,在一般语境下都是第一人称代词,相互之间是可以通用的。

在庄子“吾丧我”的表述中,表示主体的第一人称代词以不同的形式两次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先秦的思想家已经认识到,作为主体的“我”是可以分解,而且是需要分解的。

在“吾丧我”中,庄子便确认了两个自我——第一自我“吾”和第二自我“我”。这两个主体同时存在于我们身上,而所谓的“吾丧我”,便是要通过内在的修养排除第二自我。

在庄子看来,“我”是世俗的、为欲念所支配的主体,因此总是被动地陷入现实的困境之中,正如庄子所说: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是芒者乎?”

在庄子看来,“我”长期处于与外物纠缠的状态中,被外物裹挟着、冲击着,在人生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前行,却没有片刻休憩,终生劳碌却不见得有什么成就,疲惫不堪却不知归属何处。

这样的“我”,实在是被动而无奈的,没有片刻的宁静,正如《庄子·齐物论》中所描述的人心里的困扰:“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抅,日以心斗。”成玄英解释说:“凡鄙之人,心灵驰躁,耽滞前境,无得暂停。故其梦寐也,魂神妄缘而交接,其觉悟也,则形质开朗而取染也。”醒着的时候钩心斗角,连睡着的时候都做着争权夺利的梦。不管何时,都得不到丝毫的安宁。

遗憾的是,这样的“我”却总是占据着主导地位,而超脱名利的“吾”总是被有意无意地遗忘,正如《庄子·庚桑楚》篇中所说:“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勃、谬、累,都是搅乱、束缚、妨碍的意思,因此,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当一个人执著于荣贵、声名、利禄、容貌、爱欲等时,他就会被搅乱情志,束缚心灵,成为德之患累,而这些都属于“我丧吾”,即被世俗、欲念所支配的我占据了主导的地位,而超脱世俗功利心的、追求自由精神的主体“吾”则被遗忘了。

“我丧吾”相当于现代人所说的“人与自己本身相对立”,或者叫做异化——人从自己的真我中本质异化出去,变成物欲、名利心、他人的评价、社会的地位等外在困境的奴隶,从而丧失了自我的本真,更丧失了内在的自由。

不要让自己成为自己前进的障碍,参悟此义,才能打破心中的瓶颈。这样,你就可以在属于自己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人们所遇到的最大障碍往往不是所处的环境和条件,而是自身过多的物欲和外在束缚,以及由此产生的种种顾虑和猜忌。

真正的自由,是心灵的自由,而想要实现心灵的自由,就要脱去心灵的枷锁,从被物欲和世俗束缚的“我”中超脱出来,找到最真实的、最自由的“真我”,达到“吾丧我”的境界。

相对幸福与绝对幸福

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简史》一书中这样解读《庄子》:

“《庄子》第一篇题为《逍遥游》,这篇文章纯粹是一些解人疑的故事。这些故事所含的思想是,获得幸福有不同等级。自由发展我们的自然本性,可以使我们得到一种相对幸福;绝对幸福是通过对事物的自然本性有更高一层的理解而得到的。

“这些必要条件的第一条是自由发展我们的自然本性,为了实现这一条,必须充分自由发挥我们自然的能力。这种能力就是我们的‘德’,我们的这个‘德’,即自然能力,充分而自由地发挥了,也就是我们的自然本性充分而自由地发展了,这个时候我们就是幸福的。”

从冯友兰先生的解析中我们可以看出,每一个人都可以获得幸福,只不过这幸福分为相对幸福和绝对幸福两种类型。怎样获得相对幸福呢?冯老说,只要我们充分而自由地发挥了我们的自然能力,也就是我们的自然本性充分而自由地发展了,这个时候我们就是幸福的。一个人生活在世间,只要不受外力的强迫,是自由的,能顺应自己的天性自由而充分地发展,就能获得相对幸福。

在《庄子·马蹄》篇开篇,就这样讲马:马这种动物,蹄子可以用来践踏霜雪,毛可以用来抵御风寒,饿了吃草,渴了喝水,性起时扬起蹄脚奋力跳跃,这就是马的天性。即使有高台正殿,对马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等到世上出了伯乐,说:“我善于管理马。”于是用烧红的铁器灼炙马毛,用剪刀修剔马鬃,凿削马蹄甲,烙制马印记,用络头和绊绳来拴住它们,用马槽和马床来编排它们,这样一来马便死掉十分之二三了。饿了不给吃,渴了不给喝,让它们快速驱驰,让它们急速奔跑,让它们步伐整齐,让它们行动划一,前有马口横木和马络装饰的限制,后有皮鞭和竹条的威逼,这样一来马就死过半数了。

一匹马,当它在天地之间自由驰骋,没有被人类驯化的时候,它是幸福的,一旦有伯乐想要驯化它,那马就不会再有幸福了。没有被驯化的马的幸福就是庄子所说的相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