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路上
叶琼莫然其妙的感觉到成哲对自己有意无意疏远了。自己以为有了开始之后,凭自己的细心、周致、体贴、要将他牢牢网住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不知哪里出了错?成哲不象是那种不愿负责任的人,那么问题就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了。
成哲的爱情婚恋观其实早已影响了自己。她自己正在考虑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脱离那个老头子。
她的心灵受到了震憾,思想的震撼。为了成哲,她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下了扭转自己的人生轨迹,洗涮受污辱的灵魂,将一个看似满意的自我交给成哲。
但是这一切才开始思考,成哲的表现就让自己困惑了。在接下来近一年时间里,叶琼清楚地知道自己只和成哲有过六次关系。并且越到后头间隔的时间就越长。
叶琼为此痛苦,好几次想当面质问成哲,又在犹豫中放弃了。而自己有近半年没去理会那老头子。她哭着向老头子控诉,如果他不松手那么将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她不愿再这样沉默下去。
老头子很老练,当面没有为难她,只是通过第三只手向叶琼施加压力。叶琼甚至想干脆辞职携成哲移民去美国。可是看起来成哲对她似乎还缺乏那种怦然心动能迈向婚姻的热情。
叶琼在不断反省自己,痛苦得差点歇斯底里地叫喊。每当夜深入静思绪翻滚不止时,自己只有食“安乃静”才能入眠。如此,已憔悴不堪。
张芝凤在美国发展还算顺利,只是聊天的时间换成了每月一次。今晚成哲又在房子里与芝凤在聊天室对话。
涅槃:这个月你在网站工作顺心吗?
持戟:一般。阻力依然是地方不依法行政,执法者枉法严重。
涅槃:与我签约的画廊关闭了。我现在成了自由画家,在美国这种竞争压力很大。不过,我开始找到在国内创作的那种信心很足的感觉了。
持戟:很好。这证明你已开始了真正地创作,磨合期已过了。最近有什么新的惊喜没有?
涅槃:我最近认识了一个美籍台湾人,长得与你很相似,连个性都有点像。我们是在一次华人聚会中认识的。他年纪比你大十岁,在纽约经营房地产,对艺术有一定鉴赏力。他一次购买了我五幅作品,付了十万美元。
持戟:看来,好运正在拥抱你。离成功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祝福你,我的宝贝。
涅槃:你缺钱花吗?我想给你寄一万美金过来。我担心你把身体忙坏了。另外,伯父、伯母怎么样了?你回家探望了没有?
持戟:谢谢,暂不缺钱。在美国你的路还很长,你自己保重吧!我一有机会回湘岳就顺路探望;没机会就几个月探望一次。不过,我仍坚持每个礼拜与妈通二次电话。
涅槃:好吧!就聊到这里吧!我还要赶去参加在曼哈顿的一个画家聚会。520(我爱你)Bye-bye。
持戟:玩得愉快。
成哲从网上下来长长呼了一口气。正凝神间,电脑上显示有邮件。打开一看是朱立国发来的。
大意是在民肯公司的支助下,由The Acade my of World Harmony在香港维多利亚广场举行一次盛大学术宣传会。
由科学院创始人著名哲学家Queen Logos主持,主要阐释天道和谐思想对人类文明进步的巨大贡献。
问如果成哲有空参加,就由民肯公司办理一切手续与负责费用,时间就在本月十三号至十六号,包括车旅时间,耗时需四天。
成哲立马回了邮件,称感谢民肯关爱,自己愿意参加不知另外需做什么准备,接着成哲又给何思发了一封邮件,称自己将于本月十三号赴港参加在维多利亚广场的学术会议,即时再与兄会晤。
成哲知道朱立国毕业于这个科学院,自然想让更多的学界人物去了解它。
离十三号还有十来天。成哲照例过着平淡重复的生活。突然有一天,新华社发出消息:复盖全国的鑫诺卫星遭到域外“法轮功邪教”电视信号的非法侵扰,以致中央电视台9套节目和10个省级电视台无法正常收看“七一”香港回归五周年庆典。
这不啻于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哲感觉这世界很玄。接着,成哲从网上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来谴责挞伐邪教,而海外邪教控制的媒体与西方一些媒体欢呼雀跃之态。
晚上打开电脑,有两封邮件,首件是何思发来的邮件。
成哲兄:邮件收悉,很高兴。咱们终于有机会在香港见面,我将亲去维多利亚广场如会。现在我正在城市大学学经济学管理,时间过得很充实,这要感谢吴茵。她现在家做贤妻良母,兼打理在世界各地的房产。好了,等我们相聚时再说吧!我们夫妇在这里向你及伯父、伯母问好!何思字。
另一封信是朱立国发来的,说只要自己携北京身份证,由深圳罗湖口岸办理有关手续就直接去香港,很便利。请成哲务必在本月十二号以前赶到民肯,一起出发。
就回湘岳前一天,正在办公室的成哲突然收到叶琼打来的电话。
“今晚过来吧!我有重要事跟你商量。”叶琼准备孤注一掷,向李成哲挑明。
她正决定辞职去美国。她希望在她正式启动计划时,能听听这位心上人的意见。她多么希望有奇迹发生:成哲答应与她结婚,哪怕放弃出国,在国内另谋发展也可以的。
但她仍然不准备讲明辞职的理由,要编的话,只能说干记者已累了。她的语气是哀求的。
“可能忙得很晚,就过不来了,”成哲在回避。
“有什么事总是那么重要吗?如果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来,就再也见不着我了,你还来吗?”
“没这么严重吧。”
“是,有这么严重,”叫琼在电话里头哭了起来。
“OK,你别哭,下班就过来。”
成哲有一种不祥地预感在心头,却猜不出来。忙完工作后,提着随身包往公主坟赶,决定坐地铁去大北窑。经过地铁通道时,有人向成哲兜售什么窃听器、万能钥匙、发票之类;也有流浪艺人在卖唱,这里成了底层人们的谋生之所,各显神通。
到叶琼公寓时,已是半小时后。叶琼一见到成哲,忧郁的脸马上云开见日,饭菜已摆在桌上,还有一瓶路易十三。
成哲一见,心里有“咚咚”直响。第一晚喝的是路易十三,这是不是重温昔日给我提醒,还是别有他意呢?”
叶琼已在倒酒。
“来,干杯,为我的人生计划干杯吧!”二人干完杯,成哲不解地盯着叶琼。
“什么新计划?”
“你敬我一杯我再说,行吗?”
于是,成哲站起举杯相敬。
“现在可以说吗?”
“我准备辞去主任记者职务,离开报社。”
“什么?离开报社。一定有什么好去处,我猜猜看,是不是自己办网站?”
“好去处倒没有,干记者已太累了,想自由地过一种自我的生活。”
“啊——可以理解。”
“你理解什么呢?”
“我总认为,笼子外边的小鸟比笼子里的金丝雀要幸福。”
“金丝雀?”
“哦……可能这个比方不太贴切吧。”
“不,很贴切,我就是金丝雀,我讨厌自己……”叶琼不能自己地哭了起来。
女人的眼泪,说来就来。
成哲当然不能去接这个话题。
“好了,是我嘴黑说得不对。哎!——”
“阿哲,如果我远走天涯,你愿意永伴我左右吗?”
“我想,无论你走到哪里,我的心始终伴你左右。”
“我知道,你就不会说你的人始终伴我左右。呜——呜——”叶琼孩子式地哭出声来。
“这……”成哲语塞。叶琼哭得越来越伤感,越伤感越哭,这饭菜已经吃不下去了。
她哀自己命不好,爱上一个人却不能相厮守。
她也没勇气去指责成哲,她内心有一种自卑感与罪责感。
她更没勇气将自己的过去讲出来请求宽恕、原谅。
她只能哭诉,那眼泪不是咸的,是苦的,比黄莲还苦;那掉下的,不仅是泪水,而是一颗破碎的心。
谁又知道她诉说些怎样的委曲与心事呢?
但有一点很明确,在哭诉之后,她将离开伤心地,离开她爱的人,离开她为之奋斗了多年引人称羡的岗位,只为寻找一种有尊严的人的生活。
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种命运呢?
成哲也陷入从未有过的尴尬:原谅她的过去,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与她结婚?
因此能麻痹自己一时,但能否一生一世都能不去想不去计较呢?
如果她一开始就反抗,也许自己与叶琼就没这个缘分相遇,如有这个缘,还是要去包容她,相反要给她更多的爱,因为她肉体被玷污都不会玷污她高洁的灵魂。但是,从宇宙因果来看,一切存在都有其必然发生的因果联系。每件事物的运行与整个宇宙的运行是互为因果联系的。
现在,她醒悟过来,选择了保守的退让,而不是反抗的揭发,自己自问无法与之白头偕老。还是让她飞吧,“孔雀东南飞”,飞往新生的地方,脱胎换骨让她重新再来。
为此,这时不能动摇心志,不能因同情、怜悯而误了彼此未来的幸福。
可以有爱,但不能有婚姻。因为爱在惯性之间,婚姻却不能有挥之不去的梗蒂横亘其间。
成哲自己凶猛地喝酒。一杯接一杯,沉闷的空气里咕咚的声音与叶琼的抽泣声,在寂静中那么清晰、对立。
叶琼已不再大声哭了,变成了抽噎,继而又抬头看成哲一反往常地饮酒。“明明知道分离苦,杯中含怨苦更多。”成哲没有安慰叶琼,心中愁苦全化成怨气在酒中发泄。
“不——”叶琼扑过来抢住杯子,“别这样会伤身子的。瞧,我已不再哭了。我会坦然面对一切。咱们慢慢喝,好吗?”叶琼勉装笑容地说道。
成哲一把抱住叶琼双肩,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只觉得无限苍凉悲怆。
“什么时候辞职?”
“就明天,报告都准备好了。”
“去哪里?”
“美国。”
“嘘——那是一块崇尚自由却背后充斥着残酷极权奴役的热土,是冒险家的乐园。可我走不了,我经常感到肩头太重,有时压得我好痛,但还得咬紧牙关。……我走不了,我的根在这里。”
叶琼静静地听着,疲倦的身心竞然在成哲怀里渐渐睡着了,脸上还挂着两行泪。但愿她做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