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黑与昼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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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出走

十一月天在纷飞的飘雪中来临。何思与吴茵回老家举办的婚礼震惊了整个地方。乡亲们对何思的善意与宽容,给予了很高的赞誉。

吴茵通过何思给公爹公婆留下了三万块钱,赠给了何思的兄长二万块钱,让何思足够放心赴香港定居发展。而之于成哲,十一月的天是寒彻心胃。

张芝凤走了。在希望与迷惘中走了。

坐在飞机上的张芝凤,偶然间听到台湾歌手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爬升,速度将我推向椅背,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呼吸,提醒我活着的证明,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思念像粘着身体的引力,还拉着泪不停地往下滴;逃开了你,我躲在三万英尺的距离,每一次穿过乱流的突袭,紧紧地靠在椅背上的我,以为还拥你在怀里。要飞向哪里?能飞向哪里?愚笨的问题,我浮在空气里自由得很无力;回忆,像一直开着的机器,趁我不注意,慢慢地清晰反复播映;后悔,原来是多么痛苦的,会变成稀薄空气,会压得你喘不过气……稀薄的空气里,自由得很无力……眼泪像瀑布般狂泄而下。

成哲最喜欢听这首歌,平时也喜欢一起边舞边听边唱,难道歌声你早已预示了彼此的今天?

不!我不会服输的。成哲也不会。

成哲站在北京国际飞机场,眼睁睁地看着飞机直插蓝天,一种旷世的空虚与荒凉骤然而生。

芝凤爸妈也在送机,他们今晚就乘火车回哈尔滨。房子转给了成哲住,里面留有许多芝凤的东西,有书籍、画框、油画等等。自己依然在天象经济研究所网站上班。

刚送走张芝凤才一天,何思就打电话来了。

“成哲兄,晚上有事吗?”

“什么事?”成哲声音低沉。

“我过两天就随我夫人去香港定居。我今天刚从老家办婚宴回来。今晚七点钟正,我和吴茵特意在燕京大厦顶楼旋转餐厅只宴请你与你的女友,请务必光临。”

位于海淀路的燕京大厦是一栋有历史的豪华建筑。成哲只身赴宴。何思看见成哲一人,不觉诧异,“你的女友呢?”

“她刚去美国了。”

“是吗。”

“这一段时间不见,你好像又发生了什么事?老兄,你得保重啊!”何思双手握住成哲的手道:“请坐!”

吴茵就站在何思旁边点头道:“你好。”

“你好,”成哲坐下。何思招呼服务员上菜,三份鲍鱼、三分鱼翅,二道锦上添花与鹏程展翅工艺菜,二碟蔬菜,一瓶老家的酒。侍者给斟完酒就走了。成哲双手举杯站起,祝他们夫妻二人同心同德,白头到老。何思与吴茵纷纷敬酒答谢。

“去香港后,有什么打算?”成哲问。

“夫人的意思是建议我先学习几年,对现代经济管理金融知识有所丰富增长后,利用打工实践一段时期,再筹资进入实业界。以我当初的状况,如何没有我夫人的帮助,我依然在底层挣扎。我感谢她,也采纳她的建议。不过,别以为我抓了经济,就丢了根本,屈原不是有言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们以此共勉吧!”

“很好!条条道路通罗马。每个领域,都有人在默默地努力来,我敬两位一杯。”

成哲仰脖子就喝。

“我们去了香港,如有什么急事,可以电话联系。这是香港那边的电话与地址,也有新的E-mail。”说着,何思递过一张纸片。

“谢谢,一定,一定。”

“你未来的打算呢?”

“我仍然在网站搞下去,只是须谨慎些。”

“这我知道,我指你的个人问题。”

“哎——”成哲哀叹一声,“有些事情不知该不该说。在一次偶然间我看到一张海滩相片,但我一直埋在心底。我的女友叫张芝凤。”

“什么?”何以为为听错了,心里同时一惊。

“我没能给她幸福,我想,她的确很不幸,”成哲自言自语道。

“这不怪你,你不要过于自责,”何思掩饰内心的震惊,同时安慰成哲。自从自己确定与张芝凤分手之后,自己也失意过,但不怨恨她。自己反而觉得欠她很多,真心祝福她幸福。没想到她找的男友竞是自己的铁杆兄弟,并且,也不得不分开而赴美国发展。

“成哲兄,我和何思欢迎你随时赴香港玩。有什么困难,别忘了找我们,”吴茵有意叉开这个伤心的话题。

“走时,我去机场送你?”

“不用,我与吴茵驱车直接从深圳罗湖桥过去。”

“哦——好哇,那就预祝你们一帆风顺,平安吉祥。”

“走时,我想对自己以往在网站工作的一些不足与想法说一说。我认为网站只是一个涉及国际、国内有关村民自治的一些信息、成果发表,而在具体去基层实践当中,我们缺少政府相关部门的介入,比如民政部一些管理农村基层政权的司、处单位,共同对地方进行指导、扶持、监督。

另一方面,要扩大影响力,在全国人大会上促进多方发言,通过《村民委员会执行法案》,为基层实践设立相应的惩罚、治罪等约束条例,为村民自治护航。

朱镕基总理说过:如何提高农民收入问题,始终是一件非常头痛的事。我相信一个有眼光开明的政府,不会不认识到,不断保护增进、发展农民的权利,才是中国现代化的真正起点。城乡经济两极化,是一种过渡现象可以理解。如果时间拖得太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就是一种病态。

有个别思想家提出中国向世界和平移民,这是一个天才的构想,我未作过深的思考。因为现在的国际关系让人看不到可以欢喜的局面。但你是学哲学的,你可以多思考一下。”

“谢谢何思兄点拨。村民自治的问题我也在努力寻求政府相关部门或人员的配合,想建立一个模范县,再向全国推广。李鹏委员长提词的《四个民主一套车》的CD资料片,完全可以在全国农村普遍放映。

可现在去《乡镇论坛》杂志社买这么一套CD要花上百元,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这完全可以在财政上予以支持嘛。但这种资料只有限地传播,并没有深入基层。

我有一次采访回乡村,将这套CD送给了该乡镇机关,没想到他们即不放映宣传,也不返回给我,说不小心弄丢了。当时我要认真的话,当然能够把CD找回,但找回了他们不实施又有什么用呢?留这么一套CD给他们去自省吧。

关于移民问题,我上次去湘岳市参加民肯公司的文化沙龙时,写过一篇文章也涉及到了,我支持这种观点,但也仅在构想阶段。

因为,只有全人类都有了共同的命运感与认同感时,无论从危机上、基因上、文化上,才有这种和平的可能。不然,局部战争是不可避免地,乃至世界大战。我过两天把文章发E-mali给你参阅一下。”

“OK,我等你文章。其实,从世界经验来看,并没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模式。世界银行、IMF以及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等机构的主要经济学家与学者,均普遍认为在当今世界没有经济发展的蓝图,也没有一本教你发展国家经济的教科书。

中国的事情,实事求是,大胆创新,与时俱进,大政方针都没有错,但就是在具体实践中,既得利益集团设置了多重障碍。之于我们来说,可谓任重道远呀!”

“是有这么一种说法。经济起飞阶段,强人政治、政府主导能够起到一定的积极推动作用,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历史阶段。

经济起飞后,如果执政者仍然贪恋权力的杯盏,对特权泛滥治理不力,就会出现灾难。

我们只是以自己的智慧,努力为化解、避免这种灾难,促进改革转型,保持经济持续强势发展,贡献一点力量罢了。而弄不好,还要遭一些人的猜忌与调查,甚至设置障碍与打击。”

“好了,今天应该是我们高高兴兴开怀畅饮的日子,什么事都暂时放一放。”

“来,我和何思敬您一杯!”吴茵举起了酒杯。

这是一次很有意义的酒宴。

人生无常啊!

该走的,终归走;该回的,终会回。

起伏跌宕,聚散分合,悲痛苦乐本是寻常之事。

大概社会也在这无数平常之事中,寻找自己的健康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