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成哲打开门,来者是送饭菜的,一共提有六个盒子,共计六十元。成哲付了钱,将盒子摆在餐桌上。
叶琼已淋浴完,换了一套很性感的丝质睡衣出来了,美丽的胴体若隐若现,并且赶国际时髦连乳罩也没给戴上,自然而性感。
“吃吧,”叶琼从壁橱里拿出仅有的半瓶茅台酒和两个龙眼杯,“我自个已喝了一半,剩下的咱们一起干掉吧!”
盒子里的菜都是两人平时去湘菜馆最爱吃的,成哲却去拿了两个高脚杯,将酒分两半全倒完,刚好满两杯。
“祝你一路顺风,大展前程。”成哲举起杯。
“谢谢。”叶琼碰完杯,啐了一口,然后给成哲夹菜。
成哲像个楞头青只顾吃菜,他有两餐未食了,食欲给痛苦吞食了。叶琼见室内沉闷,就开了电脑里的音响,曲目正好是平时自个儿喜欢独哼的齐秦名唱《大约在冬季》: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歌声才唱了一段,只见成哲将酒杯一顿,神情激烈,脸形急剧扭曲,忽地又站起,一言不语地走到门口,“嘭”的一声拉开门,扬长而去。
“这是怎么啦?”叶琼惊恐地自问。
随后,一阵强烈的委屈爬上心头,泪水不能遏制地汹涌而出。
叶琼追了过去,可是大门外寂寥无一人。懊恼地返回房内,叶琼大哭不已。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呢?
他为什么如此反常?
歌声为什么刺激了他,惹他发如此大的怒火呢?
哦!——爱人!你是否也不忍分离,可你为什么不留住我呢?
不需要承诺,只一个眼神都可以让我快乐留下来陪你。哦!——爱人!你是否也受了伤害?
为什么要这样痛苦作践自己呢?告诉我你真实的内心与故事,不要拒绝我,我是可以绝对信赖的人。哦!——爱人!你是否深埋着悲伤?乃至巨大的耻辱,仅一个人去承受与品尝?
你拒绝他人与你共享分担,为什么呢?
难道你的人生辞典里就没有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字眼?
难道这一切皆是由我造成的?
哦!——爱人!无论是什么事、什么苦,都可以说的。我们之间不应有隔阂与隐埋,也不应该有秘密。
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我的灵魂已随时为你付出一切。
我能感受到你高贵的品格与超人绝伦的思想,我已在改变,受你的影响而改变,难道你没有感应?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叶琼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哭。“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叶琼走到电脑前,将音乐关了。房间里一下显得空虚与单调。
就这样木痴般坐着,脑袋里开始慢慢沉静。墙上挂钟的时针在嘀嗒、嘀嗒地轮回走着,这是一首永不停止的生命之歌。
“嘀嗒”是它生命的脚步,没有欢乐、笑容、痛苦、语言、欲望、倾诉、权力、压迫,却无处不演绎着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欲望沉浮。
谁能切断时间,让我遁入神秘世界,解脱一切阴霾与情感纠缠?哦!——该死的时间。
也不知这样呆坐着有多久,叶琼满怀沮丧地站起,走到暗淡的阳台上伫台远眺。
黑夜里,终于有了繁星点点,那微弱的光茫明明是说:我离你遥远,却给你希望。
是的,在星空那一端,跨越这黑夜就是希望之光的发源地,是自由畅想的天堂。
叶琼心境似乎好了点,手将鬓角的发丝轻轻从耳际掠过。突然,叶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坐在公寓大楼前马路的出口处,街灯喷薄出大团的白幕,一点红光在亮闪亮闪,特别醒目。
“是成哲。”叶琼迅速从阳台穿过大厅,换上鞋,飞奔而下。
成哲躬身蹲着,正在抽着他的雪茄。黑夜里像一条猎豹,又像一个老头,一缕一缕盘升的烟雾正圈起他的沉思与情感。
“给我抽一口,行吗?”叶琼已站在成哲的背后。
成哲头也不回的将烟往后递去。紧接着,后头传来了巨烈的咳嗽声。成哲又将手伸去。叶琼却走上前,将烟直接递到成哲的嘴唇边,凄楚的眼神忧怨地盯着他。
“随我上去吧!我们在一起只剩下34小时了。有什么怨气、苦恼还值得去糟踏属于我们的时间呢?”叶琼伤感又轻柔地说。
成哲突然将烟朝路边垃圾筒丢去,然后,一返身将叶琼抱住,粗鲁地吻住对方的嘴唇,这种突如其来的强攻,让叶琼大感意外,立刻一种委屈、甜蜜混乱的感觉瞬间充漫全身,一种害怕离去的伤愁、一种爱被割舍的绝望、一种对即将失去拥有的占有欲望、一种对未来归宿的彷徨、一种担忧交织着像被魔鬼手掌紧紧攫住,又像是被魔力所驱赶,不由自主地不顾一切去恣意地迎合,双手紧抱住成哲的腰部,忘了周围,忘了夜正黑,完全沉入在一个快乐兴奋的泥潭。
又回到了公寓里。
进来时发现连门都忘了关。成哲一进屋就将叶琼抱起,一反腿关了门,朝卧室走去。
地球是有生命的。生命形式与人的肉身不一样而已;就像细菌微生物与人的肉身形式上又有差异。
闪电惊雷就是它的快乐与欢悦,是暴风骤雨前的节奏曲。江河泛滥意味着天地恣意绵长地冲撞、融合。
暴风骤雨来了。
急促的呼吸声,高速地心脏搏动,让人眩晕,速度将人推向湮灭,快乐的湮灭。
这一晚,两人不歇止地反复做爱。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仿佛明日就是彼此的死期。两人心里都明白,过了今夜不再有,过了这村就不再有这村。
让所有的爱与愁苦化作潺潺流水,在喷泉翻涌中,在接近放纵的极境中,在通往不可名状的死亡中,逐渐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