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被诅咒的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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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几缕情丝几缕愁(1)

几缕愁虽然程万山离开了一些时日,但收藏室内却一切井井有条,看不出任何改变。用肉眼看去,几乎觉察不到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看来阿忠做得不错,不管怎样,在我走后,他还是坚持每日打扫这里。”

想到程忠眼下已成为冰冷的尸首,程万山心中不免感慨良多。即便是身份迥异,在许多问题上也曾有分歧,但毕竟程忠跟在他身边十几年,总是心存些感情。

“能看得出只有程忠死后这几日,才落了些尘土。”裴子渊也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哦,还是给您看东西要紧。”

程万山说着,轻车熟路地来到最里面的陈列架前,灵巧地打开三层繁复的锁,那祭红釉盘便再度呈现于所有人面前。当日看到完美地烧融于净瓷中的那抹血红,已觉触目惊心,如今在接连发生了诸多事之后,这刺目的红仿佛一条条流逝生命体内涌出的鲜血,带着死神嘲讽而狰狞的笑意。

程万山小心翼翼地取出祭红釉盘,递给裴子渊,“唉,说来这东西也邪气得很,仔细回想,我每次碰过它,晚上必做噩梦,整日精神恍恍惚惚,心神不宁,也是自那时起,有了梦游症的毛病。”

裴子渊听闻程万山自言自语似的叨念,本欲伸出去接祭红釉盘的手,忽而停在了半空,有一丝光芒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看了看程万山持盘的手,又望了一眼为拿取方便,平时总是放置在盒子边陈列架上的白手套,若有所思道:“你在鉴赏古董时,可是从不戴手套?”

“别人的东西偶尔也会戴上,以免所有者在意,怕弄花了。但我自己之物,我皆是直接去拿,之后清洁干净,擦拭去上面的指印即可。”

“你这习惯,还有谁知晓?”

“圈子里的朋友几乎都知道。”程万山虽然不解裴子渊的用意,还是如实回答。

裴子渊略作沉吟,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包在手上取过祭红釉盘,又示意一名警员上前,耳语了几句。只见那警员端起原本盛放着祭红釉盘的盒子,裴子渊端详了片刻后,将祭红釉盘放了回去,警员把盒子整个抱在怀中,转身往收藏室外走去。

“裴警长,您这是……”程万山望着警员离开的方向忙问。

虽说这祭红釉盘本就是当年从白家流落出的赃物,可既然已流转到他手中,作为爱古物之人,要放手总难免有些舍不得。那感觉就像是追求多年的女子,终于垂手而得,却在即将嫁娶的前夜,被其他人抢去据为己有,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般。

“我要将这祭红釉盘作为证物,送至警察署去详细化验,相信你会配合吧?”裴子渊淡淡地问。

裴子渊看似是在询问程万山的意见,但程万山心里明白,自己并无说不的权利。在裴子渊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下,他只得万般无奈地咬着牙点了点头。

“既然拿走了祭红釉盘,我们此行任务已经结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这……”程万山走到收藏室门口,听裴子渊这样说,脚步略显迟疑。

裴子渊询问地看着他,“怎么?”

“裴警长,我是戴罪之身,随你们回警察署去接受刑罚理所应当,但夫人尚在等我,能否容我去前厅与她道个别?如此我最后一桩心事已了,定随你们走,任凭处置。”

程万山神情恳切,不难看出发自肺腑。许是这般境况之下,才显出结发之情可贵,只可惜为时晚矣。裴子渊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他的请求。

程家的前厅内,谢洛瑶站在门口,焦急地翘首以待。之前因为程万山这些年与她疏远,且另纳了新欢,她心中存有些许芥蒂,在初始时淡漠以对程万山失踪之事。但随着时日增长,多年的夫妻情谊缓缓涌上心头,衍生出担忧之情。因此这些日子,她一直潜心念佛,祈祷程万山能够平安归来。今日突见程万山回家,欣喜之余,却见另有人相随,裴子渊她自是认得,就不知警察相随,是有何因由。

远远地望见程万山走过来,谢洛瑶忙迈出门,“老爷,事情可办完了?”

“夫人……”程万山只唤了一声,想起即将分别,声音竟带了些哽咽。

“老爷,不急,先喝口茶。”

谢洛瑶转身行至桌旁,端了一杯茶递到程万山面前。裴子渊则伸手拦了警员,示意他们在门外等候,留给程万山说最后几句话的时间。觉察到裴子渊的举动,程万山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程万山饮了口杯中茶,深吸了口气,仿佛镇定了一下情绪,才又拉着谢洛瑶对坐在椅子上,“夫人,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谢洛瑶摇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家中之事皆是程管家在打理。对了老爷,你可知程管家也有几日未归了?”

“程管家他……”程万山欲言又止,“程管家死了。”

“什么?这……”谢洛瑶一时间因为太过震惊,而说话都略为不顺畅,“他,他是如何死的?”

“被杀,目前警察还在进一步调查。”

“阿弥陀佛。”谢洛瑶转动着手中不离身的佛珠,不住地念着。

“所以夫人,日后家中事务,都要交给你了。”

谢洛瑶不解道:“老爷你呢?难道还要出门?”

程万山闭了闭眼,艰难开口道:“我因犯了些错,怕是暂时要在牢中度过些时日,归期未定。你跟了我这许多年,受了不少苦,万般不是皆是我的错,眼下你若有心离开,我也不加阻拦,我愿写下一纸休书,今后你还可自由生活。”

“老爷你这是什么话!”谢洛瑶斥责,“你再这样说,我可要恼了!我既嫁给你,这辈子就是程家人,无论你遇到何事,我都不会走!不管怎样,我皆会在家中等你,你放心去便是了。”

谢洛瑶并不深究程万山究竟犯了何罪,只是坚定表示决心的态度,让程万山动容。他双手颤抖,落下一行清泪,“夫人……有妻若此,我程万山夫复何求!”程万山说着,放开谢洛瑶站起身,“我该走了,裴警长他们还在等。”

“老爷,”谢洛瑶柔声唤住程万山,“再喝上一杯茶再走吧。”

程万山抿着唇,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走出了前厅大门,只留下身后谢洛瑶的抽泣声。

一念贪欲,妻离家散,个中滋味,怕是唯有程万山自己方能品味了。

裴子渊命几名警员押着程万山返回了警察署,自己却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叫上老二,两人来到西区一间米铺。

“裴警长,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那个姓萧的姑娘还在等你回去给个说辞。”老二提醒裴子渊。

“我知道,只是来办些事情。”

尽管裴子渊将自己的心绪掩藏得很好,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踌躇,却还是没能躲过老二敏锐的眼神。通过之前两人的叙述,老二心里对内情也了解一二,至于裴子渊与萧翎雨之间那条隐约未明的情丝,自然也落在他眼中,只需一想,便不难知晓裴子渊究竟在犹豫些什么。

老二了然指明道:“我不敢说裴警长这是借口,但想必你是因为为难而一时未想到如何更好地面对吧。”

裴子渊但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其实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该如何作答。裴子渊指了指眼前的米铺,转移了话题,“还是先进去再说,我确有正事要做。”

老二呵呵一笑,便不再深究,毕竟他们两人之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理清,旁人多说无益。他配合道:“当然,我相信裴警长不会假公济私,若无公事不会没理由来此走上一趟。”

两人说着,步入米铺之内。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的矮胖掌柜,见到裴子渊便热络地迎上前,“裴警长,今天怎么来了?”

“我找吴来。”

“哦,无赖正在后面老地方,您要是需要他跑腿去办事,尽管叫走便是了。”

“多谢,我改日再和掌柜你闲谈。”

“好说,好说。”

原来这里正是当日裴子渊为吴来安排的做事之所,初始时,他并未想过让吴来帮自己打探消息,但后来他发觉吴来的人际关系常能派上些用场,而感恩于他的吴来也愿意帮忙,他便顺水推舟起用了吴来。次数多了,掌柜亦有所察觉,不过这里的掌柜与裴子渊算得有些交情,吴来看管仓库的事情也不忙,只是混个职位罢了,掌柜也就不计较,让吴来随意由裴子渊支使了,既给了裴子渊一个人情,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我们要找何人?”

“我的一个眼线,他打探消息乃是一把好手。”裴子渊向老二解释,“这事我们在明,而凶手则隐于幕后,我们行动毕竟容易打草惊蛇,由他去办事更为灵活些,亦不会被发现。”

老二了然道:“看来裴警长你已有了方向,此案怕是指日可破。”

“话不宜说得太满,一切等有结果再下定论不迟。”

老二笑而分析,“这便是你做警察,与我们盗匪出身的不同之处,你们讲求小心谨慎,凡事看真凭实据办,而我们更喜欢大胆假设,努力求证。”

“有时也许这也是个好法子。”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米铺后院仓库门外。因为仓库并未设大门,敞开的格局可将里面情况一眼望尽。吴来揣着手,缩在一堆米袋子旁正昏昏欲睡,似乎尚未发觉裴子渊和老二的到来,微闭双目,头还不住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