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被诅咒的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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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冤魂归来(1)

白天发生了收藏室锁被撬的惊魂事件之后,虽然一切平安无事,裴子渊在那之后也并未再说什么,可程万山的心里一直并不安定。他一口气憋在心中,吐不是,咽也不是。他忽而很害怕和人倾吐,杀死小妾之事,定是不能再说与其他人听,即便是面对霍森,亦要守口如瓶。

若是再和程忠相商,怕是自己又会被笑话胆小、多虑,上次掩埋过小妾尸首之后,程万山也很少和程忠再沟通。人前他虽是主、程忠为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并非如此。被程忠数落看扁,程万山难免有些憋屈。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着繁杂的事情,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只得耳边听着打更声,一遍又一遍。忽然,在静夜中,响起一丝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东西用尖利的爪子挠过窗纸,带着嘶嘶的动静,声响虽然不大,但回荡在这无声的深夜里,听起来也格外清晰。

程万山瑟缩了一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即使那声音仿佛在心上抓挠,留下一道道心惊胆战的痕迹,他还是没有出去查看的勇气。在他看来,每一点儿的风吹草动,都像前来复仇的冤魂,随时会向他索命。

窗外的细碎声响,在响过一阵之后渐渐弱了下去,终至寂然。程万山定了定神,掀开被子下了地,迟疑着想要走向窗口。一个轻快的歌声不期然响起:“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请吃糖,请吃糕,糖啊糕啊莫吃饱。少吃滋味多,多吃滋味少……”

程万山的腿一哆嗦,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冰凉的气息隐隐从地面散发出来,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止不住颤抖。那歌声唱罢一遍,又响起第二遍,声音始终低回婉转、不紧不慢,却是变了声调,难以听出唱歌人的身份。在程万山听来,不亚于地狱来的勾魂歌。

见歌声始终没有停止的意思,程万山鼓足勇气低喊道:“谁?”

飘荡在空气中的歌声戛然而止,重又恢复安静后,气氛却是比之前更加诡异。程万山大口喘着气,撑着一旁的桌子站起身,提着灌了铅一般重的双腿,颤颤巍巍挪到了窗子旁。他不敢打开窗户,只是侧耳又倾听了片刻,才复又问道:“是谁在外面?”

回答他的,自然是一片沉默,仿佛方才任何声音都不曾出现过。程万山犹豫了一下,这才推开窗子,外面空无一物,连个鬼影都不见,更别说有人了。唯有刺骨的夜风,从窗子的缝隙中钻了进来,让人脊背生凉。

难道一切都只是自己太紧张,以致产生的错觉?程万山不禁想起程忠对自己的评论,可他就是无法做到像程忠那样无动于衷,毕竟出身不同。说实话,要不是几个人是在同一条船上,还真轮不到程忠这样的人和他平起平坐。可有时他也羡慕程忠那种麻木,若他能做到如此,也不会因忧虑过度而得上那个什么见鬼的梦游之症。自从失手杀死小妾之后,害得他现在睡觉只敢独自一人,提心吊胆。

又一阵寒意袭来,程万山拢了拢衣领,随手关上窗子,重又躺回到了床上,不知盯着天花板呆愣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涌上了些许困意。他感到头脑开始昏昏沉沉的,眼皮直往下落,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他翻了个身,不远处入目竟有道黑影,模糊地立在床榻前。程万山定睛望去,那影子渐渐清晰,浮现出小妾如花似玉的面容。虽是美色当前,程万山却无心欣赏,越发心惊胆战起来。

程万山拼命告诉自己,只是做梦,只要清醒过来,就会发现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可他就是无法摆脱,眼见着小妾风情款款地朝他走来,笑靥盈盈,那种喉咙被揪紧的窒息感,又不可避免地重现。

“老爷……”转眼小妾已走至床边,伸出手就要娇嗔着拉扯程万山。

程万山拼命摇着头,“别,别靠近我!”

“老爷,不要如此绝情嘛,之前您明明最宠着我,怎么才这几日工夫,就忘记了?”没等程万山回答,原本娇笑着的小妾忽然神情一凛,声音幽怨得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喑哑而颤抖,“还是,我变成这副模样,您就不喜欢了?可这也都是老爷您的杰作啊!”

小妾说罢,如花般美丽的脸忽然一片片碎裂,如龟壳一般掉落下来,里面露出被泥土覆盖,却是不见五官的一张平板面貌,在头发的覆盖之下若隐若现,狰狞而恐怖。

“不,不要--”

程万山极力挣扎着身体,咕咚一声,从床上滚落下去,摔了个清醒,这才自噩梦里挣脱出来。他摸索着来到桌旁,拿起托盘中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翻找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拭了拭额头遍布的汗珠,才坐下身喘息着。

为何会突然间梦到小妾?一种不安感在程万山心底扩散开来。想到那日匆忙埋尸的情形,他越发踌躇起来。莫不是出了岔子?不会被人发现了吧?越是想着,他就越不确定。终于抵不过心底的担忧,程万山站起身,点了一盏灯笼,穿好外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在院子里驻足,四下查看一番,直到确定周围无人,才小心地踏着脚步,极力不发出太大的响动,蹑手蹑脚地走向了大门。他手中的灯笼,在地面投射的光线影影绰绰,与不甚明亮的月色遥相呼应,终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外。这时,一个身影寂然无声地探出个头来,往程万山离开的方向望了望,亦抬步跟了上去。

夜,终究是如此寂静。但空气中浮动的阴霾,却是挥之不散。

萧翎雨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看了看仍睡在床上的裴子渊,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回椅子上躺下。还好自己够小心,溜出去并未引起裴子渊的警觉,这便是共处一室萧翎雨的担忧之一。而另一桩,则是……

萧翎雨想到这里,浑身不自在地动了动,又将思绪转回到此事上。如果被裴子渊发现,他也不能确定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也许会变得容易些,好过自己孤军奋战。但另一种可能便是,会变得连行动的机会都没有。裴子渊将自己留在身边的目的,他心中大约也能猜测个一二,现在他们两人只能算作是相互利用,而萧翎雨本身,是无法完全信任作为警察的裴子渊的。要一起行动是一回事,但敞开心扉,便又是另一回事。生活的磨砺已使他学会了只信自己,不轻易去相信别人。

他知道自己私自跑到程万山房门外去吓唬他,是件冒险之事,可他只有这样做,才能查找些蛛丝马迹,否则,他坚持接近裴子渊,入住程家,便无任何意义。至于选择借助裴子渊的力量,也实属无奈之举。

要说毫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他担心裴子渊太过敏锐,发现他不在房里会起疑心,于是在吓完程万山之后,不敢做太久的停留,便匆匆忙忙跑了回来。不过,相信已达到了他的目的,经他方才这样一折腾,程万山必定心中打鼓,只要自己坚持下去,要不了多久,程万山便会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萧翎雨不禁满意地笑笑,又看了眼背对着自己,似乎睡得正熟的裴子渊,这才侧身和衣躺下,闭上眼准备睡觉。许是因为成功实施了计划,而又未被裴子渊觉察,萧翎雨带着一丝轻松的心情,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直到房间里传来萧翎雨均匀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已进入熟睡,一直躺着未动的裴子渊这才睁开眼睛。他眼中闪过的精光,在黑暗的屋里尤为打眼。

从萧翎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他便警觉起来,尽管他想知道萧翎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萧翎雨第一次行动,必定格外小心,若贸然跟出去很容易被发现,因此,他选择静观其变。萧翎雨想尽办法跟他进入程家,那么他所做之事,必然和程家脱不了干系,既在这院子之中,便不会脱离了掌控。待他稍微放松了警惕,自己再跟踪去一探究竟便可。

但裴子渊心中却有个虽轻却由不得忽视的声音,他自内心觉得萧翎雨不会做什么恶事,不管他有何隐情,不知为什么,裴子渊并不相信他是恶人。

程万山出了家门,直奔城郊的树林而去。他一定要亲自确认小妾的尸首还完好地埋在原地,才能放心,否则恐怕会寝食难安。但这次他并未叫上程忠,这等捕风捉影的事,在程忠看来,定又是无谓的担忧。

到了树林附近,程万山便熄灭了灯火,借着朦胧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依照记忆,往埋尸处走去。虽说是短短一段路,他却走得并不容易。林中本就环境复杂,再加之心中忐忑,程万山显得有些跌跌撞撞。

应该就在这附近,程万山在两棵粗壮的大树之间站住了脚,四下查看着。厚厚的云层刚巧从月亮前飘过,短暂地遮住了月光,因此看得不太清楚。程万山踱了几步,又抬头望了望天,一缕如银的光亮正巧照射下来,径直洒在他面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