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女性,让我敬佩与骄傲的,是参加长征的队伍中总共32名女红军,竟无一人掉队,她们全部抵达陕北。其中,不乏以三寸金莲征服千山万水的杨厚珍;更有三过草地,四爬雪山,五次婚姻,六个孤儿,七次遇难,八陷暗算,九死一生的女团长王泉媛;一个藏族女战士,过雪山时,双脚被冻得溃烂,为了赶路,她从老乡家借来斧头剁去脚趾;更有红五军团参谋长周子昆的妻子曾玉,将刚刚出生下的孩子用白布一包,内附一张纸条几块银元丢在行军路上的心碎场面;毛泽东的妻子贺子珍,一直到她去世,脑颅里面仍残留着长征路上几块敌人的弹片;年仅9岁的王新兰,出身富家,投奔红军,喜欢歌唱,今天的六盘山谷,依稀飘荡着她稚嫩的歌喉:
什么是黑的
土中的乌金
富人的贪心
什么是红的
清晨的日
工农的血
什么是黄的
穷人的脸和身
富人的谷和金
有人把这一切归结于虔诚的信仰和坚韧的意志,我想,除去会唱《马赛曲》的蔡畅一批女革命家,大多的人也许只是保持着东方女子的单纯、率真、忠贞、隐忍,对革命的热情与向往;或鲜见的叛逆、反抗、追求。朱德夫人康克清,是长征前唯一指挥过战役的女性。她曾对美国记者斯诺说,长征对她而言,就像在野外散步一样。现任作协主席铁凝在完成重访长征路后说,她决不敢说就此读懂了长征,读懂了红军,“长征是一部大书,我们对这段历史还需要仔细掂量,静心端详。”
在结束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想重复埃德加·斯诺就这场“激动人心的远征”说过的一段话:
“它过去是激动人心的,现在它仍会引起世界各国人民的钦佩和激情。我想,它将成为人类坚定无畏的丰碑,永远流传于世。阅读长征的故事将使人们再次认识到,人类的精神一旦被唤起,其威力是无穷无尽的。”
瓷器口
青石愈走愈薄,文化历久弥坚,岂不知沦为消费与“产业”的文化遗存,只会随着时日加速它的毁灭;如同瓷器,一经摧毁,便无法再生、复制,只能克隆、只能赝品。君不知,文化和瓷器一样的脆弱。
江南的周庄,乌镇。
云南的丽江,束河。
还有拉萨的八角街等等。
这些,被人们使用的频率太高了。
被用旧了,脏了。
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古镇,吆喝声,我总能发现快要绝迹的牧歌一般的农耕文化的风景。还有,广场上排练着的民间歌舞;溪流中那摇橹的少妇……《诗经》一样的情景哦!
我知道,这注定是“最后一片叶子”。
这些年,我所到的每一地的古镇,几乎都被打造成了商业一条街,古香古色的小镇们,被套上了红花柳绿,灯笼,霓虹,俗气祸害了自然民朴。
都市的人们好不容易用挤出的时间,舍得花钱,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奔向这被传颂中的古镇,领略传统文化,呼吸清新味道,寻求心灵寂静;可当双脚落地,一阵发呆,黯然神伤:
小镇,悠悠古韵早已消失殆尽,原生态人文风貌都哪里去了?
脑波划出一条直线,延伸,延伸;古镇,已经不见了那种幽境、羞涩、腼腆;肆无忌惮飘荡着的鲜艳的广告、红唇、“求一夜情,管饭”……被冲撞疼了视网膜。
重庆“磁器口”。中国古镇一个缩影。
那天,雾气洒在嘉陵江上,我站在磁器口牌坊前,手搭凉棚望去,热浪滚滚,人流如鲫,晃不动身,挪不开步,今天是星期三,怎么会……
“一条石板路,千年瓷器口”。瓷器口,明清朝以盛产并转运青花瓷闻名遐迩。当年,万船竞发,遍地黄金(金钱板艺术表演),嘉陵江下游这个著名的商业码头,被称作“小重庆”,融合着巴渝文化、宗教文化、民间文化,自然也有后天添加着的其它文化,如同蜚声中外的巴蜀火锅,麻辣着、沸腾着、也闹腾着人们的肠胃、心胸。
瓷器口的青石板路,曾留下过周恩来、吴宓、丁肇中、徐悲鸿、傅抱石、丰子恺、宗白华、杨银娣等人的足迹。记得最具禅意的文人丰子恺画过一册保护生灵的毛笔画,文化是需要用心呵护的。按说,青石愈走愈薄,文化历久弥坚,岂不知沦为消费与“产业”的文化遗存,只会随着时日加速它的毁灭;如同瓷器,一经摧毁,便无法再生、复制,只能克隆、只能赝品。君不知,文化和瓷器一样的脆弱。以我的记忆,那段史无前例的红色革命伊始,满世界最先破碎的便是瓷器。
七年前我在云南丽江的束河拍摄的,老太太害羞的模样,像一个50年代的少女。她,居然让我联想到瓷器口的昨天。
而今天的瓷器口,如同一不小心迷路到了21世纪的村姑,又有些像一个90后的女生欢快莽撞地闯入古寨,感官错位,思绪凌乱,“小重庆”演绎着奢侈、浮华,时尚;让人联想到春晚穿苏格兰裙的“小沈阳”。这一切,活像盯视着的“麻花店”的招牌,我的大脑开始蛮拧!
暖阁里,色彩泛滥,商品琳琅,模糊了判断力,失去话语权,我,选择“随波逐流”。
瞧那男生,被缤纷的色迷糊了;店里的女老板,眸子燃烧着期盼。锱铢必较的空气,让人们僵硬成了钱币的表情。
“我怀旧,是因为我看不到未来。”不知是谁的诗句?
以笔作刀枪的硬朗男人,好熟悉!他,让人们想起那个口诛笔伐的年代。
“写诗吧,这样你会柔软一点。”
他横眉冷对:“写诗靠谱吗?”
“写诗能抒发情怀啊。”
“日子都找不着北,我抒什么情啊我,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那好,我坐着;人,横着喝茶,用嘉陵江的水沏上。”
“嘉陵江的水早变浑浊了!”
我语塞了……
“学十年语文,不如聊半年QQ”
“那圈圈什么意思?”
“是QQ,不是圈圈。”
“不懂!”
“就是在网上聊天。”
“聊天半年,顶念十年语文。”
“那我叫我的孩子也去聊圈圈,速成。省得每天喊着作业太多。”
“不是圈圈,是QQ。”
“反正都一样,圈圈下面无非多了一个‘尾巴’。”
“郁闷,和你说不清,走了。”
“求一夜情,管饭。”
好久,没有见这样的灿烂笑容了。
“是谁管谁的饭?”
“当然是我了,是我求一夜情嘛,当然我管饭。”
“求到了吗?”
“还没有。”
“那你笑成了这样,至于吗。”
“一夜情,对方也愉悦了,为啥你要管饭?”
“我是男人啊。”
“那我总不能……”
“给你个建议,要吗?”
“当然要,啥子建议?”
“AA制。”
“A什么制?”
“笨,AA都不知道?就是一人出一半饭钱。”
“穷,没念过书,别笑话我。一人一半,原来有这样的好事。”
“不知道,看你的本事了,走了。”
“你还在五十年代吧!等你弄明白了,也过了2014年了。”
老外也来掺合了,一个劲地琢磨:“一夜情,管饭……”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儿?凑近了看:“是求一夜情,管饭啊!算了,中国的事情咱搞不懂,别再是陷阱……”
胳膊上搭着衣物的男子,眼神儿里没有观赏古镇的味儿,被一夜情的事儿给闹得,心想,穷什么也不能穷一夜情,苦什么也不能苦自己的本性,哈哈,一夜情,还管饭!
后面的人在喊叫着:“求一夜情,管饭!”
全闹拧了。麻花店就在隔壁。
一身戎装,手举红宝书,两条小辫儿,张扬着,彰显着那个荒诞年代的可爱与幼稚。
看着这样的穿戴,一个90后的男生站在她面前,对她敬畏地说:“姐,我不敢迷恋你,因我读不懂你,你确实是个神话;是个传说。”
“姐,我喜欢蜗居,喜欢在网上和富二代的妞们聊天,她们有钱,有闲。你太遥远。”
瞧你,钢枪,刺刀,一脸革命正气,那浓重的两道剑眉,确实有着男人的硬朗和咄咄逼人的英雄气势。那个年代,六亿神州尽舜尧。
“问世间情为何物?”
现代女生、男生,不懂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
这句话儿,现代人都很迷茫,别说你们那个年代的人了。
嘉陵江边
沉思的美丽
丰满的雪峰
性感的唇
鬼魅的腰身
化作了寂静的
凝固的朦胧
是得到了
是失去了
还是绝望了
这里,只有她不言语
毛泽东,班禅,达赖三个人合影。真年轻呐。
我低头沉思,心里风云乍起。
古镇里的市民。原始的操作。不用登高揽月,无须下洋捉鳖,晒着慷慨的日头,捶打着朴实的生活,独享着自创的快乐,悠哉。
在小小的古镇
我心灵在不停地翻山越岭
别再发愣了
睁着空空的双眼
没有安全感的游魂
那手中的瓶
像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世界变化真快
(可有川剧变脸快?)
这句话咀嚼在嘴里
是很酷的一件事
退一步天高地阔
一切低俗的东西
在高雅面前
有着自己的奥秘
我四渡赤水
走到了这里
我的灵魂开始有了胃口
今天,全当我烧了一锅粥,古镇的怪味、冰雪的力量煮在一起;火大,糊了,您就将就着吃,别皱眉头。
雍和宫冥思
佛,在我心中就是这样的;佛心,是一盏明净灯火,一直暖着我的生命。
曾听老北京人说过,“男雍和,女红螺”,是指男子去雍和宫祈愿最灵,女子到红螺寺祷告最佳。红螺寺在怀柔,千年古刹,皇家倾顾,高僧频出,世有“南普陀,北红螺”之说。
我就去雍和宫。
步入庭院,上空弥漫着浓郁烟雾,以及扑面而来的汹涌香氛,想到了依上香的规矩,一支三支为好,多则泛滥,无益。再说供香,顾名思义,是为佛祖供奉香气,而不是像有些人满院子地奔走,把手中一捆捆的奢华供香点燃,烧旺,活活给演绎成了“烧香”。这,是一种误解,误读,而且是对佛的不恭敬。
瞧那些手中执香者,他们眼神中的迷离更是漫衍过了烟火,摩肩接踵的中外“香客”,也使得心目中的净土嘈杂了许多。据说,蛇年正月初一,赶来雍和宫烧香的人多达8万。
想起在电视台任职其间,一次到宁波开会,其间会议上组织去普陀山。曾读过张岱的描写,400年前,文人笔下,一日数万计人汇聚进香朝拜之盛况跃然眼帘。再观左右,香烟缭绕间,各台的同行们忙不迭地请香、拜佛、祈福,如同置身明朝的那些事儿。
当时,我脖子上佩有一枚玉,同室的朋友看到,问我可曾开光,我说还没有呐。朋友建议,你好不容易到了佛教圣地,何不开一下光呐?我被她这番虔诚的话语打动了。
我拿着玉佩,来到一位老僧人面前,恳请他为我的玉佩开光。古稀僧人端详了我良久,缓缓若自言自语:“你自己开光吧。”
我迷惑了!
踱出殿堂,问了朋友:“那僧人让我自己开光,自己也能开光?”
朋友笑弯了腰,没等到她的答案,我拿着自己的玉佩返回大殿,把它恭敬摆放在佛祖像下的长案中间,拜在案前的垫子上,默默对自己说:“瞧,我身边的这么多人都在为我的那块玉礼拜,祷告,祈福。我的这枚玉,好有福祉!”就这样,在千年普陀圣山,我自己给自己的玉开了光。
一趟普陀,遇佛指点,如同棒喝后朦胧间觉悟了“我心即佛”真谛,自己给自己开光,完成了一次神圣开启,也亲近了佛,自然了禅;如同我的这枚玉,毫无雕凿,天然浑成,洁白圆润,一直拥有着我的体温与脉搏,并陪伴着我越过了无计劫数。
今日,情景再现,我手里拿着好朋友要开光的玉,款步走入永佑殿,我没再去找僧人,从容地把那块玉放在紫檀雕刻无量佛莲花座下的香案上。
大殿的垫子上跪满了虔诚咏诵祈福的男女。
这时,一位年轻的和尚走到了那块玉面前,拈起看了个仔细,又郑重放回原处,转眼看着我,并无言语。
双手合十为朋友祈祷过后,去拿那块玉时,看到了那位年轻和尚迷惑不解的眼神,他一直目送着我走出大殿。
雍和宫,这座出了两位皇帝的“龙潜福地”,与紫禁城皇宫一样规格的黄瓦红墙,具有汉、满、蒙、藏民族特色的佛教寺院,在中国并不多见。乾隆还为雍和宫赐了一藏语名:“噶丹敬恰林”,翻译过来,就是兜率壮丽洲。这倒让我想起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佛教汉代传入中国。千百年来,凡到寺庙进香的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要在佛像前烧香磕头,顶礼膜拜,以表虔诚。宋太祖登极伊始,初到相国寺进香,求佛保佑江山永固,万民康泰。赵匡胤来到佛像前,问左右侍从:“朕,当拜不当拜?”左右一时都愣住了。皇帝是“真龙天子”,至尊至贵,岂能随便下跪?相国寺一名叫替宁的寺僧当众回答:“不当拜。”赵匡胤问为什么,替宁说:“现在佛不拜过去佛。”如此回答,既不贬抑、亵渎佛祖,又维护皇帝尊严。从此,赵匡胤开了先例:凡是皇帝到寺庙进香,都不再对佛像下跪。
越过门槛,雍和宫鼎盛的人烟香火立刻又把我围拢个严实。
以往游走的途中,去寺庙,看到的大都是年老的妇女,也有颤颤巍巍的病人,男人很少见,更是见不到年轻人。但是今日,我着实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外国人就不理论他们了,我想他们大多人未必会弄清楚东方佛教与他们的基督教、天主教的定义,正如我初到在梵蒂冈时,总也分不清天主教(也叫罗马公教)、东正教(希腊正教)和基督教的区别。眼下,依次升高,重院深藏的雍和宫,不但有众多年轻的女孩,也有好多男孩,有些一看就知道是恋人,香火旺地,活泼着他们对未来的憧憬与祈祷,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