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寻找平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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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万里征人魂归还(9)

“文革”风雨来临,王青天也不能撑住一片天了。他遭到了残酷的迫害,如他在给周总理的信中所说:“……拳打脚踢,棒子打,煽巴掌,扳手指,扳脚,针刺……搞十分钟就汗水流光,折磨两三小时,即奄奄一息……”但是无论怎样折磨,王昭绝口不说任何违背良心的事,不出卖任何人。在公安部关押期间,一些老同事哭闹着要去看他,怕连累大家,他大声说:“都走开,我不认识你们。”

王昭于1970年2月在狱中去世。他的夫人韩琴谱31天后才知道消息。

在采访王昭的儿子王燕生(北京理工大学高级工程师)时,他告诉我,当时才13岁的他多次受到“专案组”的拷问,被抓去小屋,交代问题。他的姐姐因惊吓过度,精神分裂,死去。

青海的造反派还到平山老家揪斗王昭的老母亲,将老母亲折磨而死。王昭的三叔、伯母也被迫害致死,侄子也精神失常……

1975年,邓小平出来工作时,罗瑞卿拿着韩琴谱写的申诉材料给他,邓小平当时还不知道王昭遇害,说:“王昭在哪里?怎么还不出来工作?”

粉碎“四人帮”后,曾和王昭在华北大地上并肩战斗的胡耀邦为他的平反给予极大关注,最后亲自主持了王昭的骨灰安放仪式。今天,在青海高原上的日月山口,我们能看到一块石碑,上书“民为贵——王昭同志你慢慢地走”。

采访手记:

寻访平山团的过程中,我变得非常关注平山人,特别是我认识或采访过的一些烈士后代。观察他们的性格特点,我发现,在一些情节上,后辈人和老一辈革命家们精神相同、血脉相承。在贵州采访时,我特别留心了一下当地的新闻报道。

2011年的一个春日,黔西南的某工业园区奠基仪式,会场红毯铺地,彩旗招展,很是热闹。栗战书履新贵州省委书记后,针对贵州落后面貌,提出“我们不能总垫底,要奋力爬高!”对于百姓关心的重点工程,他要去讲讲话,鼓舞士气。只见一群礼仪小姐穿着艳丽的旗袍,早早候在主席台旁。她们的任务是伸着胳膊指引来宾,找到座位,然后把椅子往外拉一拉,请来宾入座。

台口,礼仪小姐笑容可掬地刚要引导,忽听栗战书说:“你们都下去!我知道主席台在哪儿!也认识桌签上自己的名字!”礼仪小姐们愕然,愣了一下,尴尬下台而去……

仪式结束后,他把相关的人员找来,问:“你们能说说什么是劳民伤财吗?”大家面面相觑。他指着工地上说:“看看这些丝绸的彩旗,足有一千多面吧。要一个个做,要一个个插,做一个旗子不管花钱多少,都要花钱。以后能不能别搞这些个?”有人小声说,总得有仪式吧!他接着说:“这不是开奥运会!这是不富裕的贵州。想想,我们一出场彩旗招展,一上台美女陪伴,共产党的领导干部什么形象?老百姓看到心里舒服吗?”

节俭是大德而非小节,更是一种精神力量。此后,贵州会场,吹起简朴春风。

2010年10月3日下午,贵州省六盘水市水矿集团汪家寨煤矿平硐井口,栗战书穿戴好下井的衣服,要下井检查。

矿山的人接待过领导视察,都是象征性地在下井口附近看一看。今天没有想到,这个省委书记是“真检查”!在井下徒步行走3公里,探察3个多小时,一直走到巷道最下面,找到最底层的工人握手说话。对井下的顶子、电路、排水设施、送风设施、瓦斯监测设备,都要一一检查。井巷中的瓦斯记录、瓦斯抽放牌板等栗战书都格外留意,他认真查看牌板上各项数字,不断向随行的矿领导询问着情况。

对于长期做行政工作的人来说,井下几个小时的行走可谓不易:穿上高腰雨鞋,穿上加厚的衣服,戴上很重的安全帽,后面还要背着很重的一块矿灯电池。一身行头下来走路都很难,何况要踩着泥泞的路,上坡、下坡、转弯换道、翻越铁架……身材魁梧的栗战书在狭窄的井巷里穿行,不断俯身、弯腰……几公里走下来早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在淋水、粉尘中,在采掘面狭小的角落,采煤工人们正在意外之际,省委书记已紧紧握住了他们满是煤灰的双手……

2011年1月16日夜深时分,贵州高原小镇,栗战书裹紧军大衣,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束,踩着薄薄的冰层,敲开了迤那镇合心村村民马仙仙的家门。27岁的小伙子怎么也想不到省委书记会来他这普通的农家住宿,一时窘迫无言,赶紧把书记让到暖暖的火炉前。栗战书说:“我住你们家里,你们不要把我当客人,你们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坐在煤炉边,栗战书关切地问,“烧这个煤会不会得地氟病?”贵州西部产煤区因为煤层含氟量较高,地氟病高发,数十万农民群众因为氟中毒,身体健康受到巨大伤害。马仙仙指着煤炉旁的烟囱说:“以前的煤炉因为敞着烧才会中毒,现在大部分都已经改炉改灶了,烟囱可以把煤烟抽到外面去,已经好多了。”

谈兴正浓时,火炉上的土豆煮熟了。“我们威宁的土豆是贵州最好的,书记尝尝吧。”栗战书拿起一块土豆,蘸一点辣椒,尝了尝:“味道不错,挺好吃的。”

宁静的冬夜,寒星在薄云后合上睡眼。就这样,栗战书白天访贫问苦,夜宿马仙仙家,一住多天……

次日清早,零星的雪花飘起,在泥泞而蜿蜒的山路上,出现了栗战书一行的身影,他开始在村落里细细走访。在茨营村贫困农户滕明万家破旧不堪的土坯房里,栗战书走到房间的角落,翻开家里的米袋子看看里面还有多少粮食;在大山村徐贵宁家,栗战书低头弓腰,费力地钻进一个异常狭窄的墙洞,查看他家住房情况……栗战书走进一间黑黢黢、空无家具的堂屋,拉着村民饶昭福儿子的小手,痛惜地安慰说,一定要想办法治疗孩子眼睛的残疾。他踩着破旧摇晃的木梯,坚持看看孩子们住的阁楼,那简陋无比的场景,让他的眼睛覆上一层泪膜……

一年多后,在报道中看到,迤那镇很快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村民精神提振,信心十足地干了起来。那个不善言谈的马仙仙,近来给几十个来学习的农民讲起种蘑菇,已滔滔不绝了,连衣着打扮,甚至发型都发生了变化。种药材的陈杰更是不得了,嘴里的新词蹦出好几串,什么“可循环经济发展”,“绿色认证”,“建立野生金铁锁(云南白药的重要原料)的核心保护区”,都是过去没有听到过的。

栗战书离开贵州后,他的继任者赵克志,继续到迤那镇做“驻村干部”,在村民家中吃住,做好帮扶工作。经过两任省委书记的接力帮扶,现在,迤那镇已经变贵州高原上一座美丽的小镇,各个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甩掉了贫困的帽子,农民们都不出去打工了。用马仙仙的话说:“我们村黑巴巴的土墙都变得白森森的,里外都搞得很好,我们的收入也高了,都像城市一样了,还去城市干什么?”

迤那镇只是贵州广大驻村干部帮扶的一个。在一份资料中看到,从2010年底开始,从省领导干部做起开展帮扶工作,“到基层去,到群众中去”,陆续有两万名干部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工作,帮助农村同步小康。近几年,贵州快步追赶,几项主要经济指标增速位居全国前列,发展进入最好时期……

我看到这些新闻报道,常常想起栗再温在山东的下乡场景,王昭在青海下乡的情形,虽然时代不同,风格还是如此的相同。

一个领导干部,只是坐在办公室看材料,坐在车里观风景,坐在宾馆里听汇报,和大汗淋漓地深刻体味,肯定有着不同,而这种体味往往也决定着一种情感的持久存在。真正地走到人民群众当中去,群众才会把你看作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