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里有好吃的东西!”“朱洋人”惊异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原来是一罐藏在一堆乱草下的米饭,看样子放在那里几天了。已经有些发馊。
“朱洋人”问何耀榜:“可以吃吗?指导员。”
看到大家几天未进米的疲惫样子,他点头应允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韩允之报告说:“何甲长来了。”
何甲长进屋后,在稻草上坐下来说:“这一带移民好几天了,他们被关进了乌子铺。陈满子的三个儿子当了红军,在家的三个媳妇这次一进移民点就被国民党捉去卖了,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会,敌人又把陈满子打得死去活来。他的侄儿媳妇甘桂兰因为是便衣队的联络员,这次也被卖给宣化店区公所的一个区员做小老婆……‘指导员,’你们看我们这样能活下去吗?”……他再也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最后放声痛哭起来。便衣队的同志也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突然,老人激动起来:“你们光是这里躲躲、那里藏藏是不行的,这样下去会被他们杀死的,你们要打。”
老人说的有道理。敌人虽然强迫群众搬进了移民点,可他们无法看守人民群众向着共产党的心。何耀榜说:“请你对红军家属和人民宣传,共产党领导的红军会想办法摧毁敌人移民毒计的。”“我们一定熬着,等着你们打移民点。”老人坚定地说。
便衣队想了个打的办法。决定先打罗伸发的民团。
半夜里,按照方案,全部隐蔽在运动的指定位置埋伏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罗伸发就带着他的三个民团中队上仰锅山来了。便衣队钻出草丛,一边向山顶运动,一边射击敌人。申功臣便衣队的十把盒子枪拦腰卡断了敌人。
毫无战斗经验的罗伸发听到枪声,浑身发软,几个团兵赶来,像拖猪一样架起他向山下跑了。这时埋伏在黑狗寨的教导二队,像猛虎下山一样猛扑了过来,迎头痛击敌人,团兵们被打得哭娘唤爹,成排成排地跪在地上高呼饶命。
这一仗把罗伸发给打怕了。他为了保住命,找到便衣队,表示只要便衣队释放俘虏,他愿意“中立”。便衣队说,“行!”在山里又活跃起来了。
一天夜里,便衣队在刘家冲沟北湾的空湾子里隐蔽。王定堂和黄陂老找到了何耀榜。他俩高兴地说:“吴书记派我们来告诉你,红二十八军林维先营长带一营过来策应我们,现已和独立团接上了头。”
第二天夜晚,何耀榜带着道委特务二营急行军到了芦家畈。战斗在午夜开始,枪声一响,移民点内的群众就放火烧着了棚子,民团一见四处大火,加上枪声又很激烈,不由得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向外冲来,这下正好进了我军的伏击圈。特务二营一阵枪响过后,民团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几个早缴械投降了。
短短几天里,整个鄂东北地区天翻地覆,乾坤倒转,反移民胜利的捷报频频传来:红二十八军一营以伪装战术摧毁了一连串的移民点。还打垮了国民党正规军两个营。独立团打开了西张店、乘马岗移民点。易元鳌率领部队打开了周八寨、潘家河的移民点。胡民山便衣队和刘达诚的民团,里应外合摧毁了沙河铺所有的碉堡,刘达诚民团的三十多条枪公开拖了出来。“朱洋人”带便衣队打乌子铺移民点时,点内的地下党组织、红军家属。秘密小便衣队和基本群众,火烧草棚,手拿斧头菜刀,与敌人肉搏,共同打开了乌子铺移民点。申功臣便衣队打大胜关移民点时,敌人一发现寨子里的群众暴动,自己烧掉寨子后就溜掉了……整个鄂东北新老苏区的移民点大部被摧毁了,便衣队又战斗在山岳丛林中。
6月中旬,独立团被打散之后,鄂东北道委为了及时组织力量反击“清剿”,立刻将突围出来剩下的三十多人以及部分伤员。再加上第三路游击师,重新组建鄂东北独立团。将缺乏指挥经验的原团长、政委陈希堂、李明远撤销职务,改任顾士多为团长,李士怀为政委。新组建的独立团在黄安、麻城、光山、罗山等地继续坚持游击作战。
高敬亭率领突围出来的手枪团二、三分队于6月下旬转战至光山县南向店附近的鹭鸶湾,反动民团头子易本应闻报即率两个保安中队扑来。高敬亭迅速指挥部队迎击敌人。手枪团二分队抢占中金湾后山制高点,易本应亲自指挥机枪射击,命令号兵吹冲锋号,企图迂回到鹭鸶湾后小冲,攻击中金湾后山红军阵地,高敬亭命令三分队从鹭鸶湾西头出击包抄易本应。经过一个小时的激战,红军击毙反动民团头子易本应及团匪一百余人,缴长短枪一百二十余支。后经麻城、黄冈、浠水、罗田,于7月中旬到达岳西一带游击。
红八十二师特务营的一百多名幸存者从杨真山突围出来后,7月5日,在黄冈县神仙寨与潜山战斗营和手枪团一分队会合,潜山战斗营改为特务营第三连。次日,整编后的特务营与手枪团一分队配合,在黄冈白羊山歼灭国民党第一〇三师孤军深入的一个营,歼敌官兵三百人,缴获步枪二百余支。
林维先率红二四四团第一营冲过平汉路后,跳出了敌人包围圈,然后在应山、钟祥、京山、枣阳、桐柏一带频繁游击作战,先后袭击三十多个敌据点的集镇。7月24日,打开了信阳大土豪蔡守恭的老剿——蔡家圩子,这对当时处境极为困难的鄂豫边红军游击队的发展起了很大作用。
英雄营长林维先是怎么出围的呢?也有段故事。
那是六月中旬的一天,雷电交加,大雨滂沱,一支四十余人的“国民党军队”,正沿着大别山蜿蜒崎岖的小路,艰难地向罗田北部的塍家堡方向移动着。
在这支队伍中间,还有一个洋人。他又高又长的勾界上,有一双深陷的灰蓝色眼睛。他头戴的礼帽和身着的蓝制服被雨水浸湿,脚上的高筒牛皮靴溅满了泥浆,胸前佩挂的两枚分别由星条和青大白旗构成图案的徽章,被荆棘划得斑痕累累,暗淡无光。
原来林维先突围后,又奉命精选二十余名干部战士加配两挺轻机枪,组成一支精干的小分队,深入到黄安、麻城,接应了一批归队的轻伤员,一共有四十多人。
他们在返回罗田的途中,与敌人一个加强连遭遇。小分队一举将敌击溃,俘获了一名蒋介石请来的美国“洋顾问”。洋顾问身上还带着蒋介石领发的“特别通行证”。
林维先顿时计上心来,他一面命大个子连长看护好“顾问”,一面命小分队全部化装成“国军”。
傍晚时分,风停雨歇,西边天际还渗透一层落日的余晖。林维先率小分队进入了距塍家堡约两千米的路旁。他选择一处有利地形,用那只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望远镜,仔细地观察镇内动静。
映入林维光眼帘的塍家堡,一派戒备森严的景象。镇边的小山嘴下,有一座用石头垒成的碉堡。镇内,不时有一队队巡逻兵穿街而过。
林维先放下望远镜,沉思良久,把自己一路思考着闯关想法告诉了同志们。然后,他和大个儿连长把美国顾问夹在中间,走到队伍前头,大模大样地向塍家堡开去。
碉堡内的哨兵大声问:“喂!哪一部分的,干什么?”
“一〇三师!”身着蒋军上尉服的大个子连长傲慢地回答:“奉命接美国顾问先生!”
敌哨兵听说接美国顾问,知道来头不小,慌忙走出碉堡迎接。
就在这时,塍家堡街头走出一队巡逻兵。领头的老远望见碉堡前站着一群人,便高声喊道:“喂!都是些什么人?”
林维先和大个子连长心中都捏一把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几乎同时用手枪在洋顾问腰间一捅。
洋顾问只觉得后腰一阵发麻。此刻,他已完全明白共军的意图。他深知共军的厉害和他当前的处境;同时也为蒋军的腐败无能而气恼。日前一仗,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反而被共军的一些伤兵击溃。尤其是对蒋军只顾各自逃命,把他这堂堂的美国顾问丢下不管,更为恼火。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便“唏哩哇啦”地怒吼一阵,然后仰视天空不言不语。
林维先和大个子连长也弄不明白他吼些什么,但知道这个家伙怕死,眼下不会耍花招。于是,两人都把搀着洋顾问的手松开了,装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转眼,敌人的巡逻队已经来到面前。刚才洋顾问的怒吼,他们根本听不懂讲的什么,走进一看,才知道这个黄头发的人发怒了。
敌巡逻队领头的那家伙心中生疑,表面又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大个子连长身边,陪着笑脸问:“长官,这位是?”他指了一下洋顾问。
“这位是美国顾问先生,我们奉命接他到总部去。”
“哎呀,是接顾问先生,多有怠慢。怎么贵军按顾问先生不通知本部,我们也好迎送呀!”
“上司有令,这次接顾问先生绝对保密!”大个子连长不耐烦地说。
敌巡逻队领头的贼眼一转,忙改口说:“既然如此,有请诸位长官陪顾问先生到本部歇一晚,虽没什么好招待,但总比摸黑赶路安全一些吧!他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小分队。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林维先,深怕纠缠下去露出破绽。于是他把腰间的手枪一掏,骂道:“你们没见顾问先生发怒了吗?你们这个鬼地方常有红二十八军活动,万一顾问先生不测,你我担当得起吗?”接着他抽出美国顾问的那个“特别通行证”,在巡逻队领队面前晃动。
敌巡逻队领头的见对方的官衔比自己大,又有特别通行证,哪敢再刁难,忙换一副笑脸说:“少校先生,实在对不起,贵军既有重任在身,就请上路吧!”然后毕恭毕敬地打开了横在镇口的木栅栏。
就这样,小分队闯过了关隘塍家堡。
皖西北和皖鄂边的各级党组织虽然与上级失去了联系,但紧紧依靠当地群众,抱定革命必胜的信念,各自为战,以各种方式与强大的敌人周旋。
便衣队住岩洞、嚼草根、“树叶当被待天明”,始终战斗在大别山中,不屈不挠。到9月份七里坪集中时,便衣队仍有五、六百名队员,这是鄂豫皖人民拼死保存的革命火种。
1937年六、七月,是鄂豫皖边游击区最艰苦的两个月。但是在高敬亭的率领下,红二十八军和鄂豫皖边区军民浴血奋战,英勇抗击。终于使国民党“三个月内彻底消灭鄂豫皖边区红军”的新“清剿”计划化为泡影,红二十八军和大别山人民一起保卫了革命根据地,保存了革命的力量,并赢得了三年游击战争的最后胜利。
青天畈“谈判”
鄂豫皖边区党组织同党中央失去联系三年多,党中央十分关心该区的革命斗争和国共谈判情况。毛泽东多次过问,并且曾在一天内两次致电武汉林伯渠,对鄂豫皖边区谈判和集中的原则,作重要指示。
1937年9月初,中共中央委派的代表郑位三、肖望东、张体学、程启文等人从延安来到七里坪,向高敬亭、何耀榜传达中共中央关于谈判、改编、国共合作抗日等问题的立场和政策。郑位三最后说:
“统一战线建立起来后,目前最主要的是如何坚持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的问题。我来时,党中央再三交待,不能擅自接受国民党方面的任何委任、整编。
你们不了解中央指示精神,责任也不全在你们身上,但要吸取这个教训。现在要想办法尽快退掉委任状。”
委任状是怎么回事呢?
1937年7月初的一个晚上,皖西鹞落坪根据地来了位行迹可疑的“不速之客”。
他一出现就落入便衣队手中。“不速之客”连忙通报身份,说他叫姜术堂,是从西安来的,要见皖鄂特委,有重要情况通报。
便衣队将信将疑,正值国民党军大举“清剿”之时,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岂能轻易就带他去见特委。可又如何证实他的身份呢?有的便衣队员沉不住气,主张管他什么人,杀掉是最保险的,以防万一。
姜术堂竭力申辩:“不能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既然已经在你们手里了,想跑也跑不掉。你们还是带我去见一下特委吧,如果特委也不相信我,那时再杀也不迟。”
便衣队的人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多加注意一点就是了,一个人谅他也翻不了天。
于是便押着姜术堂趁夜晚越过封锁线,七弯八拐前去找皖鄂特委书记何耀榜。
其实,便衣队员有人见过姜术堂。他原是国民党十一路军的少尉排长,1936年秋天曾率二十多名士兵投诚,当时一方面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另一方面也没功夫改编他们,便一一发给路费,劝他们回家。姜术堂临走前多了一个心眼,请求特委给他一个身份证明,以便回去寻找当地组织,投身革命。特委同意了。
谁曾想到,就是这一身份证明,竟使红二十八军与党中央重新取得了联系。
何耀榜见到姜术堂后,先询问了一番事情经过。姜术堂如实汇报。
姜术堂在返回河南老家时,途经郑州,听说西安事变后国共两党谈判已达成协议,便径直前往西安,找到八路军办事处。红军总政治部主任任弼时看了他的身份证明,又听取了有关鄂豫皖边区的情况汇报,就交给他一些文件材料,让他返回鄂豫皖把文件转交红二十八军。
说着,姜术堂取出党中央文件,其中有《中国人民对日作战的基本纲领》、《中央关于抗日救国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告全党同志书》等。
何耀榜叫人仔细地念了一遍,下结论道:“这些文件不是假的,符合当前实际情况。”
然后,何耀榜就派人去鄂东北寻找高敬亭,何耀榜说:“必须尽快和高政委联系上。我们该准备和国民党谈判了。”
坐在一边正低头抽烟的潜山战斗营营长易元鳌听到这话,猛地抬头注视着何耀榜:“谈判?你说和谁谈判?”
“和国民党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