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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红四方面军主力西征(6)

白军的炮火继续向红军山腰和山梁阵地延伸射击,意在掩护白军对河滩阵地的突击。与此同时,黄杰命令第五旅、第六旅后续兵力全部投入战斗,巩固河东岸立足点,向大小雾嘴山山梁展开。大小雾嘴山北北麓,敌三师九旅一部也过了河,与红十师前进阵地上的官兵展开厮杀。黄杰心跳得厉害,战局正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在北伐战场上,在中原大战的战场上,他每次总能出其制胜,今天同徐向前较量,幸运之神也许还与他同在!

让镜头跳出王宏坤视野:

河东大小雾嘴山的山梁上,一个人从黎明起就隐在一座简单的掩体后面,透过漫山遍野的硝烟烈火,注视着山下河边的激战,他就是黄杰的对手徐向前。

敌前锋已越过倒水河,进至我前沿阵地;敌正欲在山下河滩上建立起自己的立足点。然而这一切并不出乎他的意料。黄杰的战法乃是德军或者日军操典上的规定战法,他对这位老同学在黄埔读书期间学到过什么一清二楚。红军不可能将白军攻击部队全部消灭在河道中流,红军没有这样的火力,再说也不能这样做,那会让敌人更大规模地使用炮兵和飞机,红军的优势反而没有机会发挥。红军要大量杀伤敌人,靠的仍然是肉搏战,是大刀和枪刺。

“给我接王树声!”他对电话员说。

送话器里传出七十三师师长王树声沙哑的声音:“总指挥,敌人过河了,我想出击!”

“好!注意,要合理使用兵力,防敌炮击!”

“明白!”王树声说。

徐向前的电话转接到红十师师长王宏坤指挥所。

“王宏坤,放敌人过河!准备肉搏战,要一批批把他们消灭在河滩上!”他的声音压过战场上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传到王宏坤耳朵里。

“懂了!”王宏坤回答。

新任红十师政委甘济时亲自下到河滩一线前进阵地组织反击战。红三十团团长曾庆息率领一个连,随他一起杀下山腰地。

“同志们,与敌人拼大刀,将敌人杀回去!”

甘济时大声呼喊,挥舞大刀,飞奔着跃下河滩敌我战阵之中。河滩阵地上的官兵们得到支援,士气大增。两军合为一处,形势为之一变。过河的敌人越来越多,王宏坤不停地将红三十团的兵力派下山去,投入肉搏战。

敌我两军混作一团,两两相对,以命相搏,杀得天昏地暗。双方一直战到中午12时,李仙洲旅的多次攻势被击退,一千余名敌尸倒在河滩上,红三十团伤亡三分之一,团长曾庆息壮烈牺牲,甘济时多处负伤,清澈的倒水河,此时已成为一条滚滚涌流的血河。

而在大小雾嘴山红七十三师阵地前,肉搏战仍在激烈进行。整个上午,黄杰一直为自己的部队冲过河去与红军肉搏这一点所激奋。黄杰第二师于商潢战役中惨败,黄杰取代汤恩伯,将部队撤至信阳,“严加整饬”,用国民党军政部官员的话来说,是“全师赖以复振”。此次“围剿”,蒋介石特今黄杰率部做陈继承纵队的前锋,要雪商潢之战之“耻”。黄杰1923年冬与陈赓、李默庵等二十余人一同考入黄埔一期,毕业后在蒋系第一军何应钦手下东征西杀,参加过几乎每一场大战,七年中由中尉排长升为中将师长,可见智勇兼备。对于徐向前这位黄埔同窗,黄杰虽印象不深,却对他率红军不断取得震惊全国的大胜深感畏惧。战斗开始时他最担心的就是横在面前的倒水河,徐向前若令人死守这条河,他的部队虽众,也不见得真能突过河去,在他看来那无疑就是失败。现在他的担心不存在了,他的部队过了河,正在河那边与红军激战!

黄杰的这种欢乐心情到中午时分却消失了。过了河的白军相继被杀退,不是倒水河,而是红军在那边的一条阻击战。那些在阳光下寒光闪闪的大刀和枪刺!黄杰不承认他已经失败,下午2时,干脆命令六旅和五旅背后的四旅两个团也投入战斗,过河与红军厮杀2王树声命令山腰一线的二一九团投入反击战;不准立即开火,要等敌人靠近,再猛然冲出去,与其拼大刀,不让对方的飞机大炮及自动步兵火器发挥作用。王树声还令山梁一线阵地上的红二一七团派出援兵,杀下山去,帮助红二一八团稳住河滩阵地,截住蜂拥而上的敌人。大小雾嘴山上下,红七十三师三个团和敌三个旅展开了更大规模的肉搏战,仅仅是肉搏战!

在红四方面军的战斗训练中,拼大刀和拼刺刀是基本功课。这种功课是白军士兵没有好好上过的。战斗此刻已完全变成红军的大刀和刺刀的杀敌表演。敌二师四旅的两个团在河边和山腰上与红军勉强相持了一小时,终于在大批伤亡后被这种大刀战吓得胆寒心裂,全线崩溃。兵败如山倒。四旅的溃败带动了五旅和六旅,敌三个旅上万名官兵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命令,齐声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山崩水流一般向后退去。

战斗的空前残酷让山梁线上的徐向前也看呆了。他的内心随着战场上敌我情势的变化急剧地变化着,方才他还为红七十三师能否顶住敌人的进攻而忧心。此刻却被山下的胜利激动得热泪盈眶。从早上战斗打响后他就在等待着,等待着敌势衰竭。

这个时刻到了!

徐向前拿起电话听筒,让电话员同时给他接通所有五个师的指挥所。

“我是徐向前,现在我命令,各师立即开始反击!”

短短几分钟时间,出击的命令便迅速传达到红军每一个指战员。不仅徐向前在等待大反击的时刻到来,全军每一个指战员也都在等待着这一时刻。他们相信总指挥的指挥艺术,知道反击的命令下达之时,便是我军大胜的开始。南到古风岭,北到酒醉山,整个倒水河东岸的红军阵地都活跃起来。与白军官兵溃逃的喊声相对应,红军官兵也齐声发出一声喊,这是冲锋的呼喊,是胜利的呼喊!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站在大小雾嘴山山梁上,放眼望去,只见数万红军声震山谷,一齐杀过倒水河,杀向败退的敌军。七里坪之战,此时又全部移到了河西。三个人无论是谁,眼睛里都涌满了激动和喜悦。

黄杰几乎是在什么还不明白的时候发现部队已全线崩溃的。三个旅一下子从倒水河东岸败退归来。黄杰自黄埔毕业无年不战,身历百阵,这样的惨败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发觉甚至败军逃命时发出的呼喊也成了一种真实的恐怖,让他内心深处打颤。黄杰很快反应是急调预备队四旅人团和六旅十一团向倒水河西岸前出,堵住败军,阻击过河向白军纵深追来的红军,又令三师李仙洲九旅的预备队第十七团由北朝南攻击红军反击部队侧翼,策应二师预备队稳定河西。他的命令被执行了,最后退却的四旅两个团被堵在倒水河西岸一块狭窄的山地里,正好被三面冲杀过来的红十、七十三、十一和黄安独一师分割包围。各路红军随即向敌二师预备队的阻击阵地发起突击。持续一天的肉搏战重新展开,不过它已不在红军的阵地前沿而在白军的阵地前沿。日落时分,红十师首先突破敌阵地,与红十二师反击部队配合,将李仙洲旅十七团打得稀里哗啦。敌预备队阵地再次崩溃,四旅八团和六旅十一团大部被歼,余众仓皇逃命。黄杰这时在左右两翼发现了新情况:红十二师和黄安独一师及少共国际团正向其纵深猛插。黄杰大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正陷入徐向前一个更大的战役企图中,跑得慢极有可能像岳维峻、厉式鼎那样做对方的俘虏。

“撤!快撤!”他叫起来,匆匆下山上马,率领一帮扈从向西狂奔。整个第二师,此时师长成了一支快速逃命的箭头,万余残兵则像一张开满的弓,急急向西移动。

再回到王宏坤的视线:我军各部密切协同,猛打猛追,又歼敌两个团大部,直插白马嘶河。白马嘶河是一个三四十户人家的村庄,敌第二师指挥所驻村内,我二十九团在三十团和二十八团配合下从北面打进村庄,同时兄弟部队也从东南面攻入该村,一举将敌师指挥所捣毁,缴电台两部及大批军用物资。

后面就是陈继承的司令部。敌司令部前面是灯笼山,攻下这座大山头,即可直捣敌司令部。

我军向灯笼山猛烈攻击,陈继承急了,急令预备队第八十师增援,令左翼第三师向南靠拢。我军与敌军第三师、第八十师和第二师残部激战彻夜,肉搏十余次,给敌以重大杀伤,陈继承本已着慌,准备全线撤退,但卫立煌率部赶来,敌人两股合在一起,我军力量不够,攻不上去。天亮前,总部命令停止攻击,并将部队拉回倒水河东。

七里坪大血战是红四方面军历史上一场着名大战。红军官兵战死二千余人,黄安独一师师长曾中生后脚跟被打坏,不能行走。我军毙敌四个团八千余人,黄杰第二师五、六两旅六名团长全部伤亡。但终因敌过于庞大,红军虽拼尽全力,仍没能达到灭敌一路的目的。战局没有根本扭转,“围剿”也没有从这里打破。红军连续作战九个月,处于极度疲劳得不到休整,兵员和战斗力大受削弱,为补充失去的兵员,方面军总部决定将黄安独一师拆散,补进红十二师,将罗山独立团补入红十一、七十三师。敌黄杰第二师的惨败也给其他白军敲响了警钟,使他们变得更加胆小,进攻速度减慢,这样,红军就又赢得了三天的休整时间。

张钫纵队正由北向南推进,对根据地首府新集形成了直接威胁;在红军的南翼,是越来越靠近的卫立煌六纵八十三师;红军的正面,陈继承纵队在蒋介石的催逼下重新行动起来,一部在灯笼山一线固守,一部北上宣化店,配合张钫的三个师威逼新集。四方面军进则不能,久留则有被敌包围的危险。军委再次开会,张国焘固执己见,我军已“大胜”,敌人“业已溃退”、“已无斗志”,“红军应趁此时机起来消灭‘围剿’,迅速完成一省数省首先胜利”。张国焘固执独裁作风,使鄂豫皖红军于七里坪血战后再次失去摆脱强敌的良机。战后三天向新集方向转移。刚刚经历了两场血战的红军官兵又步入了第三场血战!

败退皖西就在这些天里,鄂豫皖苏区出了大事。

9月中旬,红四方面军已面临不得不退出原根据地的困境。张国焘致电中央,报告了红四方面军的转战情况,要求临时中央动员各邻近苏区军民策应。临时中央把张国焘的电报转给了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苏区中央局周恩来、毛泽东、朱德和王稼祥。

毛泽东、周恩来等人经过商量后,给中央连发了两份电报,希望能改变四方面军的战略方针。

第一封电报指出:“我们建议,红四方面军目前应采取相当的诱敌深入到有群众工作基础的、地形便利于我们的地方,掩蔽我主力目标,严格地执行群众的坚壁清野,运用广大的游击队,实行四面八方之扰敌、截敌、与断绝交通等等动作,以疲劳与分散敌人力量,而不宜死守某一点,以便利敌之分进合击。这样在运动中选择敌人薄弱部分,猛烈打击与消灭敌人一点后,迅速转至另一方,以迅速、果敢、秘密和机动,求得各个击破敌人,以完全粉碎四次‘围剿’。”

第二份电报指出:“红四方面军一月余激战三次,仅击败敌人,未能消灭敌人一路”,“这在战略上仍没抓紧目前国内战争的环境,红军尚须力求避免过大的牺牲,须争取便利于消灭敌人一部,以各个击破敌人。在一次激战后,须力争相当时间的休息与补充,以免过度的疲劳而影响和减弱红军战斗力。敌急迫亦宜以游击战术去疲劳与扰乱他,以争取便于消灭他的有利条件。若机械地固守一地,求战太急,反足以招致自己损失大、敌人不能消灭的不利条件,敌人再进向所固守的地区,仍要失去。”“我们唤起你们注意这一战略的运用,要努力争取消灭一面敌人的胜利,以达到各个击破敌人粉碎敌“围剿”的目的。”

电文里所体现出的人民战争的思想框架,正是日后八路军。新四军、解放军发展壮大并最终彻底战胜敌人的根本保证。假设一下,如果临时中央从此走上人民战争思想轨道,历史注定会成为另外的样子,最起码也能为共产党保住鄂豫皖和湘鄂西根据地不会很快失去。

令人十二万分遗憾的是,这种正确主张不但没被临时中央采纳,反倒引出了毛泽东政治生涯中的一次最大的跌落。

这个暂且不说,回过来看看鄂豫皖是怎么回事?

8月18日,四方面军主力离开七里坪,向北转移。根据地的亲人们拿出最后的食物送给子弟兵,泪眼婆娑地叮咛他们一定要打回来。徐向前同意全军北上,本意是想集中兵力,歼灭北线较弱的张钫纵队,但在红军向北移动的同时,张钫纵队却停止前进,就地固守,西线陈继承纵队和南线的蒋伏生八十三师却加快了“合围”的速度,以打击张钫为目的北上之战很快变成了一场三面应敌的新集保卫战。

陈继承纵队仍是蒋介石的主攻部队。8月末,陈继承命令李玉堂第三师、李思塑第八十师由宣化店出发,向东攻击新集。蒋介石为加强陈纵队的攻击力,下令由蒋伏生八十三师接替黄杰第二师,充任陈纵队主力。陈继承接受七里坪之战的教训,决心先用第三师和八十三师与红军“死拼”,红军曾在七里坪血战之初大量消耗黄杰的实力,现在他也要用“死拼”之法大量消耗红军的实力,再将蒋伏生八十三师投入战斗,进行决定胜负的突击。蒋伏生是蒋介石乡党,也是黄埔一期生。此人心狠手毒,蒋介石下决心将这个师投入与红军的“最后一战”,正是想以此完成对鄂豫皖红军的“最后解决”。

范朝利将军说,当时我在红十师红二十八团任五连指导员。战士们对一连几天的作战。行军感到很紧张,对为什么总是打打走走很不理解。我当时也不了解全局,只是带领连队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