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线敌四个师一个旅麇集在豫南商城、潢川、固始三县。曾万钟十二师驻潢川城区,一部布于城南的北亚港;汤恩伯第二师及唐云山独立三十三旅前出于北亚港东南商潢公路沿线的傅流店、豆府店、江家集;陈耀汉五十八师驻商城,一部在商、固公路上的何凤桥布防;戴民权二十五师驻商城东北、潢川以东的固始,与商、潢之敌成倒三角之势。敌人的意图是:以商、潢、固三县为后方阵地,以商城陈耀汉五十八师为前哨,蒋介石嫡系汤恩伯第二师为第二梯队,与顾敬之民团固守的商南亲区相连接,兵出东南,打通与麻城之敌的联系,将鄂豫边苏区与皖西苏区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商城、潢川、固始三城距我根据地中心新集极近,商城在三座县城中距离新集更近。若不是“九.一八”事变迟滞了蒋介石实施其第三次“围剿”计划,上述各敌一旦前出,新集便将沦入敌手。
因此,展开北线作战,先敌粉碎敌进攻部署,就成了当务之急。
1932年1月中旬,四方面军主力离开黄安,冒着漫天大雪,北上豫南。
商潢战役拉开了序幕。
针对敌人的部署特点,徐向前提出了这一战役的总体设想:第一步,重兵直捣潢川、商城之间的敌防御重地北亚港、傅流店、江家集,腰斩汤恩伯第二师,控制商潢公路,将商城曾万钟十二师、潢川陈耀汉五十八师的联系拦腰截断,孤立商城;第二步,相机夺取商城、潢川、彻底粉碎北线敌人的“围剿”部署。
为确保战役的胜利,徐向前一边移兵豫南,一面命令驻皖西苏区的红二十五军七十三师,由军长旷继勋亲自率领,跨越豫皖边界,秘密西上,加入商潢之战。
1932年1月19日北亚港敌第二师驻地,汤恩伯正与从潢川赶来的敌十二师师长曾万钟、从信阳赶来做客的敌二十路军总司令张钫饮酒赏雪。
北亚港位于潢川城东南商潢公路的小镇。此时此刻,三位将军对酒当歌,赏雪看景,并有小曲声声,美女翩翩,岂不乐哉悠哉。
“两位前辈,江淮一带很难看到此等瑞雪。”汤恩伯时年三十二岁,着中将军服,身材还没有后来那么臃肿,神情却像许多蒋系要员一样孤傲。“这等大雪,料‘赤匪’也不至于出来骚扰。请多饮几杯,以解寒气。”
“啊,是的是的。”张钫回答,“江南小雪一飘即溶,哪有岂等雪贯中原、山河壮丽之美景之气耳。”他是一位老资格的军人,参加过辛亥革命、讨袁战争,后随冯玉祥北伐,蒋、冯交恶后投蒋,现在他的二十路军被整编为七十五、七十六两个师,被老蒋调上了“剿匪”战场。目下老蒋下野,日冠紧逼,红军又在南线大胜,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最想知道的事情便是老蒋还会不会复出。“克勤(汤恩伯字)兄,蒋公待你甚厚,可否明示老朽:蒋公此番下野,还有东山再起之意否?”
汤恩伯大腹便便,对张钫的问题很不满意。
“校座自然会东山再起。”他回答得十分干脆,“现在外有强敌,内有‘赤匪’,蒋先生怎么能长期下野,我辈军人又怎能让他长期下野!……两位放宽心,蒋公再次出山,只是时间问题。”
“有克勤兄这句话,兄弟心里就踏实了。”新近附蒋的曾万钟如释重负地说。
汤、张、曾饮酒之时,红十一师奉徐向前之命,由新集西北斑竹园冒雪北上,直奔北亚港。
“北线之敌中,汤恩伯第二师是蒋介石的教导师,商、演、固三县敌人重心所在。北亚港是第二师司令部驻地,汤恩伯其人志大才疏,这样大的雪,他必然麻痹。
你们要置其他敌人于不顾,全师突袭北亚港,将汤恩伯的指挥中心打掉!”出发前,徐向前再三向红十一师师长王树声、政委甘济时叮嘱。
“总指挥放心!”王树声、甘济时回答。
红十一师出发后,陈赓、刘杞的红十二师也取道东北,顶风踏雪,经白雀园直扑商潢公路中段的傅流店和江家集,此后,徐向前又命新任红十一师师长陈奇、政委甘元景率部出击,目标是商城与固始之间的何凤桥,从商潢、商固公路南段隔断商城与潢川、固始间的联系,阻止商城之敌顺公路北援。
方面军总部在红十师后尾跟进,目标傅流店。
北亚港。汤恩伯司令部里的酒宴一直延续到午后。为了助兴,他还令人用快马从潢川请来了唱三弦的瞎子。
“军不可一日无帅。我想我还是回去好。”张钫说。北亚港已是“剿匪”前线,他不愿多在这是非之地呆下去。
汤恩伯却执意要留。“张总放心,第二师不是黄安的六十九杂牌,汤某也不是赵瞎子。莫说徐向前不来,就是徐向前来了,汤某正好与他一会!”
借着酒力,他说起了大话。
一场《东周列国》唱到黄昏,红十一师正好抵达北亚港外围。
北亚港驻有汤恩伯第二师师部和一个团。北门外的十里头驻守着曾万钟十二师的一个团。
“三十一团从北面突袭十里头,然后由北向南攻击北亚港;三十二团从南门进攻,吸引敌火力。三十三团埋伏在北门外公路两侧,准备伏击从北门出逃的敌人!”
雪地里,王树声发出命令。
各团迅速向攻击出发阵地运动。
暮色和纷飞的大雪掩饰了红军的行动,敌人一点也没有发觉已被包围。随着一发红色信号弹升上夜空,战斗开始了!
“哒哒哒!哒哒哒!”从北亚港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响起激烈的枪声。红军攻城的喊叫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第二师司令部内一片大乱。一个副官光着头跑进来:“报……报告师座,徐向前……徐向前来了!到处都是‘赤匪’,咱们被包围了!”
“胡说!”汤恩伯喝道:“徐向前这个时候会出动?准是‘赤匪’小股游击队,命令部队给我顶住!”副官掉头就跑。
“克勤兄,听枪声好像不对,恐怕是徐向前的主力吧。”张钫侧耳听了一阵枪声,说。
“是呀,汤师长,跟徐向前打仗,大意不得呀!”曾万钟也慌了。
北门十里头的枪声激烈起来,又沉寂下去。红三十一团由新任团长彭道和率领,以突袭方式将敌十里头阵地拿了下来,守敌一个团仓皇溃逃。
“命令三十一团,转向北门攻击!”王树声说。
红三十一团向北亚港北门发起了猛烈攻击。枪声在距离汤恩伯司令部极近处激烈起来。
“报……报……报告师座,北门也打起来了!”那个副官又跑进来,向汤恩伯报告。
北门连接着逃向潢川的商潢公路。张钫和曾万钟头上急出了冷汗。
“克勤兄,要赶快组织反击,不能让红军占了北门!”张钫说。
“是啊,是啊,要赶快想办法!”曾万钟一旁帮腔。
“且慢!”汤恩伯举起一只手,不让他们讲下去。
张钫和曾万钟注意看他的表情,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退敌的妙计。只见汤恩伯眼珠子一转,半晌,突然开口道:“枪声很密集,机枪也不少,基本可以断定是徐向前来了。……徐向前有三万人马,我只有一个师,加上曾师长的部队也不足两万。兵力如此悬殊,我军战则不利,不如全军撤退!”
张钫和曾万钟都吃了一惊。
“让北亚港民团留下来顶住,通知部队撤退!”汤恩伯命令副官。
“光是咱们撤,还是驻傅流店、江家集的部队也撤?”副官不明白。
“只要是第二师的部队,全撤!”汤恩伯瞪起了眼珠子。
张钫、曾万钟出门上马,带着随从,准备冲出北门,沿商潢公路逃向潢川。
“两位前辈,你们往那个方向走,是不是想与徐向前一会?我要是徐向前,也会事先在公路上设下一支伏兵。兵者,诡道也。”汤恩伯故卖高深。
张钫、曾万钟相互看了一眼。这小子的话有理。
“我们从东门突出,避开公路,走野外突围!”汤恩伯说。
汤恩伯这一招果然奏效。驻北亚港和商潢公路沿线的敌第二师部队由于在战斗打响不久便全军撤退,又避开了我军伏兵,基本没受大损失就逃进了潢川城,死闭城门不出。受第二师不战而逃的影响,曾万钟十二师的一个旅及唐云山独立三十三旅也仓皇北撤。
当夜,张钫和曾万钟逃进潢川,惊魂未定,相视苦笑。
“你也不能说老蒋的这位心腹什么也不会,他至少会指挥撤退!”张钫说。
红十一师按计划占领了商潢公路北段重镇北亚港,陈赓、甘济时率红十二师占领商潢公路中段的傅流集、豆腐店等地;红十师突袭商、固之间的何凤桥,驻守该地的敌五十八师一个团向南突围,逃入商城。到此,我军切断了商潢公路与商固公路,将商线之敌“孤悬”起来,完成了战役第一阶段的目标。
驻守商城的敌五十八师师长陈耀汉见商城孤立,又听说红军正重兵南向,十分惊慌,连连向刘峙、何成浚告急,捎带着也告了汤恩伯一状,说他身为大将,不战而逃。刘峙本来就讨厌汤恩伯,随即上报南京。1月21日,汤恩伯北亚港兵败之日,一度下野的蒋介石卷土重来,回到南京主持“大局”。听到消息,大怒,电饬汤恩伯即时率军南下,援救商城,“将功抵罪”,又令曾万钟率敌十二师、张钫率其兼师长的七十六师,“立即南下”,加入商潢之战。
汤恩伯、曾万钟、张钫不敢再耍花枪了,只好整军南进,与红军“决一雌雄”。
敌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打击敌援军就有可能取得比围攻商城更大的战果。
徐向前果断改变原定作战计划,命令红十师一个团加地方赤卫军对商城实施佯攻,引诱潢川之敌来援,主力在商潢公路中段设置战场,等候汤恩伯、曾万钟的援兵到来,打一个大伏击战!
1月31日,红十师一个团开始在商城外围佯攻。陈耀汉登上城楼,见红军和当地赤卫军正源源不断地向商城开来,以为攻城之日在即,急令各部加固城防,一边派人飞马北上潢川,请求援军南下。一天之内,郑州、武汉、南京同时接到他的告急电报,刘峙、何成浚当即电示汤恩伯、曾万钟、张钫:“迅速出援,不得拖延”。
2月1日一大早,汤恩伯第二师、曾万钟十二师出潢川城,沿着商潢公路,向南出动。他们的背后,是刚刚进至潢川地区的张钫七十六师。
负责抵近监视敌动静的潢川赤卫队迅速将情况告知徐向前。
“部队进入伏击阵地!”徐向前命令。
红军各部冒雪进入预设阵地,陈赓的红十二师占据正面山头,负责阻击敌前锋,红十、十一师位于左翼,红七十三师位于右翼,准备实施两翼包抄。
徐向前、陈昌浩来到红十二师指挥所。
“敌兵力不少,你们要利用阵地,狠狠挫其锐气,大量消耗其实力,为两翼部队的反击创造条件!”徐向前对陈赓、刘杞说。
“明白!”陈赓回答。
上午10时,战斗在杜甫后我军阵地前打响。汤恩伯和与他并行的曾万钟下马,将两师指挥所设在傅流店东北不远的刘寨。
汤恩伯今天有备而来,决心和徐向前摆一次“八卦阵”,一战而“雪”北亚港不战而逃之耻,在蒋介石那里给自己捞回“面子”。
“命令炮兵布阵,向‘赤匪’阵地轰击!”他命令道。
十几门山炮迅速占领阵地,开始向红十二师的一线阵地狂轰滥炸。红军阵地上,成了一片火海。
汤恩伯放下望远镜,挥了一下手,命令先头旅:
“摆阵,冲锋!”
红十二师指挥所里,陈赓透过望远镜,将山下的情况看得仔细。
“这是汤恩伯从日本学来的鬼把戏!通知部队,组织大刀队,向他的集团冲锋!”
敌人冲上来了,炮击停止。红军阵地上一枪不响。
敌人接近了红军阵地。只剩下三十米、二十米……突然,机枪、步枪一起叫起来!
“大刀队,出击!”陈赓命令。
“冲啊,杀白狗子啊!”红三十四团团长许世友举起大刀跃出战壕,率领大刀队,犹如猛虎下山,向敌人扑去。许世友时年二十六岁,大别山腹地田铺乡许家洼人。他八岁随少林拳师林子金出家,学得一身武艺,1927年参加吴光浩的起义军,从士兵干起,当过班长、排长、特务连长。营长,商潢之战打响前就任红三十四团团长。
许世友秉性耿直,粗中有细,以他的军功、武功、酒量等神秘的传奇故事而闻名于世。老一代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很喜欢他。他的原名叫许仕友,毛泽东讲:“仕途多风险,不要和仕交朋友,要和世界人民交朋友。”从此,许世友便有了这个意义不俗的名字。建国后,毛泽东多次和许世友谈话,“你这个人哟,厚重少文,就爱打仗。”还亲自找出《红楼梦》、《天体论》、《汉书.周勃传》等书籍让许世友学习,并要求他把《红楼梦》至少读五遍。他不忘主席教导,读书无眠,直到去世前他仍在读《红楼梦》。许世友一生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红四方面军在长征前夕召开了一次师级以上干部会议,总政委陈昌浩在会议上声明“要严格实行禁酒令!”
许世友大为不满,牢骚满腹。陈昌浩见状又讲:“当然,许世友可以除外。”众将领听此哗然,陈昌浩又严厉地讲:“你们中有谁比许师长酒量大的,也可以喝。”
建国后,担任军队要职的许世友对喝酒依然如故,而且还有酒规:桌子中间、放一只大碗,叫做滴酒罚一碗。无论在哪里喝酒,他都带一名卫兵,叫做监酒员。哪怕是将军对酌,只要谁输了,他也要叫卫兵动手灌酒。因此,许世友喝酒的热闹事时有发生。周总理对许世友的“热闹事”早有所闻,他很想解决此事和规劝许司令。
一次,许世友到北京开会,周总理向其发出了邀请:“许司令,晚上没事我请你喝酒。”许世友见总理请他喝酒,高兴得直控手,连说:“我没事,下次我给您打只豹子!”晚上,许世友如约赴宴,见只有总理一人,忙说:“总理请我喝酒要叫个陪酒的。”许世友话中有音。周总理见状说:“今天是小范围的,只有你我。”
并吩咐服务员上茅台酒,总理问道:“听说南京有四大喝,哪几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