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玉兰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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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土地是集体的,不能他们什么时候想征就征了

一个周末老父亲周宝拂上门。周为民忙从书房出来。何韵诗从周宝拂手里接过一个大塑料袋。周宝拂说里面装的是青蒜和咸辣菜,“都是自家种自家腌的。”

周宝拂说他刚从周思文家来。一提到周思文,老人家就唉声叹气。周为民不敢告诉他周思文贷款的事。

“我到他家都九点了,他还懒懒散散躺在床上看电视。手里的工程没钱进材料。差他钱的李三因为放高利贷被上头查,吓跑了。当初我就说李三不可靠,叫他不要从这人手里拿工程做,他偏说这人没问题,讲义气,这下栽了吧,他啊,吃了多少亏,还是看不准个人!”周宝拂又骂李三,“没良心的东西,欠着人家的工程款不给,拿去放高利贷。坑了多少人!”

周宝拂接过何韵诗递上的水杯,呷了一口,又说:“我把地钱给他了。让他抓紧买材料。上面租村民的地,要建什么工业聚集区。”

周为民问毎亩租价多少?租用多长时间?周宝拂说每亩一年一千一百块,租30年。周为民惊道:“太便宜了!你们怎么就把字给签了?他们在欺负人呢。”周宝拂道:“哪有人愿意签字?大家也闹的,闹得最凶的十五个人都被他们带到派出所里毒打,打得直告饶,都说再也不敢闹了,哪怕一亩五百也不敢再说半个不字了!”

周为民道:“简直无法无天!”

周宝拂说:“还有更无法无天的!村民们除了嫌租价便宜还心疼地面上正在长的麦苗,集体跪在县政府门前哀求,问能不能提高租价,能不能等麦子成熟了,等大棚蔬菜卖完了再征地,他们就说村民们的行为是违法的,抓了不少人,还放言说‘只要认定你们违法,就可以拘留你们’。”

周为民问:“那些麦苗怎么处理的?”

周宝拂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能怎么处理?放羊吃呗。可惜了那些麦苗儿,长得多喜人啊,活活被糟践了!羊吃的时候,我心里疼得慌,吃饭睡觉都想着麦苗儿,它们就跟我精心侍弄的娃儿似的,每天捋捋它们的叶子,我心里才踏实。”

周为民道:“土地是集体的,不能他们什么时候想征就征了,这个,李松懂得多,我打电话问问他。”

李松接到周为民电话,他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他马上赶过来。

周为民想了想说:“你暂时别来,我叫周思文回老家把租地协议书拿来,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下午,李松来了,不久周思文也到了。

周思文从怀里掏出一份协议书:“你们看看,欺人太甚。”

李松仔细地看了租地协议书,说:“糊弄老百姓呢。都签了?”

“大部分人都签了,上面威胁、利诱,早签的可得3%地上附着物补偿金额的奖励。”周思文说。

李松说:“以租代征是国家正在严厉打击的违法行为。《土地管理法》明确规定,征收耕地的补偿费用包括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以及地上附着物和青苗的补偿费。他们搞以租代征,规避农地转用和征地依法审批、规避依法缴纳新增建设用地有偿使用费、规避依法缴纳征地补偿费和安置补助费。村民目前得到的补偿只有地上附着物和青苗补偿费,土地补偿费和安置补助费根本没涉及。”

周思文说:“明天我就去买一本农村土地法律的书籍,让村民们团结起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村民们大多以为土地是国家的,国家什么时候想征就征,只要补偿附着物补偿金和青苗费就行了,有关人员在宣传时也故意这样误导。”

周为民打开电脑,上吉州市土地局、省国土厅网站查批文,又通过网络在线信访向省国土厅递交了举报信。

周思文对大哥此举表示怀疑,“递交举报信能管用吗?人家不会鸟咱们的。不如去上访。”

李松说不是集体到县政府门前跪过了吗?

周思文说,这次到市政府门前跪。

李松说,结果还不是一样?把人抓起来。

周思文说:“组织一千人去跪,我不相信都抓去,吉州的看守所没有那么多床位吧?”

李松笑了:“你以为是集体宿舍呢?进了那个地方还想床?老老实实抱头蹲着吧。”

周思文说:“就是蹲着,看守所那牛屁眼大的地方也挤不下的。”

周为民递交的举报信迟迟没有结果。

周思文坐不住了。他真的组织了一千人要去市政府门前下跪。

周为民向他提了几点要求。周思文表示一定照办。

在他们出发前一天,周为民联系了一些媒体。

那天广场上不仅有跪的人,还有站在一边观看的市民。

这些市民心态不一,有的就是看看热闹,说说风凉话:“他娘滴,跪得还不够低,应该五体投地才能感动知府大人。”有的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事情越闹大越好,能出人命是最好不过的。还有的显然仇视政府,在怂恿人群:“你们这千把人如果冲进市政府,把狗市长杀了,难道还能判你们一千多人死刑吗?”

周思文牢记大哥的话,不准任何人轻举妄动。

后来目睹了现场的何韵诗对周为民说:“没想到周思文还挺有领导才干的,如果在古代可以做陈胜吴广了,那么多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乱说话,大家安安静静,跪得整整齐齐,横竖成行,堪比仪仗队,横幅内容也别具一格,写的是‘吴市长吴青天,你听到农民的呼唤了吗’和‘共产党万岁’。他们表现得那么文明,那么有纪律,丝毫没有影响到政府人员的正常工作,公车自由进进出出,和平时没有两样。他们的要求就是吴市长能出来见见他们,听听他们的心声。”

她突然转了话头,同情起周思文来:“看周思文多可怜的,跪在那里,屁股撅得老高,裤子一看就是几十块钱的小摊货,裆部磨得透亮,一个屁就能给崩裂开了。”

她又接着原来的话题说:“吴市长是什么人?能随便出来吗?派了个油头粉面的下属出来,说征地是‘省里统一规划,手续完全合法,’这不是放屁吗?周思文真有两下子,完全是有备而来。他不慌不忙,从容不迫,跟那个官员说,上头对这次乡镇建设征收土地有专门的批复,批复里说‘要严格依法履行征地批后实施程序,按照征收土地方案及时支付补偿费用,落实安置措施,保证其原有的生活水平不降低。’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看到的批复,倒背如流。他说征地后村民的生活水平将会严重下降,主要损失在蔬菜大棚,一个大棚可收入1.5至2万元,租地才补偿了几个钱?正在说的时候,赶来了很多记者,有市里的,有省里的,有报纸的,有网站的,也不知是谁报的料,呼啦啦拥上来那么多记者,长枪短炮,对着那个官员。在众多记者面前,那个官员虽然话说得很不利索,但还是表达出了一个明朗的意思,说政府正在研究,不是不给土地补偿费和安置补助费,只是想找一个较好的补偿方式,比如给失地农民买社保什么的,省得把钱给了农民,他们花完了又来找政府。你看,利益还是得自己争取吧,不然会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通过这件事连张鑫对周思文都另眼相看了,以前可是瞧不上他的。上访一结束,张鑫就拉周思文去饭店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