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日报领导层变动了。新上任的吉州日报传媒集团董事长竟是吴心湄熟悉的陌生人。吴心湄读大学期间,曾因交不起学费面临退学,一位见多识广的学姐介绍她认识了一个成功人士。吴心湄很快成为他的“婚外人”,与之签订了一份屈辱的卖身契。按照协议,那人支付吴心湄所有学费以及杂费,并每月提供生活费五千元,吴心湄至少每周五晚到周日晚上陪侍。他是个极其理性的人,吴心湄曾经使出浑身解数想让他爱上她,都没有达到目的。即便在肉体纠缠最激烈的时候,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的关系很单纯,我们只有肉体关系。不要白费心思,我不会傻乎乎地堕入爱情。爱的本质是痛苦,我不会自讨苦吃。”后来,吴心湄这样总结和他之间的关系:共枕三年,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他现在做了她的大老板。
重新见到吴心湄,一怔之后,他瞬间恢复威严,再见她时,便若无其事,仿佛那三年从未存在过。这让吴心湄对人生产生深深的虚妄感。好在她也能控制住自己,见了他和见上任领导一样,态度十分自然从容。哼,你会做戏,谁不会做呢?在新闻界混了几年,连这点从容都没有?岂不是光阴活在狗身上了?
还有,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周为民身上。
她搞不定周伟民。以前她认为男人都是馋猫,没有不偷腥的。之所以有那么多貌似对妻子忠诚的人,不是因为不馋,而是离腥鱼太远,够不着。她一直把周伟民坐怀不乱当成别人姑妄言之的传说,并未真的相信过,如今看来此事倒是不虚的。几次美女在怀,有一回嘴巴都贴着了,周竟能立马刹住,把她这个温香软玉一把推开。莫非他身上装着情感自动刹车系统?做男人怎么能做到这样,一点都不考虑女人的感受!前面就是一池碧波,半坡春草,你勒马了,你怎么不考虑一下马的感受?你能忍得饥忍得渴,马跑了半天,眼见要得着了,你硬生生地不让它饮水啃草,这不是要人命么?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小女子咬碎银牙,暗暗发狠,一定要把周伟民那颗倔强的头颅捺到她的石榴裙下!此时吴心湄对周伟民的爱意里已掺杂了丝丝的恨。恨如金线,缕结在爱的玉衣里。
一旦对一个人上了瘾,那感觉跟咳嗽差不多,想止住是不可能的。以前吴心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只有她对男人索然无味时一脚踢开,何曾被男人粗暴地推开过?她受伤了。这种感觉真的是不好受啊。她也曾尝试着转移注意力,但越努力,痛苦的感觉越强烈。人是无法被替代的,温儒云无法等于周伟民。她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场合地抱住温儒云就是一通狂吻,吻得泪眼婆娑,满心灼痛,“如果这样的激吻和周伟民只有一次,也就无憾了!”她心里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周伟民依然接受她的邀约,但人变得更加克制,连手都很难碰到一起了。情难自禁的她几次有意无意地往周的身上靠,都被他躲开了。她自认是个调情高手,但那些小伎俩只能拿下定力不足的小男人,对付稳如磐石的周伟民显然分量不足。对周伟民这样的人,不下猛药是攻不下的。
这天两人沿湖行走,看到不少游人在玩水上漂游戏,双脚在链接的浮鼓上快速行走,清凉湿润的湖风不时送来他们兴奋的尖叫。
没有人注意到那天的夕阳不同寻常。除了惯常的浑圆,它显得非常饱满厚重,呈现出少见的桃红色,是桃花开得最鲜旺时的红,未经过雨水和风的销蚀的。吴心湄动情地看着夕阳,觉得夕阳仿佛是有满腹的话儿无处诉说。夕阳是对天空害了单相思吧,而且快要憋不住了,如果剖开它,会源源不断地流出鲜红的苦水的。夕阳啊,你太自不量力了,怎么可以爱上天空呢?白云悠悠,只做天空的过客,你还不如白云聪明!长空万里,大雁声鸣,只留下一个“人”字,决不留下红心,你还不如大雁聪明!月亮圆了又亏,亏了又圆,尚知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你还不如月亮聪明!
吴心湄如痴如醉,浑然忘我,夕阳慢慢退去,她感觉它化成了细沙,一点点渗透进了她的灵魂深处,无法剔除。
夜幕降临,湖光点点,周伟民似乎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依着一棵树,呆呆地看着湖面的粼光。周伟民经常忘记她的存在,独自凝神,搞文学创作的人都是这样的吧,温儒云也是个好走神的人。
吴心湄无法知道周的所思所想,她只能适应这种情况,各人想各人的,谁也不惊扰谁,如同同床异梦。吴心湄想,周和他的妻子一定是同床异梦的,一个老女人怎么可能激起周的爱怜之情?周怎么可能有兴致抚摸那松弛的皮肤,揽住那臃肿的腰,怎么可能有激情吻那干涩的嘴巴?吴心湄现在经常观察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把她们想象成周的老婆。她觉得那些女人实在不能称为女人,只能算中性人。她无法想象潇洒如风、灿如星辰的周能把身体和那样毫无魅力的一堆肉连在一起!
周伟民突然说“走吧”。吴心湄不走,大胆地凝望他,眼神直勾勾的,像一个深陷欲望的好莱坞女星。去他的,反正有夜色遮脸,再说,心里岩浆奔突,要泄出来,不然会把她烧死。要烧也一起烧,要死也死在一块,她不管不顾了!
周伟民感觉出来了:这小崽子要爆发。他抬脚就走。刚走了两步,就被喘息不停的吴心湄从背后抱住了。她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他的腰。周伟民低声道:“松手,别乱来!”吴心湄道:“我不,我不!”周伟民去掰她的手指,吴心湄语气噎凝,如揉碎的桃花一般凄伤,“我长得很丑吗?让你这样嫌弃!”周伟民望着湖面,柔声道:“小东西,你不懂!”吴心湄的口腔里仿佛含着心的碎片,“我不懂什么?你说我不懂爱情吗?”周伟民叹了一口气,沉默。
吴心湄隔着衣服亲周伟民,周颤栗了一下,试图摆脱。吴心湄动作疯狂起来,她把坚挺柔软的双乳紧贴着周的背,又用灼热的舌头去舔周的脖子和耳后,她知道很多男人的敏感区在这两个地方。
在她迷醉的时候,周伟民突然转过身来,猛地挣脱她的攀缠,退后几步。吴心湄睁开眼睛,目光茫然地看着周伟民。
“走吧,快走!”周伟民低喝道。
吴心湄浑身无力,焉头耷脑地跟在周伟民的后面,她感觉自己成了一钱不值的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