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英是一位从朝鲜战争中走出来的老一辈军旅散文家,14岁从戎,对部队和战士有着深厚的感情,出版过散文集《长城望不断》(河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关山集》(花山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流星雨》等。郭建英早期受杨朔散文的感染和鼓舞并开始创作,她的散文多是以个人回忆形式写成,有时也以别人的故事来展现战士的情怀。作为老战士,她接触了许多首长和战士,得到很多宝贵的历史素材。在这个基础上,她创作了大量的人物通讯、人物小传体的散文作品,以饱满的热情表现着军人的人性美。可贵的是,郭建英不断调整自己的散文创作,审美情趣由以前“诗意”的颂歌,转向了对人生、生命进行形而上的思考,不再停留在从既定的政治理念、时代精神出发,而是从自我感受出发,写自己对人生或自然的感悟。《月蚀》就体现了审美转变的轨迹。《秋潮》、《听叶》、《我们的憩园》、《遥远的舞圈》、《信物》等堪称后期的佳作,这些散文都一洗过去那种战争散文的窠臼,以历史和生命及美的视角来重新解读战争生活经历。郭建英散文虽然有不少时代的政治印记,但她却以同时代少有的生动自然和情真意切感动着我们,她的散文可以说是那个动荡年代一股沁人的清泉。
杨星火是最早进藏的著名汉族女诗人,在西藏边防生活20多年,早年写诗,后来写散文。散文集有《雪山红杜鹃》(西藏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唱给春天的歌》(四川民族出版社1998年版)等。数量不多,但文字考究,感情细腻,由于作者曾参加过修筑康藏公路、平叛、改革、边疆生产建设及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因此她的散文具有一定的传奇色彩,创造了一种与男性世界迥然不同的审美方式,在传达生命体验的同时,不仅致力对命运的反抗,而且处处体现着对民族前景的思考。这也是杨星火、郭建荚等老一代作家共同的特点。
毕淑敏的散文是最有军旅味的女性散文作品。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就参军到了藏北高原的军营里。在《从西部归来》(此篇以下作品皆选自《毕淑敏作品精选》,中国三峡出版社1995年版)中,她向我们讲述了在昆仑山当军医的岁月。恶劣的自然环境、恶劣的生存条件、一年一半时间大雪封山与世隔绝的困苦,这些都没有使这个小女孩屈服,她美丽的心灵没被冻僵,依旧闪着迷人的光芒:在给一个牺牲的小战士换衣服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我在他的衣兜里放上了几块水果糖”,“那个小兵被安葬在阿里高原,距今已经有20多年了。我想,他身边的永冻层中,该有一小块泥土微微发甜,他在晴朗的月夜,也许会伸出舌头尝一尝吧!”从这些纯净的话里我们可以看到她那少女清澈、善良的心灵。昆仑山的吃、喝、眠都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最平常的生活都成了和自然和自己的搏斗,在《昆仑山的吃》、《昆仑山的喝》、《昆仑山的眠》中,吃脱水蔬菜、奢侈地晒被子以及用酒和男兵们换罐头都变成了苦中作乐的美好回忆。在《葵花之最》里,她用一小袋南方小姑娘奇来的作为慰问品的葵花子在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竟然种出了葵花,经过暴风雪的肆虐,只剩下一株侏儒般的小葵花,被她们小心地用石头墙保护了起来,作为美丽的信念储存在冬天的高原。她说:“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世界上最小的葵花,但我知道它是世界上最高的葵花。”其实,毕淑敏和她的战友们就是这株小葵花,她们才是世界上最美的葵花。虽然,毕淑敏回到北京后,又写了许多如《呵护心灵》、《素面朝天》、《生生不息》等反映自己工作、生活的散文,但我们仍旧能够从中发现她骨子里昆仑山般坚强的意志与精神。所以说,毕淑敏是昆仑山的女儿。不论走得多远,都长长地拖着一条昆仑山的脐带。
如果从严格的意义上来区分散文和随笔的话,那么裘山山的散文基本上是随笔,她早期的随笔《女人心情》(四川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可以说是最能体现她散文风格的散文集。也许袭山山自己最了解自己:“我觉得写随笔就像是和读者聊天,比较亲切、随意;而写散文,总有些远离读者,给读者朗诵的感觉。大约我气质中艺术家的成分少,主妇的成分多吧!”的确,她的散文就像是个主妇在把自己的生活娓娓道来,细致却不啰唆,别有一番风味。在《黑白人生》里,她把丈夫和周围爱好围棋的亲朋好友对围棋的痴迷写得活灵活现,从黑白棋子中体味着重庆人生活中围棋般的感情、围棋般的节奏、围棋般的人生情调。《父母大人》是裘山山作为女儿献给二老的一篇分量很重的随笔。她用幽默、生动的语言把父亲的学识、固执同生活里的“呆”和母亲的才情、贤淑体现得淋漓尽致,亲切、感人。她的散文里的“主妇”特点还体现在她在随笔中对生活中吵架、重逢、离别等人生况味的思考、拿捏,写得智慧、风趣、耐人寻味。生活里的“一双眼睛”、“一件往事”、“一对老人”、“一声谢谢”都被化作了一点启示、一份感动呈现给读者。对自己的军人身份,她也诉说了那份特殊感情,把自己从参军前对军装的向往,到当了兵又偷偷穿便装的刺激,再到最后身为军人又不得不变为没军装穿的文职干部的感伤传达给我们。从裘山山穿越人生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名军人的感怀、一个女人的情愫。
庞天舒是个温柔的女人,但她的文字却总是有股男人的味道。她的散文丝毫没有那种小女人的矫揉造作。这也许因为她是满族,血管里流淌着祖先的血液。庞天舒的散文总是带着一颗亲近自然的心。听惯了太多的喧嚣,看够了城市的钢筋水泥,厌倦了社会芜杂的侵蚀,她走进了自然。她描写壮丽的山,描写博大的海,描写秀美的河流,描写广袤的土地,描写旷远的草原,她的散文离不开自然。在《走进草原》里,我们仿佛看到了一只久别了草原的鹰,在草原的上空荡气回肠地思索……“我总觉着我与草原相识已久,与它有种血脉上的联系。”在草原上欣赏日出、日落的宁静与久远,感受草原狼的孤独与神秘,体验着成吉思汗横扫亚欧大陆那“驰骋,毁灭,再驰骋,再毁灭……”的冲天豪气。这是对人类强悍生命力的顶礼膜拜。草原才是庞天舒灵魂的家,是她旷远、安宁的寓所,是“把男人变得更男人,把女人变得更女人”的圣土。在《昭君》中,庞天舒写道:“我觉着,其实真正的昭君的故事应该是从她走进草原时开始的。”其实,昭君就是她自己,走进草原,她真正地找到了自己。庞天舒是一只草原的鹰,放眼千里,心属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