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给大家看的中国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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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清末的宪政运动

戊戌变法、庚子拳乱,清朝的失政,一步步地使人民失望。而其时人民的程度亦渐高,于是从改革政治失望之余,就要拟议及于政体了。

中国的民主思想,在历史上,本是酝酿得很深厚的,不过国土大,人民多,没有具体的办法罢了。一旦和外国交通,看见其政体有种种的不同,而且觉得他们都比我们富强,从国势的盛衰,推想而及于政权的运用,自然要拟议及于政体了。于是革命、立宪,遂成为当日思潮的两流。

戊戌政变以后,康有为在海外设立保皇党,梁启超则在日本横滨发行《清议报》,痛诋那拉后,主张拥戴德宗,以行新政。这时候,还是维新运动的思想,但是空口说白话,要想那拉后把政权奉还之于德宗,是无此情理的,所以虽保皇党要想夺取政权,亦不得不诉之于武力。人民哪里来武力呢?其第一步可以利用的,自然是会党。

原来中国各种会党,溯其原始,都是人民受异族的压迫,为此秘密组织,以为光复之预备的。日久事忘,固然不免渐忘其原来的宗旨,然而他们,究竟是有组织的民众,只要有有心人,能把宗旨灌输给他们,用以举事,自较毫无组织的人民为易。所以在当时,不论保皇党、革命党,都想利用他们。

就是八国联军入京的这一年,康有为之党唐才常,在上海设立国会总会,汉口设立分会,才常居汉口,后来的革命党人黄兴居湖南,吴禄贞居安徽的大通,联络哥老会党,广发富有会票,谋以这一年七月间,在武汉同时举事,而湖南、安徽,为之策应。未及期而事泄,才常被杀,鄂、湘、苏、皖四省,搜捕党众,杀戮颇多。当时鄂督张之洞,有一封信,写给上海国会总会中人,劝他们不要造反。国会中人,也有一封信复他,署名为是中国民,畅发国家为人民所公有,而非君主所私有之义,为其时之人所传诵。保皇运动,浸浸接近于革命了。

但是到十九世纪的初年,而保皇党宗旨渐变。《清议报》发刊,满一百期而止,梁启超改刊《新民丛报》,其初期,颇主张革命。后来康有为鉴于法国大革命杀戮之惨及中南美诸国政权的争夺,力主君主立宪,诒书诤之,梁启超渐渐改从其说。于是《新民丛报》成为鼓吹立宪的刊物,和当时革命党所出的《民报》对峙。以立宪之说,可以在国内倡言之故,《新民丛报》在国内风行颇广,立宪的议论渐渐得势。到日俄战争以后,舆论都说日以立宪而胜,俄以专制而败,立宪派的议论,一时更为得势。

庚子一役,相信一班乱民,做这无意识开倒车的运动,以致丧权辱国,赔款之巨,尤其贻累于人民,清朝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了。于是复貌行新政,以敷衍人民。然而所行的都是有名无实,人民对于朝廷的改革,遂觉灰心绝望。除一部分从事于革命外,其较平和的,也都想自己参与政权,以图改革,这是二十世纪初年立宪论所以兴盛的原因。而其首将立宪之举,建议于清朝的,则为驻法公使孙宝琦。其后两江、两湖、两广诸总督,相继奏请。到一九〇五年,直督袁世凯,又奏请简派亲贵,分赴各国,考察政治,于是有派五大臣出洋考察之举,明年回国,一致主张立宪。于是下上谕:“先将官制改革,次及其余诸政治,使绅民明悉国政,以备立宪基础。数年之后,查看情形,视进步之迟速,以定期限之远近。”是为清末的所谓预备立宪。于是改定内外官制。设资政院、谘议局以为国会及省议会的基础,颁布《城镇乡自治章程》;立审计院,颁布《法院编制法》及《新刑律》;设省城及商埠的检察、审判厅;又设立宪政编查馆,以为举行宪政的总汇。看似风起云涌,实则所办之事,都是不伦不类的,而且或格不能行,或行之而名不副实,人民依旧觉得失望。于是即行立宪和预备立宪,遂成为当日人民和朝廷的争点。

朝廷上说:“人民的程度不足,是不能即行立宪的。”舆论则说:“程度的足不足,哪有一定标准?况且正因为政治不良,所以要立宪。若使把件件政治都改好了,然后立宪,那倒无须乎立宪了。”当时政府和人民的争点,大要如此。当时的政府,是软弱无力的,既没有直接痛快拒绝人民的勇气,又不肯直接痛快实行人民的主张。一九〇八年,各省主张立宪的政团和人民上书请速开国会,朝廷下诏,定以九年为实行之期。这一年冬天,德宗死了,那拉后立醇亲王载沣之子溥仪,年四岁,以载沣为摄政王。明日,那拉后也死了。其明年,各省谘议局成立,组织国会请愿同志会,于一九一〇年,入都请愿,亦不许。这一年,京师资政院开会,亦通过请愿速开国会案上奏。清廷乃下诏,许缩短期限,于三年之后,开设国会。人民仍有不满,请愿即行开设的,遂都遭清廷驱逐,并命京内外,有倡言请愿的,即行弹压拿办。其的声音颜色,可谓与人以共见了。

当时的清廷,不但立宪并无诚意,即其政治亦很腐败。政府中的首领,是庆亲王奕劻,他是个老耄无能的人。载沣性甚昏庸,其弟载洵、载涛,亦皆欲干预政治,则又近于胡闹。到革命这一年,责任内阁成立,仍以奕劻为总理,阁员亦以满族占多数。人民以皇族内阁,不合立宪公例,上书请愿。谘议局亦联合上书,不听。到第二次上书,就遭政府的严斥。这时候的政治家,鉴于中国行政的无力,颇有主张中央集权之论的,政府也颇援为口实。但政治既不清明,又不真懂得集权的意义,并不能励精图治,将各项政权集中,而转指人民奔走国事的,为有妨政府的大权,一味加以压制。于是激而生变,酝酿多年的革命运动,就一发而不可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