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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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卷十二倩(4)

12.84山馆秋深,野鹤唳残清夜月。江园春暮,杜鹃啼断落花风。石洞寻真,绿玉①嵌乌藤之杖。苔矶垂钓,红翎间白鹭之蓑。晚村人语,远归白社②之烟。晓市花声,惊破红楼之梦。

【注释】

①绿玉:牡丹花的一个品种。②白社:隐士居住。

【译文】

深秋中的山屋,清夜的残月下野鹤啼叫。春暮下的江园,杜鹃鸟叫断了吹落花的风。石洞里寻找真趣,牡丹花嵌在乌藤手杖上。河边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很多垂钓的人,红翎装点着白鹭羽毛般的蓑衣。夜晚村中人在说话,归来时望见远处有人家升起的袅袅炊烟。早市中卖花人的叫声,惊破了红楼中的梦境。

【评点】

寻真访钓,米芾有情。山居秋暝,王维有句。不看晚村炊烟,只见人家灶红。

12.85案头峰石,四壁冷浸烟云,何与胸中丘壑?枕边溪涧,半榻寒生瀑布,争如舌底鸣泉?

【译文】

山峰岩石在案头上,烟云冷罩在四壁间,什么是胸中的丘壑?枕边上有溪流涧水,半床的寒意好像瀑布在旁边,怎能像舌头下如泉水般鸣响?

【评点】

神中自有仙境,意里自有寒意。坐身静市中,尤在华山巅。

12.86幽堂昼密清风,忽来好伴。虚窗夜朗明月,不减故人。

【译文】

白天不断有清风吹进幽阴的屋中,忽然来了好朋友。虚掩的窗外夜清月明,朋友没有减少。

【评点】

夏季的白天享受清风怡人,清凉的夜晚出去赏月。

12.87晓入梁王之苑①,雪满群山。夜登庾亮之楼②,月明千里。

【注释】

①梁王之苑:即汉梁孝王所建的东苑。规模有方圆三百里。②庾亮之楼:传说中晋人庾亮建的楼。

【译文】

破晓时分走进梁王的花苑,白雪铺满了群山。夜晚登上庾亮的楼,明月照出千里之外。

【评点】

冬日山景,如果有雪,白色自然压住了一切绿色,让人更觉清凉爽人。清冷的夜晚观看月景,月光像白银一样洒得满地都是。

12.88名妓翻经,老僧酿酒,书生借箸①,谈兵介胄,登高作赋,羡他雅致偏增。屠门素食,狙侩②论文,厮养③盛服,领缘④方外,束脩⑤怀刺⑥,令我风流顿减。

【注释】

①借箸:这里指“代人策划”。唐代诗人杜牧的《河湟》中就用了这个:“元载相公曾借箸,宪宗皇帝亦留神。”明王铎《送袁环中(袁可立子)郎中奉使宁远饷军序》:“朝廷命大农岁转输二百万金钱,积之饱之,借箸戎募之中。”②狙侩:狡猾奸诈。③厮养:干杂事的奴隶。④领缘:领受了尘缘。⑤束脩:本指给老师的礼物。此指刚入学者。⑥刺:名片。

【译文】

名妓翻阅经书,老僧酿制山酒,书生代人策划,纸上谈兵者身穿兵器上战场,登临高处作诗,羡慕他偏偏增加了一些雅致。屠户吃素食,奸人论文章,家奴穿着盛装华服,尘缘未了者谈世外之事,初学之人怀揣名片,让我顿时减少了很多风流。

【评点】

古今都有很多荒唐之人,老鼠也敢充大象。为官真廉洁的少,假廉洁的多;为商真慈善的少,假虚伪的多。

12.89高卧酒楼,红日不催诗梦醒。漫书花榭,白云恒带墨痕香。

【译文】

熟睡中卧于酒楼,太阳不去催醒诗人的梦。在花榭中随意写字,感觉白云一直带着墨迹的香气。

【评点】

诗人白日也做梦,可又何必醉于酒楼中?

12.90相美人如相花,贵清艳而有若远若近之思。看高人如看竹,贵潇洒而有不密不疏之致。

【译文】

看美人如看花,贵在清雅艳丽而有若远若近之意。看高雅人如看竹,贵在潇洒而有不密不疏的风度。

【评点】

人物不同,但人可与物比。物非人,可是物有人的天性吗?

12.91梅称清绝,多却罗浮一段妖魂。竹本潇疏,不耐湘妃数点愁泪。

【译文】

梅花以清绝著称,却多了一段罗浮的仙魂故事。竹本来潇洒孤傲,不耐烦湘妃的几点愁泪。

【评点】

罗浮湘妃均是仙,为何要来到人间呢?也许天宫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反而更加寂寞吧。

12.92眉端扬未得,庶几在山月吐时?眼界放开来,只好向水云深处。

【译文】

眉梢没有扬起来,难道是山月刚刚升起?眼界放开来,只好望向水云深处。

【评点】

山月可观赏,水云可欣赏。只要心有意,眼里处处都是美景。

12.93刘伯伦①携壶荷锸②,“死便埋我!”真酒人哉。王武仲闭关护花,“不许踏破!”直花奴耳。

【注释】

①刘伯伦:即刘伶。②锸:铁锹,掘土的工具。

【译文】

刘伯伦带着酒壶扛着锸,“死了就埋我!”这是一个真正的喝酒人。王武仲关门护花,“不许踏践!”这真是一个花的奴隶。

【评点】

喝酒养花多有让人怜爱之处,只是过于偏执,便也不好了。

12.94一声秋雨,一声秋雁,消不得一室清灯。一月春花,一池春草,绕乱却一生春梦。

【译文】

一声秋雨落,一声秋雁鸣,灭不掉屋中的清灯。一个是月下的春花,一个是池畔的春草,却绕乱了一生的春梦。

【评点】

春梦,人生能发几次?梦中去了谁的人家?

12.95夭桃红杏,一时分付东风。翠竹黄花,从此永为闲伴。

【译文】

艳丽的桃花红色的杏花,一时分别让东风吹去。翠竹黄花,从此永为悠闲的朋友。

【评点】

花总要凋谢,绿总要变黄,这是自然规律。花落有泪,绿败有忧,这也是一种人生情趣。

12.96花影零乱,香魂夜发,冁然①而喜。烛既尽,不能寐也。

【注释】

①冁(chǎn)然:笑貌。

【译文】

花影零乱,香气在夜里生发出来,高兴地大笑。烛燃尽了,还不能入睡。

【评点】

人难得高兴,高兴时忘形一下又如何?

12.97一片秋色,能疗病客。半声春鸟,偏唤愁人。

【译文】

一片秋色,能治疗病中的客人。春鸟小声鸣啼,偏偏唤起了愁绪。

【评点】

心病身病均是病,有忧也好,有愁也罢,这跟秋色和春鸟都没有关系。

12.98会心之语,当以不解解之。无稽之言,是在不听听耳。

【译文】

会心的话,当在难以理解的时候理解了。无稽之谈,是在不应当听的时候听到了。

【评点】

悟性是从悟解不出时开始,虚言也须从无意中知晓。

12.99寻芳者追深径之兰,识韵者穷深山之竹。

【译文】

寻找芳草的人追随深径中的兰花,懂得韵味的人看尽深山的竹林。

【评点】

雪莲必藏于深山之中,奇草必隐于密林之中。这也许不是隐者的情趣所在,只是不得已罢了。

12.100花间雨过,蜂粘几片蔷薇。柳下童归,香散数茎帘蔔①。

【注释】

①帘蔔:一种原产西域的植物,花甚香。

【译文】

雨落花间,几片蔷薇粘上了蜜蜂。柳下儿童归来,由几株帘蔔散出了一股香气。

【评点】

花香着雨,青草芬芳,牧童柳下,好一派旖旎。

12.101幽人到处烟霞冷,仙子来时云雨香。

【译文】

隐士到的地方烟霞都冷清,仙子来时云雨都香。

【评点】

隐士常常冷漠,尘间诸事其均不考虑。仙子本是世上尤物,人见人爱心自有香。

12.102落红点苔,可当锦褥。草香花媚,可当娇姬。草逆则山鹿溪鸥,鼓吹则水声鸟啭。毛褐①为丸绮,山云作主宾。和根野菜,不酿侯鲭②。带叶柴门,奚输甲第?

【注释】

①毛褐:兽毛或粗麻制成的短衣。②侯鲭:精制的荤菜。

【译文】

落花红点苔藓,可以当锦褥。草香花媚,可作娇艳美女。野草迎接的一定是山鹿水鸟,演奏的一定是水响鸟鸣。粗布衣服当做盛服,大山云彩做主宾。带根的野菜,不做精美的肉菜。带叶的柴门,什么地方输给豪华宅邸?

【评点】

穷苦人家,也可以有潇洒的情态,无权无势,依旧可以恬然自乐。

12.103野筑郊居,绰有规制。茅亭草舍,棘垣竹篱。构列无方,淡宕如画。花间红白,树无行款。徜徉洒落,何异仙居?

【译文】

郊野建个房子居住,大约都有一些规矩。茅草当顶,竹篱当墙。随意排列,淡雅如画。花圃里红白相间,树也没有排列。悠闲散步其中,这与仙居有什么不同?

【评点】

做人应该有规有矩,但过于循规蹈矩会让人过得辛苦。放点自由给自己,让自己潇洒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