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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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卷九绮(2)

9.28古人养笔以硫磺酒。养纸以芙蓉粉。养砚以文绫盖。养墨以豹皮囊。小斋何暇及此。唯有时书以养笔,时磨以养墨,时洗以养砚,时舒卷以养纸。

【译文】

古人用硫磺酒来保养毛笔,用芙蓉粉来保养纸张,用有纹绫做成盖来保养砚台,用豹皮囊来保存墨汁。像我这样小的书斋,哪有时间做到这种程度。只好用经常写字来保养毛笔,用经常磨墨来保养墨汁,用经常清洗的方法来保养砚台,用经常舒卷的方法来保养纸张。

【评点】

任何事情,不必强求和别人一致,也不必拘泥于古人旧法。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应该因时因地因人来决定具体的方法。

9.29芭蕉,近日则易枯,迎风则易破。小院背阴,半掩竹窗,分外青翠。

【译文】

芭蕉离阳光太近,则容易枯萎;处于迎风的地方,则容易破损。小院背阴,芭蕉半掩竹窗,显得分外青翠。

【评点】

正因为芭蕉总生于屋后掩映之下,才会有那雨滴芭蕉的美好意境。

9.30欧公香饼①,吾其熟火无烟。颜氏隐囊②,我则斗花③以布。

【注释】

①欧公香饼:欧阳修所记载的石炭,用以焚香。②颜氏隐囊:北齐颜之推所记载的隐囊(靠枕)。③斗花:赛花。

【译文】

欧阳修的石炭,我只见深红的火而没有烟。颜延之的靠枕,我用布和它比赛哪个上面花更多。

【评点】

我们不需要与欧公、颜氏斗奇,情调只在于自己的营造。就像爱情的质量也在于日常的经营,不在乎是才子佳人还是村夫野老。

9.31梅额生香①,已堪饮爵。草堂雪飞,更可题诗。七种之羹②,呼起袁生之卧③。六生之饼④,敢迎王子之舟⑤。豪饮竟日,赋诗而散。佳人半醉,美女新妆。月下弹瑟,石边侍酒。烹雪之茶,果然剩有寒香。争春之馆,自是堪来花叹。

【注释】

①梅额生香:相传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一日卧舍章檐下,梅花落其额头,成五出之花,拂之不去,后称“梅花妆”。②七种之羹:即七宝羹。古人农历正月初七用七种蔬菜拌和米粉所作的羹。③袁生之卧:袁生,指的是东汉袁安,为人严谨。④六生之饼:比喻六瓣的雪花。⑤王子之舟:《世说新语?任诞》中记载,王子猷在山阴,夜里忽然下起大雪,忽然想起戴安道,即夜乘小船,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曰:“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以见戴。”

【译文】

梅花妆点的额头散发香气,已可以饮酒。草堂飞雪,更可以题诗。七宝羹饭,唤起卧睡的袁安。六生之饼,敢去迎接王子猷的小舟。豪饮一日,作诗后四散开来。女子半醉,美人新妆。月下弹琴,石边饮酒。化雪煮茶,果然多有寒香。与春争美的馆舍,自然是应该为花叹息的。

【评点】

奇人异事可以成为谈资,良辰美景也值得让人玩味。有酒,有诗,有茶,有琴,有美人相伴,悠然而往,率性而去,真是潇洒人生。

9.32黄鸟让其声歌,青山学其眉黛。

【译文】

佳人歌喉婉转,黄鸟也要学她的歌唱;美女画眉如黛,青山也要跟着效仿。

【评点】

美人如斯,令自然为之动容。

9.33风开柳眼,露浥桃腮。黄鹂呼春,青鸟①送雨。海棠嫩紫,芍药嫣红,宜其春也。碧荷铸钱②,绿柳缫丝。龙孙③脱壳,鸠妇④唤晴。雨骤黄梅,日蒸绿李,宜其夏也。槐阴未断,雁信初来。秋英无言,晓露欲结。蓐收⑤避席,青女⑥办妆,宜其秋也。桂子风高,芦花月老。溪毛⑦碧瘦,山骨苍寒。千岩见梅,一雪欲腊。宜其冬也。

【注释】

①青鸟:传说中王母娘娘的使者。②碧荷铸钱:指荷叶刚长出,形小似钱。③龙孙:竹笋的别称。④鸠妇:鸟名,即鹁鸠。⑤蓐(rù)收:传说中的西方神,主管秋天。⑥青女:掌管霜雪的女神。⑦溪毛:指溪水中的水藻。

【译文】

风吹开柳叶,露水打湿桃花。黄鸟叫春,青鸟送雨。海棠花嫩紫,芍药花嫣红。它们都是适合春天的。荷叶尖角如钱,绿柳枝若长丝。竹笋脱壳,斑鸠呼唤晴天。骤雨引来黄梅天,日照绿色的李树。它们是适合夏天的。槐树的阴影未断,大雁的叫声刚来。秋天的果实无语,早上的露水刚要出现。蓐收离开,青女开始化妆。它们是适合秋天的。风高吹桂花,月老在芦花下。溪边的野菜绿瘦,岩石苍黑寒凉。千峰见梅花开,一场雪腊月到。它们是适合冬天的。

【评点】

欧阳修《醉翁亭记》中:“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尽情享受眼前的季节变化,这样当下一个季节来临,也不会有什么失落与遗憾。人生也是如此。

9.34风翻贝叶,绝胜北阙①除书②。水滴莲花,何似华清宫漏。

【注释】

①北阙:宫殿北边的门楼,是臣子等候召见或上书奏事的地方。②除书:授官职的文书。

【译文】

风翻动着佛经,绝对胜过北阙门楼中的升官文书。水滴在莲花上,多么像华清宫中的计漏。

【评点】

读佛诵经,本是性情淡泊之人的清净所为。北阙除书,本是追逐功名利禄的人所追求的。两种人生孰好孰坏,就看个人理解了。

9.35昼画曲房,拥炉列坐。鞭车行酒,分队征歌。一笑千金,樗蒲①百万。名妓持笺,玉儿捧砚。淋漓挥洒,水月流虹。我醉欲眠,鼠奔鸟窜。罗襦②轻解,鼻息如雷。此一境界,亦足赏心。

【注释】

①樗(chū)蒲:古代的一种博戏。②罗襦:绸短衣。

【译文】

白天在内室作画,围着炉子并排坐下。转着圈行起了酒令,分队比赛唱歌。一笑值千金,赌博下注百万。名妓拿纸,美人捧砚。淋漓挥洒,如水中的月亮,天上的彩虹。我喝醉后昏昏欲睡,糊涂混乱。短衣轻解,鼾声如雷。这一境界,也足以心情愉快。

【评点】

一笑可掷千金,一赌可赌百万,整日纵情于花天酒地,声色歌舞之中。这样的生活不值得向往。

9.36柳花燕子,贴地欲飞。画扇练裙①,避人欲进。此春游第一风光也。

【注释】

①练裙:代指穿着白裙的美人。

【译文】

柳絮燕子,贴着地想要飞起。妇女画着扇子,想进去又要避人。这是春游的第一风光。

【评点】

柳絮满天飞,小燕子在空中飞舞,与欲走还羞的少女相映成趣。多么美丽的意境啊!

9.37花颜缥缈,欺①树里之春风。银焰荧煌②,却城头之晓色。

【注释】

①欺:与下文之“却”,都是胜过之意。②荧煌:忽明忽暗的样子。

【译文】

花的容颜缥缈,胜过了树里的春风。银色的焰火忽明忽暗,胜过了城头的晨曦。

【评点】

来自唐朝黄滔《馆娃宫赋》。写吴王为西施的美色所诱惑,日日宴歌通宵达旦。既写尽了吴歌楚舞的醉人之态,也笼罩着一层缥缈晦暗的不详色彩。

9.38乌纱帽挟红袖登山,前人自多风致。

【译文】

当官的携带美女登山游玩,前人自多风流情致。

【评点】

当官的有美女陪玩游乐,为民的日子却过得愁苦异常。

9.39美丰仪人,如三春新柳,濯濯风前。

【译文】

美丽丰满的妙女,像三春的新柳,在微风里异常明媚。

【评点】

美人如同三春之弱柳扶风,不生娇柔。

9.40涧险无平石,山深足细泉。短松犹百尺,少鹤已千年。

【译文】

山涧危险,没有平坦的石头;山景幽深,到处都是细细的泉水。最矮的松树也高百尺,小鹤的寿命已有千年。

【评点】

幽深的山涧中,山石林立,柳泉淙淙,最小的松树也高达百尺,最小的仙鹤寿命也有千年。那么身居于此的隐士,该有多么高深的修行呢?

9.41梅花舒两岁①之装,柏叶泛三光之酒②。飘摇余雪,入箫管以成歌。皎洁轻冰,对蟾光而写镜。

【注释】

①两岁:指新岁和旧岁。②柏叶泛三光之酒:古老的习俗。因柏叶后凋,集日月星三光之精,取来浸酒,元旦那天饮下以祝长寿。

【译文】

梅花舒展着两岁的装扮,酒中泛着柏叶反射出的是日月星三光。飘飘的雪花,落入箫管变成歌曲。皎洁的薄冰,对着月光,明亮得如同镜子一般。

【评点】

夜静听山鸟,月明赏幻境。忽然雪来到,留下一片冰。

9.42鹤有累心①犹被斥,梅无高韵也遭删。

【注释】

①累心:为凡心所累。

【译文】

鹤有凡心拖累还要被斥责,梅无好的韵致也要遭到删斫。

【评点】

梅花、仙鹤如果失去了自身的高洁冷艳,便不可能再为文人们反复地歌咏称赞。

9.43分果车中,毕竟借他人面孔。捉刀床侧,终须露自己心胸。雪滚花飞,缭绕歌楼,飘扑僧舍。点点共酒旆①悠扬,阵阵追燕莺飞舞。沾泥逐水,岂特可入诗料?要知色身幻影,是即风里杨花,浮生燕垒。

【注释】

①旆(pèi):古代旗末端状如燕尾的垂旒,泛指旌旗。

【译文】

在车中分果实,毕竟还得看别人的脸色。桌旁为人代笔,最终一定会露出自己的心胸。雪花滚落飞散,缭绕在歌楼外,飘入僧房中。点点与酒旗一起悠扬,阵阵似燕莺飞舞。沾泥玩水,难道这些不是特别可以入诗的材料?要知道肉身和幻影,是急风里的杨花,浮生中的燕窝。

【评点】

幻影就是幻影,不是真实的物象,所以不必认真。谁人没有过梦幻呢?

9.44九重仙诏,休教丹凤衔来。一片野心,已被白云留住。

【译文】

九道玉帝诏书,不要让凤凰衔来。一片游野之心,已经被白云留住。

【评点】

天官不去做,也无意仙丹酒,宁可在人间,一日有三餐,便已知足。

9.45斗草春风,才子愁销书带①翠。采菱秋水,佳人疑动镜花香。

【注释】

①书带:书带草,亦称冬麦、麦门冬、沿阶草。据说汉郑玄门下用之束书,故名书带草。

【译文】

春风中斗草嬉戏,才子为书带草的翠色被消尽而忧愁。佳人秋水中采菱,看到清净的湖面,怀疑自己动了谁的梳妆台。

【评点】

才子们在春风中斗草嬉戏,愁怀大开。佳人们秋水中采菱,荡起层层涟漪。这大好的时光中,才子佳人演绎了多少浪漫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