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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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卷七韵(3)

7.58深山高居,香炉不可缺。取老松柏之根枝实叶共捣治之,研风昉①羼②和之。每焚一丸,亦足助清苦。

【注释】

①风昉:一种中药。②羼(chàn):搀杂。

【译文】

在深山中隐居,香炉不可缺。取老松柏树的根枝和松果树叶共同捣碎,研磨风昉揉制。每次点燃一丸,也足以帮助增加清苦的气味。

【评点】

墨之与香,同一关纽,亦犹书之与画,谜之与禅也。

7.59白日羲皇世,青山绮皓①心。

【注释】

①绮皓:指汉代的隐士商山四皓: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他们是秦始皇时七十名博士官中的四位,分别职掌:一曰通古今;二曰辨然否;三曰典教职。后来他们隐居于商山,曾经向汉高祖刘邦讽谏不可废去太子刘盈(即后来的汉惠帝)。后人又用“商山四皓”来泛指有名望的隐士。

【译文】

阳光明媚,如上古伏羲时的清闲世界;山清水秀,如汉初商山四皓那样悠然洒脱之心。

【评点】

怀念上古羲皇之士的清闲与淳朴,不过也只是一种心灵的幻想罢了。就像我们天天也是忙忙碌碌,可时过境迁,我们也只会感叹,原来今日之忙远胜于昔。

7.60松声,涧声,山禽声,夜虫声,鹤声,琴声,棋子落声,雨滴阶声,雪洒窗声,煎茶声,皆声之至清,而读书声为最。

【译文】

松涛声,涧水声,山禽鸣叫声,夜虫声,鹤叫声,琴声,棋子落盘声,雨打台阶声,雪洒窗户声,煎茶声,都是非常清幽之声,而读书的声音为最好。

【评点】

万物皆声,声声均可谓动听。若无心声相匹,声声皆为无用。

7.61晓起入山,新流没岸。棋声未尽,石磐依然。

【译文】

早起进山,新涨的水淹没了堤岸。下棋声还没有结束,敲石磬的声音依旧。

【评点】

溪流新涨,应该是昨夜雨下,而下棋之人依然兴趣盎然,已是彻夜未眠,那该是怎样的满山满夜的情致。

7.62松声竹韵,不浓不淡。

【译文】

松涛声和竹子的韵音,不浓不淡。

【评点】

松涛之声,竹林之韵,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7.63何必丝与竹①,山水有清音。

【注释】

①丝与竹:犹言管弦,指官僚贵族饮酒作乐时所欣赏的音乐。

【译文】

何必弹琴吹箫,山水自有清新的音乐。

【评点】

丝竹亦要弹,山水亦要看。

7.64世路中人,或图功名,或治生产,尽自正经。争奈天地间好风月,好山水,好书籍,了不相涉,岂非枉却一生?

【译文】

在尘世路上走的人,或图功名,或从事生产,尽量老老实实。怎奈天地间有好风月,好山水,好书籍,从来不去涉猎一些,岂不是枉过了一生?

【评点】

以功名利禄谋生存,以好山好水好书怡养性情修身养性,这样也不枉一生了。

7.65李岩老①好睡。众人食罢下棋,岩老辄就枕。阅数局乃一展转,云:“我始一局,君几局矣?”

【注释】

①李岩老:宋人,疑为衡山道士,与苏轼关系好。

【译文】

李岩老喜欢睡觉。大家吃完饭下棋,李岩则躺在枕头上就睡。过了几局棋他翻一个身,说:“我已经一局了,你们几局了?”

【评点】

睡觉为人的生理本能。常睡常能睡,也是一种境界。此类人如果不是病态,则定是坦荡之人。

7.66晚登秀江亭①,澄波古木,使人得意于尘埃之外。益人闲景幽,两相奇绝耳。

【注释】

①秀江亭:在杭州六和塔寺内。

【译文】

晚上登上秀江亭,水波碧绿古树参天,在不受尘世干扰的地方心情很好。悠闲幽静的景致益人身心,双方都是奇绝的。

【评点】

人闲景幽,幽美的风景也只有配上悠闲之心,才相得益彰,动人情怀。

7.67笔砚精良,人生一乐,徒设只觉村妆。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才陈便得天趣。

【译文】

笔和砚台精良,这是人生一件乐事,若只是摆设在那里,只觉得像村姑的俗气打扮。琴瑟在于弹奏,难道是安静好吗?才摆下便得到天籁之趣。

【评点】

识字亦要写字,买琴亦要弹琴。否则家中一件摆设,则分文不值。

7.68蔡中郎①传,情思逶迤。北西厢记②,兴致流丽。学他描神写景,必先细味沉吟。如曰寄趣本头③,空博风流种子。

【注释】

①蔡中郎:东汉蔡邕。②北西厢记:指王实甫所写杂剧《西厢记》。③本头:即著作。

【译文】

《蔡中郎传》,情思缠绵。《西厢记》,流畅清丽。学他描写神气描写景物,一定先仔细品味思考。如果说把情趣寄托在剧本上,就空洒了风流种子。

【评点】

王弼《周易略例?明象》中说:“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犹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也。”学习、欣赏皆应作如是观。

7.69夜长无赖,徘徊蕉雨半窗;日永多闲,打迭桐阴一院。

【译文】

深夜漫长,百无聊赖,徘徊中雨打芭蕉湿了半边窗户;日久多有悠闲,桐树荫影重迭,笼罩了整个院落。

【评点】

寂寞难耐时,只有在房中踱来踱去了。

7.70雨穿寒砌,夜来滴破愁心;雪洒虚窗,晓去散开清影。

【译文】

雨滴穿透石阶,夜里滴破了愁苦之心;雪花飘落在虚掩的窗上,早上散开了清幽的影子。

【评点】

雨点一滴滴打在寒冷的台阶上,仿佛是打在自己的心上,要将那愁心滴穿,读来让人寒彻心骨。

7.71春夜宜苦吟,宜焚香读书,宜与老僧说法,以销艳思。夏夜宜闲谈,宜临水枯坐,宜听松声冷韵,以涤烦襟。秋夜宜豪游,宜访快士①,宜谈兵说剑,以除萧瑟。冬夜宜茗战,宜酌酒说三国、水浒、金瓶梅诸集,宜箸竹肉②,以破孤岑。

【注释】

①快士:豪爽的人。②竹肉:指生在朽竹根节上的菌类。

【译文】

春夜适合清苦地吟诗,适合燃香读书,适合与老和尚谈佛说法,以销解美好的情思。夏夜适合闲谈,适合在水畔干坐,适合听松涛冷峻的韵味,以洗涤烦恼的胸怀。秋夜适合豪放出游,适合访问快意人士,适合谈兵说剑,以排除萧瑟之感。冬夜适合品茶,适合饮酒说三国、水浒、金瓶梅等小说,适合用筷子夹吃蘑菇,以破除孤独寂寥。

【评点】

四时风景不同,书中之趣各异。选择不同的读书形式,便可以春销情思,夏涤烦恼,秋除萧瑟,冬破孤岑。古人真是比今人风雅,读书也能读得山水声色、情意绵绵,将四时之风景,人生之忧喜巧妙地融入一纸风月中。

7.72玉之在璞,追琢则圭璋;水之发源,疏浚则川沼。

【译文】

玉在于雕琢,精工琢制就是宝玉;水在于源头,疏浚通畅就形成河流湖沼。

【评点】

人亦在于学习,不学习则与动物无异处。人亦在于努力,不努力就是懒汉一个。

7.73古之君子,行无友则友松竹,居无友则友云山。余无友,则友古之友松竹友云山者。

【译文】

古代的君子,行路的时候没有伴则把松竹做伴,住的时候没有朋友则把云朵山峦作朋友。我如果没有朋友,就一定把古代以松竹以云山为朋友的人当成朋友。

【评点】

松竹可为友,云山可为友,古人亦可为友,则又何需担心寂寞以行,不被人所理解?

7.74买舟载书,作无名钓徒。每当草蓑①月冷,铁笛霜清,觉张志和②陆天随③去人未远。

【注释】

①草蓑:草上积雪,像披上一层蓑衣。②张志和:唐时人。曾官至参军后隐居江湖,自号烟波钓徒。③陆天随:唐代诗人陆龟蒙,字天随子。

【译文】

买方舟载运图书,做一个无名的钓鱼人。每当月夜寒冷身披蓑衣,铁笛声与月光双双清冷无比,觉得张志和与陆天随并未离人远去。

【评点】

读书人常“借他人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常常会有“去人未远”之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