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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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卷五素(7)

5.146竹影入帘,蕉阴荫槛。故蒲团一卧,不知身在冰壶鲛室①。

【注释】

①鲛(jiāo)室:传说中人鱼居住的水中屋室。

【译文】

竹影映入帷帘,芭蕉的阴影遮着门槛。因此在蒲团上一倒,不知道身子是在冰壶还是在鲛室。

【评点】

竹影笼人,蕉阴遮心。蒲团一卧,处处都是冰凉世界,又何须竹影蕉阴呢?

5.147万壑松涛,乔柯飞颖,风来鼓飓,谡谡①有秋江八月声,迢递幽岩之下,披襟当之,不知是羲皇上人。

【注释】

①谡谡(sùsù):急风声。

【译文】

山谷绵延起伏,高低重叠;松枝互相拍打发出波涛般的声音;树梢摇动,风来鼓起飓风,谡谡劲吹与八月秋天江涛声合在一起,不断吹进幽深的岩石下面,披上衣服挡住它,不知道自已是伏羲皇上。

【评点】

风吹起于岩隙,风刮起于松林,风骠起于江浪,风涌起于心潮。披襟于幽岩之下,任万壑松风劲吹。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心动。只要心不为所动,即使松涛阵阵,亦可闲庭信步。

5.148霜降木落时,入疏林深处,坐树根上。飘飘叶点衣袖,而野鸟从梢飞来窥人。荒凉之地,殊有清旷之致。

【译文】

霜降叶落的时候,进入到稀疏的树林深处,坐在树根上面。飘下的落叶来装点衣袖,野鸟从树梢上飞过偷偷看人。荒芜凄凉之地,有一种特殊的清新旷达的味道。

【评点】

人窥野鸟,野鸟窥人。萧瑟景中自有无限情致。

5.149明窗之下,罗列图史琴樽以自娱。有兴则泛小舟,吟啸览古于江山之间。渚茶野酿,足以消忧。莼鲈稻蟹,足以适口。又多高僧隐士,佛庙绝胜。家有园林,珍花奇石,曲沼高台,鱼鸟流连,不觉日暮。

【译文】

在明亮的窗户下,摆着图书、史籍、琴和酒具用以自我娱乐。有兴致就去划小船,在山川河流间吟诗长啸浏览古迹胜景。新茶和自酿的土酒,足以消除各种忧愁。莼菜、鲈鱼、稻谷、螃蟹,足以满足食欲。又有许多高僧和隐士,佛庙非常漂亮。家中有园林,珍花奇石,曲折的水池和高高的楼台,鱼鸟在这里流连忘返,不知不觉间已是太阳下山了。

【评点】

听起来如同仙境一般,其实大多是家中的景色。问问自己,一年365日,你能有几天放松?如果能让自己真正放松几天,已是很难之事了。

5.150山中莳花种草,足以自娱。而地朴人荒,泉石都无,丝竹绝响,奇士雅客亦不复过。未免寂寞度日。然泉石以水竹代,丝竹以莺舌蛙吹代,奇士雅客以蠹简①代,亦略相当。

【注释】

①蠹简:被虫蛀的竹简。

【译文】

在山中侍弄花草,足以自我娱乐。而地荒人稀,泉水和奇石都没有,乐器也不会再弹奏了,奇士雅客也不再来了。这样的日子未免寂寞。然而泉石可以用水竹替代,乐器可以用鸟鸣蛙鼓替代,奇士雅客可以用被蛀虫咬过的书籍替代,也大体差不多。

【评点】

人是群体性动物,因此需要社会。那些隐居山林的人士犹嫌地朴人荒寂寞度日,可见也是心有旁骛。但这也许才是大多数所谓栖居山林者的真实心态流露。

5.151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

【译文】

闲的时候寻找书为伴侣才是最重要的,身外没有过多的要求,睡觉才最安稳。

【评点】

困了就睡,睡醒了就读书,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也许才是不少读书人的真实生活。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大概也是造就读书人往往迂腐的根本原因吧。

5.152栽花种竹,未必果出闲人。对酒当歌,难道便称“侠士”?

【译文】

栽花种竹,未必一定会出闲人。对酒当歌,难道就可以被称为“侠士”?

【评点】

这世界上附庸风雅的人居多,卖羊头挂狗肉的人更多。

5.513帝子①之望巫阳,远山过雨。王孙②之别南浦③,芳草连天。

【注释】

①帝子:楚襄王。句用“巫山云雨”典。②王孙:指隐士。《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③南浦:地名。在江西南昌县西南。

【译文】

皇帝望着巫山,远山刚刚下过雨。王孙之别南浦,芳草连向天际。

【评点】

“巫山云雨”已过,南浦芳草动人。不问情由,但见情絮。

5.154室距桃源,晨夕恒滋兰蕖①;门开杜径②,往来惟有羊裘③。

【注释】

①蕖(qú):荷花。②杜径:杜甫《客至》诗:“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③羊裘:羊裘公,古代隐士。

【译文】

住处紧挨世外桃源,每天天明浇灌兰蕖;门开在谢绝他人的小路上,往来的只有隐士。

【评点】

晨夕恒滋兰蕖,往来有羊裘。这种闲淡安静的生活真是让人向往啊。

5.155枕长林①而披史,松子为飧;入丰草②以投闲,蒲根可服。

【注释】

①长林:隐者居处。②丰草:茂盛的草。亦指隐居处。

【译文】

枕着长林披阅史书,松子当饭;走入丰草而闲处,蒲草的根可以吃。

【评点】

有松子可吃,有蒲根可服,就没有了忧虑。只是今日的山川大地,就是连鸟禽都因找不到食物而要作远徙了。现代人想去隐居,能去哪里呢?

5.156一泓溪水柳分开,尽道清虚搅破;三月林光花带去,莫言香分消残。

【译文】

一湾溪水被柳树分开,都说清虚之境界被搅破了;三月的林中色彩被花带走了,不要说香气已经消散只残留下一点。

【评点】

清虚只是心境,自然并无清虚境。是虚是实,不会因为垂柳轻佛而被搅破;是香还是不香,怎么会因为林花凋零而消残呢?草长莺飞,花谢花开,这才是自然之道。

5.157荆扉昼掩,闲庭宴然,行云流水襟怀;隐不违亲,贞①不绝俗,太山②乔岳③气象。

【注释】

①贞:保持节操。②太山:太行山。③乔岳:泰山。

【译文】

柴门白天关着,在寂静的庭院中神态安详,这是一种可以行云流水的胸怀;隐居不违背亲情,意志坚定但不拒绝习俗,这才是太行山和泰山的气度。

【评点】

若做隐士,可以隐去其心,不能隐去其形。可以隐去其念,不能隐去其情。

5.158萧斋①,香炉、书史,酒器俱捐。北窗,石枕、松风②,茶铛将沸。

【注释】

①萧斋:李肈《唐国史补》:“梁武帝造寺,令萧子云飞白大书一‘萧’字,至今‘萧’字存焉;李约竭自江南买归东洛,匾于小亭以玩之,号为‘萧斋’。”②风:这里指烹茶将沸,声如松风。古代烹茶有所谓三沸之法,松风即为第三沸。

【译文】

萧瑟清凉的斋房,有香炉、书籍,酒器都送人了。北面的窗前,是石枕、松风,茶锅将要烧开。

【评点】

空屋宽敞,足够让人苦思冥想。将那些史书酒器都统统扔到一边吧,让自己在茶香袅袅中静静地思考,这样或许可以更好地消除心中的烦忧。

5.159明月可人,清风披坐,班荆问水,天涯韵士高人。下箸佐觞,品外涧毛溪蔌①,主之荣也。高轩寒户,肥马嘶门,命酒呼茶,声势惊神震鬼。叠筵累几,珍奇罄地穷天,客之辱也。

【注释】

①涧毛溪蔌:山河中的菜蔬。

【译文】

明月怡人,坐着被清风吹拂,朋友谈天说水,都是天下的一些诗人高手。夹菜佐酒,吃的是一些不上档次的山菌野菜,这是主人的荣光。高大的房子禁严的大门,壮马在门外嘶叫,又喊酒又要茶,声势浩大惊神震鬼。盘碗相叠于桌上,搜尽了天地中的珍奇美馐,这是对客人的污辱。

【评点】

明月清风,一片冰心在玉壶;珍奇穷尽,不过只是炫富斗奇。什么是荣耀?什么是耻辱?这要看个人的要求了。

5.160贺函伯坐径山竹里,须眉皆碧。王长公龛杜鹃楼下,云母①都红。

【注释】

①云母:云母本为矿石。此处借喻为眼睛。

【译文】

贺函伯坐在径山的竹林中,头发眉毛都绿了。王长公把杜鹃关在楼下,眼睛都哭红了。

【评点】

入竹林,吸竹风,感受竹意,这么好的意境,不做一个竹中仙人,岂不是有违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