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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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卷三峭①(4)

3.54风流得意,则才鬼独胜顽仙①;孽债为烦,则芳魂毒于虐祟②。

【注释】

①顽仙:冥顽不灵的仙人。②虐祟:凶恶的神鬼。

【译文】

论到举止潇洒,能得风雅浪漫的情趣之处,有才气的鬼尤胜过冥顽不灵的仙人。但是,就情债之为孽障而言,美丽的女子却比凶恶的神鬼还要利害。

【评点】

很多文人的伧俗与无趣,连山野泽畔的渔樵还不如。为鬼为仙,为教授为诗人,这些只不过是外表的名相而已,至于实际的内容如何,就很难说了。

至于情债,比凶神恶鬼更折磨人了。因为,凶神恶鬼由外来,终有降伏之时,而情爱却由心生,外无可助,若内心又不能自止,必然憔悴至死。虐祟之来,避之惟恐不及。

3.55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①,总不如自悟之了了②。意兴③从外境而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休④。

【注释】

①迷:迷惑。②了了:清楚明白。③意兴:意味、兴趣。④休休:真正的快乐。

【译文】

若是因他人的话而领悟事情的道理,将来一定还会再迷惑,总不如由自己亲身领悟来得清楚分明。由外界环境而产生的意趣和兴味,将来还会再失去,总不如自得于心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评点】

语言可以传达经验的结论,却无法传达经验的本身。每个人的智慧和经验的累积并不相同,所以,他人的见解,未必能合乎自己的需要。由自己内心所生出来的自得其乐的情怀,则永远不会失去。人要懂得让自己心情开朗愉快的方法,不要被环境所左右。若能如此,这个人便得到了快乐的三味。

3.56豪杰向简淡①中求,神仙从忠孝上起②。

【注释】

①简淡:简单平淡。②起:做起。

【译文】

才智出众的人要从简单平淡中去求,要成为神仙先要从忠孝二字上做起。

【评点】

一个人之所以能够成为豪杰,无论其天赋多高,总是要经历艰苦与奋斗,才能闯出一番功业。豪杰是在艰难中磨练出来的,而不是从锦衣玉食中喂出来的。

这所谓神仙,所谓佛,活着的目的是要普济众人,而不是只顾自己;而众人当中,又有谁比父母、国家对自己的恩惠更重要呢?恩尚不能报,却去谈帮助世人,岂不是舍近求远?因此,“神仙要从忠孝上起”,是很有道理的。

3.57招客留宾,为欢可喜,未断尘世之扳援①。浇花种树,嗜好虽清②,亦是道人之魔障③。

【注释】

①扳援:牵挂。②清:清雅。③魔障:障碍。

【译文】

招呼、款待宾客,虽然大家十分欢乐,却是无法了断尘情的攀缘。喜欢浇浇花,种种树,这种嗜好虽然十分清雅,但也是修道的障碍。

【评点】

朋友欢宴,有时的确很愉快,有时却也很烦人。对于喜欢清静的人而言,招客留宾,偶一为之尚为可喜,多了就成为苦事了。因为,太多人在一起,难免喧嚣、浮躁。至于饮酒划拳,杯盘狼藉,看见众人烂醉如泥,内心就更觉得清静尤其可喜了。

3.58云气荫于丛蓍①,金精②养于秋菊。落叶半床,狂花满屋。

【注释】

①蓍(shī):蓍草,多年生草本植物,全草可入药,茎、叶可制香料(通称“蚰蜒草”、“锯齿草”)。古代用其茎占卜。②金精:九月上寅日所采的甘菊。

【译文】

在云气的荫护下蓍草丛生,甘菊就藏于秋天的菊花中。落叶飘洒得半床都是,一阵狂风把花吹得满屋都是。

【评点】

碧空如洗,秋天的金菊,一阵爽快的风吹进房间,伴着菊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3.59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心思徘徊。

【译文】

秋天的露水像珠一样,秋天的月亮像玉圭一般。明月露水,光阴按着固定的程序又来了。与你分别,心里非常矛盾。

【评点】

生命短暂,时光如梭。一来一往,一春一秋。

3.60举黄花而乘月艳,笼黛叶①而卷云翘。

【注释】

①黛叶:墨绿色的叶子。此喻指女子的头发。

【译文】

举着黄花乘着明亮的月光,梳拢头发挽起高高的发髻。

【评点】

静夜中走路边小径,听四野中蛙声一片。问问自己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3.61垂纶帘外,疑钩势之重悬;透影窗中,若镜光之开照。

【译文】

在外面垂挂上丝绵的门帘,害怕门帘的挂钩禁不住重量;人影透过窗子,好像镜子刚刚开始照人。

【评点】

人影透窗,其实在人心中。

3.62叠轻蕊而矜暖,布重泥而讶湿。迹似连珠,形如聚粒。

【译文】

(初雪)叠在轻轻的花蕊上显得温暖,铺在地下像泥一样湿糊糊的令人惊讶。从檐上落下的雪粒好像连珠一样,飘在地上形如聚在一起的珠粒。

【评点】

江南初雪时,人如在画中。

3.63宵光分晓,出虚窦以双飞;微阴合暝,舞低檐而并入。

【译文】

月光照到破晓时分,两人一起走出虚掩着的家门;夜幕初垂,二人相伴从低檐下欢快地进来。

【评点】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平常百姓的日子,也有许多乐趣。

3.64奇曲雅乐,所以禁淫也。锦绣黼黻①,所以御暴也。缛②则太过,是以檀卿③刺郑声④,周人伤北里⑤。静若清夜之列宿,动若流慧之互奔。振骏气以摆雷,飞雄光以倒电。

【注释】

①黼黻(fǔfú):指华丽的衣服。②缛(rù):繁多繁琐。③檀卿:即檀子。④郑声:春秋时郑国的音乐。旧时被认为是淫靡的声乐。⑤北里:古代舞曲。司马迁称为“靡靡之乐”。

【译文】

有奇妙的曲子雅致的乐声,所以要禁止淫靡。有过分华丽的服装,所以要制止奢侈。因为过分繁琐,檀子才批评郑国的音乐,周代人批评商纣王的北里舞曲。清静就像晴朗夜空里排列的二十八星宿,行动就像彗星一样迅疾。振作骏马般的气概像滚雷,像闪电。

【评点】

古人以郑声为亡国之乐,也算是深刻认识。上面的古人之鉴依然有意义,今人仍需谨慎。

3.65伤心之事,即懦夫亦动怒发;快心之举,虽愁人亦开笑颜。

【译文】

伤心的事,即使是胆小懦弱的人也会怒发冲冠;快心的行为,虽然是愁苦的人也会绽开笑颜。

【评点】

古人生存困难,不免每日伤心每日愁。今人物质方面不会有太大困难,但是生存紧张,也不免每日心悸每日烦。今人和古人,哪个活得轻松,真是不得而知了。

3.66论官府不如论帝王,以佐史臣之不逮;谈闺阃①不如谈艳丽,以补风人之见遗。

【注释】

①阃(kǔn):妇女居住的内室。

【译文】

议论官府不如议论帝王,以弥补史官记录的不足;议论女子内室的事情不如谈其艳丽漂亮,以弥补采风的诗人见识中的缺漏。

【评点】

茶余饭后,笑谈也可以多点知识。

3.67傲骨侠骨媚骨,即枯骨可致千金;冷语隽语韵语,即片语亦重九鼎。

【译文】

人有傲骨、侠骨、媚骨,即使变成枯骨也可以价值千金;说冷静的话、隽永的话、有味道的话,即使只有只言片语也重过九鼎。

【评点】

忠义、有情、铁骨铮铮,自然会千古流芳。智慧、明理,自然会一言九鼎。

3.68议生草莽无轻重,论到家庭无是非。

【译文】

各种议论在民间出现便无足轻重,道理进到家庭便很难辩出是非。

【评点】

古时民间与朝廷可谓千里万里,所以在民间的各种言论,即使在天子脚下,想到达朝廷,也是关山重重。清官难断家务事,很明白的道理到了家庭里面,也会让人难辨是非。

3.69风流易荡,佯狂前颠。

【译文】

风流容易浪荡,假装疯疯颠颠。

【评点】

什么是风流?也许是潇洒,也许是浪荡。

3.70书载茂先①三十乘,便可移家;囊无子美②一文钱,尽堪结客。有作用者,器宇定是不凡。有受用者,才情决然不露。

【注释】

①茂先:晋代作家张华的字。②子美:杜甫,字子美。

【译文】

像张华一样装了三十辆车子的书,就可以搬家了。像杜甫一样口袋里没有一文钱,却可以广结天下朋友。能发挥作用者,气度一定不凡。能够享受生活者,才情一点儿也不会外露。

【评点】

什么是潇洒?每个人的理解都会不同。但大多是装出来的。阮囊羞涩,亦可交朋,这种超脱中有更多的无奈。

3.71松枝自是幽人笔,竹叶常浮野客杯。

【译文】

松枝自然可以成为隐士的笔,远游人的杯中经常泡竹叶茶。

【评点】

兴有所至,松枝自然可以当笔使用。茶木树叶,树叶可作茶,竹叶当然也可以入杯。

3.72瑶草与芳兰而并茂,苍松齐古柏以增龄。

【译文】

瑶草和芳兰一起茂盛生长,苍松与古柏一起增寿。

【评点】

寿若松柏,心若瑶芳。人如果是这种心态,必然会增寿。

3.73诗思在灞陵桥上,微吟处,林岫便已浩然;野趣在镜湖曲边,独往时,山川自相映发。

【译文】

思考诗句在灞陵桥上,轻轻吟诵时,山林便有了一股浩然气势。在平静的湖边充满野趣,独自前去的时候,山岭和河水自相映照。

【评点】

自然是一幅美丽的画面。人入其中,便成了画中人。若能感受其间,便会有入仙境之情。

3.74停之如栖鹄,挥之如惊鸿。飘缨蕤于轩幌,发晖曜于群龙。始缘甍而胃栋①,终开帘而入隙。初便娟②于墀庑③,未萦盈④于帷席。

【注释】

①胃栋:胃,星宿名。二十八宿之一。胃,主仓,五谷。栋,大角星。②便娟:轻盈美好的样子。③墀庑(chíwǔ):墀,古代台阶上的空地。庑,指偏房、厢房。墀庑,中间有空地的房屋建筑。④萦盈:回旋轻捷。

【译文】

停着如同落下的天鹅,挥动好像受惊的大雁。飘洒的缨穗垂在窗子上,发着光芒映耀人的眼睛。胃栋开始升上房脊,终于从竹帘的缝隙中照了进来。起初美好地照在庭院里,还没有照在帷幔里和床席间。

【评点】

夜有景,月光照入人的梦乡,让人备感静谧安详。

3.75今古文章,只在苏东坡鼻端定优劣;一时人品,却从阮嗣宗①眼内别雌黄②。

【注释】

①阮嗣宗:即阮籍。②雌黄:古人写字用黄纸,有误时用雌黄涂抹后改写。

【译文】

今古的各类文章,只有在苏轼的鼻子下面才能判断出好坏;一段时间里的人品,却须从阮籍的眼中来识别。

【评点】

我们可以学习古人鉴别文章的方法,却不能唯古人的马首是瞻。因为,即使苏轼有慧眼,也看不到陈先生继儒的文字。阮籍再聪明绝顶,也不会知晓后人的种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