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妃好像是只有晚上才回这个家,白天不管有课没课,她都在家闲不住,有时候一群女生来家里聊聊天,不过,等到海景星该放学的时候,她们很自觉的都散了。程妃抽烟的恶习据说在她读小学五年级时就已经初见端倪了,现在一天没有两包中南海下不来,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烟草就是她的根墙,没有根墙就不能茁壮成长。
海景星最近忙于找班主任申请一项奖学金,如果成功的话可以有参加北京市宣传广告大奖赛的资格,如果获奖,除了奖金之外,学校还给予两年学费资助。他找班主任的时候,安以崧正好也进来了,安说,怎么了,老班,跟海哥密谋什么呢?沈老师笑着说,是小安来了。对了,下个月有个宣传广告大赛,这是大赛情况,你有兴趣吗?不要总是忙着谈恋爱了,看看人家海景星。安表现出很调皮的表情,他又说,沈老师,有奖金我就参加。咱哪能跟海哥相提并论啊!他可是您面前的红人,我巴结都还来不及呢。沈笑得跟一团落草般,小安,奖金丰厚,不过,名额有限,只能够拿到今年研究生奖学金的同学才能参加,你俩可得好好竞争一番。
谈到设计部分专业课的学习,海和安各有优势,海的软件水平可以说是很精准了,他要是PS一下,那小布什都能够和日本首相下跪,潘金莲都能抱着武大郎亲嘴了。海还有一个老师经常夸赞的特质就是设计思维的深度和广泛度。而安却不同,他的脑子转弯极快,思维有着很强的跳跃性,即便是做得稍显稚嫩,光凭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没有情感的生物也能够叫他说得鲜活,所以他的课题报告,都被老师奉为“佳作”。
他们是同时离开沈的办公室的,安以崧出来以后,就把沈的话忘记了一半,他说,海哥,我们周末去四人约会好吧?海用余光瞟了安以崧一眼,瞧你那点出息,我还有事呢,你自己玩吧。安以崧本来很高兴的心情全叫这个他口中喊着哥们的情敌搅乱了,我说海哥,你怎么小看人啊,总是自以为是,做人别那么傲。海又说,你看看自己那个德性,满嘴的空话,漫天飞舞着的唾液,还跟我称兄道弟。安以崧这次真的生气了,你小子行,我质问没有得罪过你,你是要比吧,我安以崧奉陪到底。他说完,很快消失在美院的教学楼里。
安以崧一路上越想越气,我究竟哪里得罪海景星了,是因为程妃吗?难道是因为衍?他想着想着竟然笑了,他觉得,感情方面我没那小子拽,可是这学业上,我得争回来,免得他们都瞧不起我。
安以崧回去的时候,顺便在超市里买了两盒碗装的泡面和几根火腿肠,他跟我说,这是我们今晚的粮食,让我将就一下,他需要一些时间考虑事情。我把泡好的西红柿打卤面,放在他的桌前,他也没有看一眼,我不敢打搅他,因为他是第一次这么沉静下来思考,他这样焦虑的时间是很少的,也许他就是笑着来到这个人世间的吧。
安以崧躺在床上,突然他灵机一动,眼睛眨巴了几下,又笑了。
他赶紧拿过手机,拨通了班长殷雨痕的手机。
喂,小殷啊,干嘛呢?
是安仔啊,有事吗?我在宿舍上网呢。
啊,刻苦的孩子!我什么时候能请你吃顿饭啊,殷姐。
哎呦,这是太阳从哪边出来了,说吧,什么事情。
就是那个……申请这学期研究生奖学金归殷姐管不?
呵呵,怎么就是这事情啊?虽然决定权在系里边,但我还是起点作用的。
殷姐,请明示。
核算你们的成绩由我来操作,向上面汇报,我也参与一点。
哈哈,那太好了,殷姐,您看我够资格吗?
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想想自己参加过什么校以上级别的活动或获过奖的事宜,综合分里我可以给你加几项课外活动联系分。对了,你不是有过校小记者特派员的历史吗?这都算啊。
殷姐,那可多了去了,我马上给你短信发过去,你可要想着老弟啊,改天请吃饭。挂了,拜拜!
安以崧心情又开始明媚起来。他把我泡的面全都吞进了肚子里,还吃掉两根火腿。安以崧就是这样的孩子,脑子里平时是不装事的,可若是感到纠结,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个话茬子倾诉完,他也就没事了。此时,海和程妃一起进的门,海看了看表才七点多,他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程妃说她要洗澡,于是拉上了洗手间的门。
我在厨房刚想洗中午吃饭剩下的碗筷,安以崧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我使劲挣脱开,你不是考虑事情吗?瞎高兴个什么劲啊?他脸上堆积出来的笑容就仿佛是云开雾散后的阳光之境。他说,我刚给班长殷雨痕打了个电话,原来这闺女就是管事的,看来这次申请奖学金有戏了。安以崧就是这种性格,心里藏不住事情,谁知道这一句话竟被刚刚路过厨房的海景星很清晰的听到了。海景星本来是要进厨房的,这会他又悄悄的走出去了。他拿起遥控,心里却在想,这个家伙,下手倒挺快的。我弟弟还等着我给他寄学费呢,不行,这次奖学金我必须拿到,再说,也不能在这家伙面前跌份啊!海景星啊海景星,你怎么就没想到雨痕呢?想到殷雨痕,海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浅浅的记忆。
安没有忘记,他给我把电脑搬回来了。这几个晚上,我都会上网。粤每晚都在线,他的签名档改成了——婚姻里,我成了赌徒。我始终会想象他温暖的大别墅里,骄傲的董流苏是如何在亮金色的地毯上练习瑜伽的,他是怎样抱着姐姐边吃巧克力棒,边看着电视的。也许,他们的宝宝现在都会爬起来,模仿粤走路的姿势,跌倒在婴儿车上了……
他从来没有跟我发过一条信息。
我最合理的解释是:时间长了,她可能把我的网名和陌生人混淆了。
再等等。
等待之后,十二点的钟表突然响了起来,是睡觉时间了。卧在被窝里作图的安以崧,也提醒我,别玩了,该睡觉了。关机之后,我忽然觉得手臂很沉重,头有些微疼,肚子也隐约不适。我勉强的进入了梦境,安怕影响我,也关上了笔记本。
我梦到了一阵狂奔和追逐……而且地点在医院的停尸房里,走近的时候,发现了粤被肢解之后,留下的残尸……就挂满了我的前胸……我是被哭醒的……声音足够把旁边的安以崧吵醒。我突然感到周身很寒,印花窗帘上透露出来的光线使我不敢睁开眼睛。
衍,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我怕!
安以崧起来,摸到了台灯的按钮,灯亮了,我的心也跟着明亮起来。
没事啊,有我在呢,没人敢伤害你。他一脚越过了安全线,坐到了我的床上,别怕,握住我的手。我擦了擦脸,你快睡吧,我没事。他拉起我的右手,衍,世界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有心事,也不愿跟哥讲,你坚强就好。他说完,又一脚跨过了安全线。
衍,你过来点,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睡。
这样,我的右手与安的左手就这么一直拉着,在那片安全线的通道之上……我感到寒意逐渐走失,可我依然没有睡意,外面透射的街灯,叫我从此心里长出些温暖的小芽,虽然在日后没有想象之中的,鲜花繁盛,果实累累,但我已然知足。
这个男人的睡脸,就像个孩子,他不是粤,也不是方均,而是一片沙漠里沉睡的绿洲,忽然间,他唤醒了我溺流里被遗弃的情感部分……我再次脱离了孤独和伤……
雨痕一大早就给安以崧发了条短信,安一下子高兴的蹦了起来。他跟我说,小殷办事真利索,这不我这学期成绩刚统计出来,现在暂居我们班第二,而且奖学金的名额每班两人,我问她第一是谁,她还跟我卖关子,其实就是她自己了,因为她是班长,核算成绩的时候,平均分会再加上三分。其实,我这也不算是走后门了,毕竟我参加校级的活动很多,这些都酌情给加分的。他这下可管我叫爷爷了……
谁叫你爷爷?
海景星啊,他一直都把我看扁了,这次也算是“激情超越”了。
别得意太早了,不是还没有最终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