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秦始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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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太原识李信 荆轲刺秦王

来到太原之后,嬴政往车外一看,竟然没有见到自己想象中无比繁华的情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场景。嬴政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凋零的场景,他总以为自己统治之下所到之处,必然一片繁华。

众人正要到太原城里去转上一圈,而后再出城来找船南下。忽然一名兵士颇为惊慌地尖叫一声,随即用手指着北方不远之处。嬴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北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片尘土飞扬,尘土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暴风卷起来似的,一直向他们这边滚过来。

“大王,恐怕不妙,可能是那些匈奴兵来了。”刚才尖叫的那名兵士猜测着,他的脸色已经煞白了。

“大王,快看太原城那个方向,他们都怎么了?”

又有一名兵士指着太原城大声地叫了起来。嬴政回首一望,只见刚才还在太原城外活动的那群人都在撒腿往城里跑。等到人都跑进城中,连那城门也关闭了。

赵高一见,大为惊惶,连忙对嬴政说道:

“大王,说不定那些人真的是匈奴兵,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不,要避你去避吧,本王正想见识一下这些僻野蛮夷之人的本事呢,否则本王又怎能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将士们,亮开阵势,迎击敌军!”嬴政本来就勇武好战,而且他又没有经历过战斗失败的教训,所以这次一见匈奴兵前来,便要摩拳擦掌,与对方争斗一番。同行的兵士一见自己的主子都如此的无所畏惧,也不便再示怯,而且自己又担护驾之任,因此都取下兵器严阵以待。不过,这些兵士中有的曾在北境抵御过匈奴兵,知道匈奴兵悍勇无比,而且尤其是马上作战,更是无法与之争衡,所以依旧心中胆怯。但转而一想,死就死吧,还能落个护驾有功的美名。

迟疑之间,那阵阵黄沙已经铺天盖地地向他们卷过来。黄尘散开,果然是无数的骠骑野汉,一个个宛如凶神恶煞一般呐喊着向嬴政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冲来。那些匈奴人卷起的黄沙,一路逶迤咆哮,让人见之便生恐慌。

“哎呀,大王,这些蛮夷看上去绝对不下两千人,而我们却只有几百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到太原城中避上一避吧!我们这些人受些损失甚至丢掉性命都无所谓,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小的们就是去作刀下之鬼也无法心安啊,统一天下的大业还要由您去完成呢!”赵高连忙又对嬴政进行劝谏。

其实嬴政心里又何尝不是有点心惊胆寒呢。刚才在远处看不真切,他还以为对手只不过是小股流民,正想借机炫耀自己的勇武。谁想近处一看,对方阵势煊赫,气焰嚣张,显然是有目的的奔袭掳掠,才知道根本无法与对方对抗。但是,自己刚才已经夸下了海口,如今又临阵退缩,岂不是大失颜面。于是他便在马上犹豫观望起来。赵高一见,心知嬴政也无意与胡人争交,忙斗胆纵马来到嬴政马前,一带嬴政的马缰,直奔太原城而去。后面的那些兵士们见状也慌忙跟随。

不多久,众人便跑到了太原城下。城门紧闭,城头之上的军兵们也严阵以待,显然他们也早已领略过这些胡人的厉害。

“呔,城上的军兵听着:赶紧把城门打开,放我们进城!”赵高高声地冲着城头喊着,口气极为蛮横。

然而赵高喊过之后并没有人理会他,城头上的兵士依旧一脸平静的执戈而立,而那城门也是紧闭不开。

这一下子把赵高给惹火了,他常伴嬴政的身边,虽然官职不高,但因其颇受嬴政宠幸,所以诸多大臣也都不敢开罪他,他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怠慢。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仍旧非常蛮横地向城头叫道:

“你们都聋了吗?本官让你们打开城门,你们听见了没有,再不开城,我将你们这些无礼的死人们全都砍了!”

赵高本以为这次叫喊能够奏效,喊完了后有些得意地瞅着那黑漆漆的城门,单等那城门一开,自己就先拉上嬴政往里跑。后面的那群匈奴人越追越近,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能闻到胡马践踏起的尘土味了。

然而,令他颇为惊诧的是,他的话音刚落,却听“嗖”的一声,只见一只雕翎箭已经深深的插入了他马前的地上,箭尾犹自兀兀颤动不止,而他胯下的那匹战马也不禁暴叫着向后退了几步。

赵高顿时火冒三丈,谁敢如此大胆,竟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

他抬头向城头之上望去,只见一名将官正探头向外看着,手中拿着一张弓。还没等他开口,那将官已经冲着他高声地叫喊起来。

“呔,你们这群奸细,不用在这里装腔作势演戏了,你们的鬼伎俩早就被我们识破了,赶紧快滚,若是再在这里饶舌,这箭可就不是往地上射了,快滚,你们这些和胡人狼狈为奸的奸细!”

“什么?你敢说我们是奸细。你长了几颗脑袋,胆敢如此出口不逊,你知道我身边的这个人是谁吗?”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嬴政,又撇着嘴冲着城头上的将官说道:“告诉你吧,他就是我们当今主上,还不赶紧开门,让我主进去休养。”

城头上的人听后一阵大笑,笑完之后才对赵高说道:“若是你编个其他人名,我也许会相信,可你却偏偏用吾主来欺骗我,吾主此时正在邯郸灭赵,又怎么会移尊驾于这僻野小城呢?”

“你……你叫什么名字?”赵高眼见自己怎么说对方都不相信,气急之下,开口向城头之上问道。“在下秦将李信,如果见到你们的单于,代我们大秦国向他问好,等到吾主统一六国之后定向他宣战,将你们胡人驯服于君王威仪之下,好了,你们的同伙来了,你们也该现出原形了吧!”

那名叫李信的将官说着,目光直往远处看去。赵高和嬴政等人回头一望,只见无数的胡人兵马铺天盖地而来,已经越来越近,甚至他们眉眼都能看清了。伴随着一阵阵的马蹄奔腾声而来的便是那些胡人怒叱的呼喝声。

“大王,我们该怎么办啊?”赵高心惊肉跳地问道。

嬴政一见敌势如此之大,也不敢再提迎敌之事。眼看太原城又进不去,连忙一带马缰,绕城向西疾逃而去。赵高和那些护驾的秦军也纵马直追,后面那些匈奴人则紧追不舍。

胡人能骑善射,而且马匹也都是良驹,嬴政等人虽然奋力打马狂奔,但还是被那些胡人越追越近。那些胡人一边放马叱喝着追赶,一边张弓搭箭,一路疾射。转眼之间,许多秦军已被他们射落马下,余下的人仍旧誓死守在嬴政左右,只是随着奔逃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藩于尘埃之中。

众人狼狈狂奔之中,猛一抬头,差一点儿没从马上栽下来。只见面前一线河水,水波荡漾,流淌不止,河面上却连一只小船也没有。稀里糊涂的,他们竟跑到了汾水边上来了。而此时后面的匈奴人已经追了上来。嬴政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只有赵高及10多个秦兵守在自己的身旁,不禁惨然一笑,难道天意注定要自己亡命于这群胡虏之手吗?

正在这时,那群匈奴兵马的阵中忽然起了一阵骚乱,继而那群胡人都掉转马头往他们的来路而去,而且还不时地传来一阵呐喊声。嬴政和赵高等人都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坐在马上极目而望,只见一大群人马正在与那些胡人交手,为首一人正是刚才城头之上的那名将官。只见此人在敌阵之中往来冲杀,胡人挡之则亡,阻之则伤,而且越战越勇,身上虽然早已溅满鲜血,但却毫不在意。匈奴人历来民风凶悍好战,然而在这员猛将面前却尽失威风。嬴政见状,也不由得在马上连连点头赞许此人的勇猛剽悍,大喝一声,率领赵高及残存的10余名秦兵也加入了战团。

那将官奋勇争先,力拼胡虏,其手下兵士也都个个精神抖擞,与胡人拼死争斗,顿时将那些匈奴人的气焰给压了下来。胡人不断地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下来,转而即被杂沓的战马踩成了一团肉泥,就连匈奴人为首的将官也无法与那将官争斗。胡人见势不妙,猛地打一呼哨,幸存的胡人立即奔出战场,又卷起一路尘烟,转眼间便又呼啸而去。那将官并不率兵去追赶,而是拨马来到嬴政的马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足下可是吾主?”嬴政端坐马上,面带威严,并不理会对方的问话,而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但见此人面皮白净,眉清目朗,隐隐有一股逼人英气,看上去极为年轻。一边的赵高早高声叫道:“既知大王身份,还不赶紧下马跪拜?”

那名将官听后连忙翻身下马,跪拜在嬴政的面前,而他后面的那些兵士也都一个个跳下马来,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那将官低头拜伏于地,恭恭敬敬地说道:

“末将李信,不知真的是大王御驾亲临,刚才在城头之上多有侮慢失礼,请大王责罚!”

“好啦,好啦,刚才赵高已经说了是本王亲临,你却为何还要拒不开门呢?”嬴政虽然恼于李信刚才的闭门拒纳,但他却又率兵杀退了匈奴兵马解救了自己,而且又见此人骁勇善战,勇武过人,心中对他也甚是喜爱,早将其侮慢之罪抛到了一边。

“不瞒大王,自太原往北一线常常遭到匈奴骑兵的侵扰,因为这群人骁勇好战,能骑善射,而且其坐骑又都是难得良驹,所以进退如风,末将等人也奈何他们不得,只能固城据守,适时给予打击。而且北域之民因受其淫威逼迫,常委身其下为细作,借机混淆视听,刚才末将还以为大王您也是他们派来的细作,所以才拒门不纳大王。末将有眼无珠,请大王降罪。”

“算了,算了,本王不怪罪你就是了,不过你的消息未免来得也太晚了吧,本王督阵攻克邯郸城已经有好几天了,你却还在这里说本王仍在进攻邯郸城,你这打探消息的人也该换换了。”

“是,是,耒将回去就把他们都撤掉,不知道大王现在欲往何处?”

“本王本打算由汾水乘船下咸阳,而且还可以体察沿途民情,没想到刚到太原便身遭胡虏袭击,而且这水上又无一只渡船,若非你率兵来救,本王恐怕就要丧命于胡人之手了。”

“大王洪福齐天,威仪震天下,些许胡虏又怎会难住大王呢?不过近日汾水水流颇急,而且又多暗礁曲流,依末将之见,您还是走陆路的好,而且沿途若再有变故,也可随机应变,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嬴政知道李信驻守此处,对周围情况一定是颇为熟悉,既然他建议自己不要坐船,当然还是走陆路的好。李信又从自己的部属中挑选出200名精壮兵士沿途护卫嬴政。嬴政便要打马南行,却又忽然将李信叫住,问道:

“李信,本王且问你,你可愿意为本王建功立业?”

“末将启奏大王,李信自幼便熟读兵书,苦练武艺,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国出力,为大王尽忠,只是苦于太原城内兵力不足,而且那些匈奴兵又来去迅猛,末将纵然倾尽全力,也难有斩获。如今大王挥师东定六国,其势何等壮烈,可末将也只能困守这一方小城,为大王尽绵薄之力了。”

“哈,你的口气倒是不小,既然你有如此雄心壮志,那本王就成全你,不过你要是只有嘴上功夫,本王也就爱莫能助了。现在本王已经攻下赵国全境,意欲再北进雄兵扫灭燕国,现已命王翦将军领兵屯于中山,你若有心为本王建功立业,就将太原职守交与副将,去前敌投奔王翦去吧。”

“多谢大王提拔垂爱,李信定当奋勇杀敌,报效大王的知遇之恩。”

说完,李信兴冲冲带兵回太原去交卸责任,而嬴政则也直奔咸阳。一路之上,嬴政倒也体察了不少民情。虽然觉得有些地方苦了一些,但老百姓还都安定,并看不出什么连年征战的衰败气象。

不日抵达成阳,嬴政接到了一坏一好两个消息。坏消息是他的母后赵姬在甘泉宫中溘然长逝,她终究也没能听到嬴政为她讲述邯郸复仇的快乐。她这一生可谓尽遭坎坷,出身青楼歌馆,既而从良于吕不韦,已而又带着身孕被吕不韦送给了异人作妻,而后在邯郸尽遭苦难,终于回到咸阳之后,却又不足五年便遇异人染疴而亡。春闺寂寥,长梦无人,她又偷偷地先后与吕不韦和嫪毐共效鱼水之欢。虽然她想通过自己的权势来把握住身边的男人,但身边的男人还是先后离他远去。她一生育过四子,但却仅存一子,而且几乎和她反目相向,对她也无多少感情。在这个男性主宰权柄的世界里,她注定只能是个牺牲品。

嬴政惊闻噩耗,心中也是极为难过,而且自己连母后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虽然他对自己的这个母亲已经没有了太深的感情,但母亲毕竟于已有一番养育之恩,而且还对自己登基为帝起过一定的作用。虽然她行为不检,先后与吕不韦和嫪毐纵乱宫闱,令自己颜面扫地,但其人已死,什么罪责都应该就此而去了。他按照国母之葬仪,将赵姬与子楚合葬一处,举国致哀。

至于那个好消息,也让他在丧母的哀痛与失落中体味到了一阵兴奋,重又振作起来。南略魏地的杨端和率兵连克魏国的垣、蒲阳以及衍氏,迫使魏王假臣服于秦国。

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咸阳的君臣都十分高兴,商议半天,决定暂缓进军速度,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一下,而后再决定是先灭掉魏,还是先灭掉燕。同时,经过四年多的登统工作,秦国境内男子的年龄统计工作基本结束,韩、赵旧地也正在抓紧时间进行此项工作。在嬴政的总体规划中,他要让全国的男子都要为一个统一富强的天下尽献一份力量。他要让自己的宏伟志愿能够尽快得以实现,当然也喜欢自己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有趣且难忘。

一个月之后,嬴政看到李斯在宫门口来回走着就问道:“怎么,李斯,你有事吗?”

“大王,有事,有事,臣有急事禀奏。”

“那好,先进来再说吧。”

说着,嬴政先进了屋中,李斯次之,而赵高最后走了进来。嬴政抢步坐下,长出一口气,折腾了半天,他也觉得有些累了,“李爱卿,你不是说有要事奏于本王吗,赶紧说吧。”

“启禀大王,微臣刚刚接到消息,说燕王喜意欲与大王议和,现在已派出使者,不曰即可抵达成阳。”

“什么,燕王喜要与本王议和。”嬴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地叫道,好像议和之事大大激怒了他,“他凭什么与本王议和。燕国早已国势衰微,苟延残喘,而他燕王喜又胆小怕事,昏庸无能,本王40万大军已兵屯中山,只要本王一下令,立即就可以将燕国踏为齑粉,他有什么资格来跟本王谈判。”

李斯一句话也不敢说,一直等嬴政咆哮完毕,这才说道:

“大王,燕王还派人先行送来一封书函,您要不要看一下,也许这封书信会和议和有什么关系呢?”

“拿来我看看。”

李斯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紧走几步,交到嬴政手中,嬴政将帛书展开阅读,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道:

书呈大秦君王阁下:

小王确实拜服于大王的威仪英武之下,绝不敢举兵与大王为敌,愿举国内附为大王藩民,位列诸侯,纳贡输粮,从而能够守住小王之先人宗庙。小王胆怯,未敢自陈于大王面前,谨斩下樊於期头颅,并具督亢地区防卫图,遣使拜于内庭之上,唯望其能致献小王殷勤之意,愿大王斟酌之。

“好,李斯,你去准备迎接诸侯使节的礼仪,本王答应和燕王喜谈判。”看完了燕王喜的书信之后,嬴政立即又改变了主意。

“大王,您怎么又同意他们议和的请求了呢,干脆一下子把他们灭掉不就得了吗?”赵高有些惶急地问嬴政。他很少能在朝政上插嘴,这次好不容易能说上一句,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两国交戈,即使我们取胜,也势必会损失一部分兵马,何况我们还要面对齐、楚两国的抵抗,而且,督亢地区乃入燕境之咽喉,军事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但现在燕王却要把这里的防卫图交给本王,我想他再也无心与本王对抗了。失去屏障之后,取燕易如反掌,本王何乐而不为呢?传本王命令,燕使既来,则宣之进殿,本王要以朝服九宾之礼迎接他们,显示显示我大国的威严。”

其实,他之所以阅信后立即改变主意与燕国议和,督亢地区的防卫图只是一方面原因,樊於期的人头才是更为重要的原因。他根本不惧怕流血杀戮,又怎会体恤部下征伐燕国而被杀戮于沙场呢?他要的就是樊於期的人头。

在他的记忆中,自从13岁登基为秦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忤逆或触怒过他。即使有,也都随即作了刀下之鬼,成为地府游魂了。唯有这樊於期是个例外。他不但敢于公开对抗自己的权威,而且还鼓励自己的王弟成蟜与自己对抗,更甚至将自己的母后赵姬与男人私通,纵乱宫闱的事尽数告诉了东方六国,使得这件事几乎天下尽人皆知,让自己大丢颜面,而事败之后,成蟜自刎而死,樊於期却乘机逃脱,而且还被燕国收留,成了太子丹的座上宾。他感到自己的权威和尊严在樊於期那里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挑衅。他发誓要把樊於期千刀万剐,而且曾发谕六国,敢有收留樊於期的定发兵击之,但樊於期却还是在燕国很好地活了下来。如今燕王喜自动呈上樊於期的人头,他怎么能不欣欣然呢?

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与使者同时而来的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阴谋,一个欲置他于死地的计划。5天之后,礼宾禀报说燕国使者于次日上殿面圣,亲手呈交樊於期的人头和督亢地区的防卫图。嬴政连忙命李斯和赵高下去准备接见使者的仪式,不但要正式严肃,而且还要体现出大国的威仪阵势。

次日辰时,百官齐集于朝,礼宾侍站于殿前高声喊道:

“宣燕国使者荆轲、秦舞阳进殿面圣。”

余音袅袅,回荡不绝。殿外的广场之上是无数林立的盔甲鲜明的秦军兵士,执戈肃立,精神抖擞。阳光普照,盔甲与戈矛上都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嬴政穿着只有盛礼时才肯穿的服装,端坐于王位之上,透过敞开的大殿门口,他远远地看见两个人正穿行于排列整齐的秦军行阵之中,宛如在惊涛骇浪之中颠簸穿行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灭顶之灾。他非常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忽然,那些秦军勇士齐声呐喊来,那汇集起来的整齐的呐喊声,仿佛一波一波汹涌的潮水一般,在偌大的一个广场上来来回回地激荡回旋着,声势极为壮观。嬴政侧耳听了听那呐喊声,只听那声音在他的耳边汨汩地鸣响着:

“秦王勇毅,威服四方;秦王勇毅,威服四方!”

笑容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李斯和赵高的安排让他很满意。

不多时,那两名使者已经来到了大殿的门口外。典礼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燕国使者荆轲、秦舞阳拜见大秦国王。”

随后,那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迈步走进了大殿之中。走在前面的人长得身材挺拔,手中捧着一个匣子;走在后面的人长得身材稍瘦小一些,手中捧着一卷绢帛。二人笔直向嬴政走来。赵高悄悄地对嬴政说道:

“大王,走在前面的人叫荆轲,他手中捧的盒子里装着樊於期的人头;走在后边的人叫秦舞阳,他手中捧着的是督亢地区的防卫图。”

嬴政听到秦舞阳的名字之后,不觉心中一动,侧着头小声对赵高说道:

“本王曾经听说燕国有一个名叫秦舞阳的人,年13即能杀人,自此别人都不敢正眼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

“大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那个秦舞阳,小人也不知道。”

“如果真的是那个秦舞阳,不知燕王喜为什么要派这样的人作使者。”

“也许燕王喜从国内找不出几个像样的胆大的人,只能用这样的野蛮武夫来充当使者了,否则他一见大王的威仪便瘫软不前,那该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啊?”

“嗯,你说得倒也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个13岁即能杀人的野蛮人胆量怎么样。”

说话间,荆轲和秦舞阳已经走到了中殿,再拾级而上,二人就可以进入正殿之中,与嬴政直接对面了。忽然,秦舞阳变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连他那双捧着地图的手也剧烈地抖动起来。肃立于他们两边的文武大臣不禁轻声议论起来,就连高坐的嬴政都看到了秦舞阳的这种失态之处,心里不由得起了点怀疑。

与秦舞阳结伴而来的荆轲也注意到了秦舞阳这种怯懦的表现,眼光中闪出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焦急和气愤,但他随即对嬴政说道:

“尊敬的大王陛下,小人这名助手乃是久居蛮夷之地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从未见过圣王威仪,所以害怕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希望大王能够允许我代替他拿着地图谒见大王,完成我们的使命。”

“好吧,你把秦舞阳手中的地图拿过来,和匣子一并交给本王。”

嬴政答应了荆轲的请求,却又小声对身边的赵高说道:

“哼,这个秦舞阳13岁就敢杀人,燕人自以为他神武过人,其实也不过尔尔,见了本王都浑身颤抖,连路也走不了,真是让人可发一笑,而那太子丹竟然还要统领这些胆小如厕鼠的蛮夷之民与本王争夺天下,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大王神威震怖天下,四境之民哪一个不是闻风而丧胆啊!太子丹只不过是区区一井底之蛙,大王又何必将他放在心上呢!”

荆轲取得了嬴政的认可之后从秦舞阳的手上接过了督亢地区的防卫图,而秦舞阳则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许多文武大臣都不觉窃笑起来。荆轲则一点也不慌乱地迈步来到大殿之中,从容不迫地拜倒施礼,口中说道:

“燕国使者荆轲拜见大秦国王陛下,恭祝陛下龙体康泰,四境平安。”

“好了,贵使请起,不知贵使那匣中装的可是樊於期的人头?”

“启禀大王,匣中正是贵国叛将樊於期的人头,吾主当初收其入国中,常觉心中忐忑,此次荆轲前来出使贵国,吾主当即赐死樊於期,令我将其头颅带给大王御览,同时表达吾主对大王悔愧之意。”

“烦贵使将那匣子打开,本王在这里看一下就行了。”

荆轲闻言将匣子打开,将匣中之物面对嬴政,里面赫然是一颗人头,由于用石灰垫放,所以眉眼依旧能辨认清楚,分明便是樊於期。嬴政的心中总算舒坦了一些,这个敢于忤逆对抗自己的人已经死了,只剩下一颗毫无知觉的头颅。敢于对抗他的人,只能是自取灭亡。就是因为这个樊於期,他不但失去了王弟成蟜,而且还在其余六国的君主面前丢尽了颜面,因为是他将自己并非赢氏正统的消息传了出去。虽然现在樊於期已经死了,但他仍然有些许遗憾,遗憾自己不能亲手杀了这个叛贼。

“来人啊,将这个叛贼的头颅悬于咸阳富门之外,以后谁敢忤逆本王,敢于和本王对抗,下场就和这樊於期一样!”

嬴政恶狠狠地命令道。殿头官连忙过来将荆轲手中的匣子接过去,而后向殿外走去。嬴政的脸色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他的眼光又停留在荆轲手中的地图上。

“大王,小人手中拿的便是督亢地区的防卫图。督亢乃吾国之军事要塞,扼南北之要冲,有了此图,这片地区的防御情况即可尽收大王眼底,吾王特以此图昭示议和之诚心,请大王阅之。”

“好啊,你将地图拿上来吧!”

荆轲闻言迈步就要上台阶,赵高却出言挡住了他。而后赵高与嬴政耳语了几句,赵高即向下而来,却听嬴政又说道:

“请贵使把地图交给本王的侍卫,由他拿上来交与本王就行了。”

听了嬴政的话之后,荆轲迟疑了一下,却随即回答道:

“大王,您有所不知,此图内容烦琐,深奥难读,小人来的时候边关守将为我讲了半天我才明白,大王英明神武,当然不似小人般驽钝愚笨,不过由小人为大王讲解一下,相信大王更能将其了然于胸中。”

赵高听后回头看了一眼嬴政,嬴政却极为随便地冲他一挥手,赵高只得又退回了嬴政的身边。荆轲这才拾级而上,渐渐离嬴政越来越近,嬴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对方,这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而且颇有成熟魅力与风度的男人。长相俊美,棱角分明,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有一种病态的粗犷风范。更让嬴政叹服的是他的这份沉着冷静以及目光之中透露出来的执著。在李斯和赵高安排的如此盛大而且颇有针对性的礼仪声势中,他仍能保持着自己的风范,脚步坚定,目光笔直,比之那个13岁能够杀人的粗野的秦舞阳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嬴政的心中不禁暗生欣羡之意:如此勇士,如能为自己所用,那岂不是天遂人愿吗?或者,待议和之事完毕,就把他留在咸阳,把那个秦舞阳赶回燕国就得了。

在他的思忖之中,荆轲已经奉图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目光直视着荆轲,荆轲双目微垂,不去直接与嬴政的目光接触,跪倒于嬴政的面前说道:“大王,小臣已经将地图奉至大王御前,恭请大王阅览。”

“好,你把地图展开,讲解给本王听听。”

荆轲闻言起身走到嬴政的面前,解去系着地图的丝绳,嬴政亲自捉住地图的一端,而荆轲则慢慢地将地图展开。嬴政目光注视着地图,果然是无比烦琐复杂,看不明白。他便静等着荆轲展图完毕后讲解给自己听。眼见地图已经到头,他忽然发现在地图的末端藏匿着一把匕首,锋芒直射他的双目,他不禁迟疑了一下:这地图之中怎么会有匕首呢?就在这一迟疑之中,荆轲已经把匕首握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抵于嬴政的胸前。嬴政的心中不禁一片惊惶,匕首上闪着幽蓝而疹人的光芒,分明是已经淬了剧毒。而荆轲的目光这时直直地注视着嬴政,那目光之中满是复仇的怒火。一旁的赵高眼见嬴政身处险地,猛地一咬牙,奋不顾身地向荆轲扑过来,却被荆轲一脚踢翻在地。

“谁也别动,谁要动我就刺死他!”

事起仓促,谁也没有一点儿准备,大殿之上顿时一片混乱。按照秦国宫廷的规矩,上朝之时除了君王能够携带武器,其他人一律不准执兵器而入,所以都无法上前抵御荆轲。而执兵侍卫们又都远在大殿之外,根本来不及召其进来救驾。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本王?”嬴政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声音平静地问荆轲道。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沉着冷静。既然对方并未对自己直接刺上一刀,那么或许他对自己还别有所求。

荆轲的匕首一直抵在嬴政的胸前,听到他的问话,不禁言语激昂地数落起嬴政来:

“你这个暴君,既行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举在前,而后又自诩为天下之王,狼子野心,急欲并天下而逞一己之私利,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今日我荆轲受命于太子丹殿下,特来取你这****的性命,以解天下百姓倒悬……”

嬴政一直注视着荆轲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目光之中应该含有了此刻应该具有的恐慌和惊悸。他要用这种假象来迷惑荆轲,使其放松对自己的警觉。他隐隐地发觉荆轲的手在轻轻地颤抖。他知道,那绝对不是恐惧,因为他从荆轲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慌。他的这份镇定、沉者与勇敢着实让赢政赞叹不已。但不幸的是他们现在却互为对手,而且是有生命之虞的生死对手。也许,荆轲太激动了,或者是太愤怒了,因为他听说太子丹讲述的他在咸阳时嬴政对他的种种恶行,而荆轲这一路行来,也亲眼见到了战争给人民造成的灾难,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嬴政。但是他忘了,他现在身在咸阳宫的大殿之中,而他工工工工的又是最不喜欢别人冒犯自己尊严的嬴政,是一个一心要并吞天下,开创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业绩的嬴政。嬴政也是个野心家,而不只是个暴君。

嬴政敏感地觉到了荆轲的匕首距离自己的胸前远了一点儿,这给了他一丝可乘之机。他的目光仍旧集于荆轲的脸上,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其勇气所惊骇。荆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匕首已经放松下来,因为他只顾愤怒地斥责对方了。

忽然,嬴政的身体猛地向后移去,他被匕首威逼的胸口立即便远离了危险。原来他趁荆轲不注意,猛然将身体向后仰去,将他自己的座位竟给靠倒了。他的人一下子向后翻过去,并且借此摆脱了荆轲匕首的挟持。荆轲猛觉有变,悚然一惊,而后挥动匕首刺了过去,却只割掉了嬴政的一只袖子。赢政从他的手底逃脱了。

“匹夫,哪里跑!”

荆轲厉声大叫,手攥匕首,一下子跳过倾覆在地的桌案,径直向嬴政追了过去。

嬴政一下子翻倒在地,随即连忙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见荆轲又向自己扑过来,急忙拔脚猛跑起来。

此刻,他也知道,殿外的持兵侍卫们根本就来不及上殿来保卫自己,自己只能多多拖延时间,以求那些侍卫们能够尽快赶过来护驾。他又不敢沿着直线跑,怕荆轲用匕首投击自己的后背。他看到了匕首之上闪现的幽蓝的光芒,那肯定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于是,嬴政便绕着殿中的大圆柱子跑,而荆轲也绕着大圆柱紧追不舍。

文武百官们一个个都急得手足无措。虽然有人下去呼叫侍卫上殿来抵御荆轲,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有人本想上去帮嬴政对付荆轲,但又心中惧怕嬴政的暴躁,既帮不上忙,又因而使嬴政身处险境或是使自己身遭不测。

嬴政在前边猛跑,而荆轲则从后面紧追,两个人像游戏一般绕着柱子转起圈来。嬴政已经被荆轲刚才的举动吓住了,虽然他通过自己的镇定而使自己暂时免于匕首临胸的危险境地,但他终究还是被荆轲的英勇无畏给惊吓震撼住了,以至于他的脚步也比平常虚弱踉跄,明显没有往日的矫健洒脱。眼看着荆轲越追越近。

“大王,拔出您的长剑,去杀死荆轲。”尉缭大声地冲着嬴政叫道。

这一声叫喊不但提醒了那些手足无措的文武大臣们,更提醒了如在梦寐之中的嬴政。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自己可是这殿中唯一佩带兵器的人啊,而且这自己这把宝剑是专门请大梁冶炼名家铸的,锋利无比。他连忙伸手去腰间拔剑,而荆轲的身形也不由得为他的这个拔剑的动作而一滞。因为他看到了嬴政腰中悬佩的是一柄五尺长剑,这比自己手中的短匕首更适合攻击敌人。如果自己追得太近了,说不定会伤于其长剑之下。

但是,嬴政的长剑实在是太长了,他一拔之下竟未能完全将剑身拔到剑鞘之外,而只是拔出了四尺余的剑身。平时,他一直以自己佩带如此长剑而自傲不已,认为这柄长剑增加了自己的王者风范,有一种震慑人的心魄的力量。但现在,当自己的性命悬于人手、危在旦夕的时候,他却不能及时地拔出长剑与敌人对抗。一试失败之后,他又连忙拔了第二次,结果仍然是失败。他偷偷地向后边看了一眼,只见身形刚才有一个短暂的滞缓的荆轲又手持匕首向自己猛扑过来,吓得他又急忙跑了起来。算了,不去拔剑和荆轲对抗了,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只要能挨到那些侍卫们来救驾自己就死不了啦。但是,让他愤怒不止的是那些侍卫们却迟迟不来,他的鼻边鬓角已经开始渗出微微的细汗。唉,都是这宽大的朝服和靴子弄的,要不然自己的动作又怎么会如此笨拙呢?荆轲离他又是越来越近,他几乎已经能听到荆轲迫近的脚步声了。

“大王,从背后拔剑,把剑推到背后去拔。”

不知是哪个大臣看出了嬴政长剑的尴尬,大声地冲着嬴政叫喊着。但是,嬴政一心只顾逃命,慌乱奔走之中,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其余大臣们一听也顿时猛然惊醒,顿时一起放开喉咙大声地叫喊起来:

“大王,赶快从背后拔剑,大王,把剑推到背后去拔!”

嬴政这才听见了自己臣下的呼喊声,也顿时知道了该怎么样一下子将剑拔出来。他以前从来没有试过从背后拔剑,因为他认为只有从前面拔剑才能更好地体现出佩剑者的气势和威仪。从背后拔剑,那只是寻常武者侠客自作聪明的伎俩。但现在,为了保命,他也只能自作聪明一回了。

他笨拙地将长剑向背部上方推去,而后伸出右手到背后去拔剑。他这一拔剑,奔跑的速度明显便慢了下来。荆轲见状,不觉心中大喜。那些大臣们的叫喊声他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知道如此长剑从背后拔是最简便有效的方式,而现在嬴政也已经这样做了。如果到时嬴政长剑在手,那么被动的就将不是一直不停奔跑的嬴政,而是他荆轲了。所以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极有可能稍纵即逝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恐怕就是性命攸关的重要时刻。此时,嬴政的右手正紧紧地握着长长的剑柄。荆轲猛地一咬牙,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匕首,急赶几步,对着嬴政的后背刺了过去。他没有刻意去找寻嬴政的要害部位,因为他手中的匕首上涂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刺破嬴政的一点点皮,便是大罗神仙也是无药可救。而嬴政的背部现在就正对着荆轲的匕首,根本没有一丝逃避的欲望。

“恶徒,休伤吾主。”

眼见荆轲的匕首距离嬴政的后背只有咫尺之遥,忽然殿上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便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径直向荆轲的面门飞过去。荆轲挥舞着手中的匕首猛地一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顿时被削为两半,但里面却有无数的粉末细屑洒落出来,恰好洒在了荆轲的头上,而且粉末还迷住了他的眼。原来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一个大药箱,乃是御医夏无且随身之物,里面装着的是一些药剂。他眼见荆轲的匕首就要刺中嬴政,情急之中,便伸手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向荆轲扔了过去。未料其手法竟是无比的准确,虽然没能砸到荆轲,但药箱中的药粉却迷住了荆轲的眼睛,不但使荆轲变得身形滞涩,更重要的是为嬴政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荆轲有些手忙脚乱地擦拭掉沾在自己的头发、眼眉以及睫毛上的药末,又挥动匕首向嬴政扑去。若非夏无且的这一药箱袭击,恐怕嬴政已经成为荆轲的刀下之鬼了。不过此时,嬴政已经拔出了长剑。他向前跳了一小步,而后挥剑向后砍去。而荆轲正猱身要进攻嬴政,恍惚之中,他看到一道寒光挟着一股冷风,极是凌厉强劲地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他也不敢直接锋芒,连忙收身向后退去,但是,嬴政佩带的是五尺长剑,而且下劈的气势又是如此的强悍凶狠,他虽然勉强地收回了上半身,却不可能全身退后,左大腿被长剑扫中,鲜血顿时从伤处狂涌而出。荆轲顿时觉得那条腿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根本无法挪动脚步。虽然嬴政就在他的面前,但他却不能够再前奔刺敌。

嬴政眼看荆轲被自己长剑击中,鲜血狂涌而出,而且他又不再欺身而上,心中得意至极,本想上前再刺荆轲几剑,却又不敢贸然行动。一寸短,一分险,更何况荆轲的匕首又淬了剧毒。嬴政仗剑于胸前,有些紧张地望着面前的荆轲。

突然,他看见荆轲的右臂忽然一动,嬴政心一惊,却见荆轲将手中的匕首奋力向自己掷来。因为双方距离太近,而荆轲掷得又出奇得急,所以嬴政费了很大力气而且极其狼狈地避开了那支疾飞的匕首。匕首擦着嬴政的耳边飞了过去,正好刺进嬴政身后的立柱之中,其尾部犹自嗡嗡震颤不已,可见荆轲出手力气之大。

匕首一击未中,荆轲的脸上不由地现出极其失望的神情。嬴政也知道了自己的优势:自己的手中握有五尺长剑,而对方的手中却没有任何武器,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对方那种毅然决然的勇气开始在他的脸上慢慢散去。嬴政执剑前奔,照着荆轲挥剑猛砍。荆轲虽然竭尽全力躲避,无奈拖着一条几乎不能动弹的伤腿,根本无法躲开嬴政的攻击。转眼之间,嬴政已经在他的身上又划出了大大小小七八道伤口,荆轲已如同一个血人。

荆轲退到了殿内大柱旁边,背靠在柱子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闪避嬴政的攻击了。嬴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挥剑狠狠地冲着荆轲的胸前刺去。没想到荆轲竟然用手一把攥住了嬴政的长剑,嬴政的长剑停在了荆轲的胸前。嬴政又用力向前刺了一下,还是没有刺进去,鲜血开始顺着荆轲的手指缝流淌下来。

荆轲握住长剑的剑刃,心知自己必死无疑,忽然一阵放声大笑,目光直视着嬴政,那种仇恨的火焰又重新在这一刻燃烧起来,嬴政不禁心中一凛,却听荆轲厉声喝道:

“恶贼,暴君,今日我荆轲丧命于你这****之手,实在可叹,只恨我最初的时候没有一刀结果了你的性命,竟到了这种下场。若非我只想生擒于你,逼你退回掠得的燕国土地而且签议和罢战之约,你这个暴君恐怕早就成了我荆轲的刀下之鬼了!哈哈哈,命该如此,我纵然反悔,也是于事无补。太子殿下,荆轲未能完成你的重托,实在有负你的厚望,你对荆轲的知遇提拔之恩,荆轲只有来生再报了!”

荆轲怒斥嬴政,声音凄厉尖锐,其表情也让人震惊不已。话一说完,他猛地松开了手,嬴政长剑攻势未绝,猛地刺入荆轲的胸膛,荆轲顿时无力地委顿于巨柱旁边的地上。

这时,殿外的执戈侍卫也已经冲了进来,一部分围住瘫软在地上的秦舞阳猛刺猛砍,转眼间,秦舞阳就成了一堆肉酱;而另一部分人则拼命奔到殿上去救嬴政。

“给我剁了他,给我剁了他。”

嬴政手指着靠在柱边奄奄一息的荆轲,恶狠狠地命令着。

那些侍卫听到命令之后,立即冲到荆轲面前,挥刀一阵猛砍,荆轲立即变得血肉模糊,气绝而亡。嬴政依旧不解气,又大声地喝令着:“把他给我拖下去,五马分尸,而后将他的首级与樊於期的人头挂在一起。”

“大王,荆轲已经死了。”一名侍卫怯生生地对嬴政说道。

听到荆轲已死,嬴政眼中依然一片凶光,让站在一旁的侍卫吓得不再言语。片刻之间,嬴政就拿着手中的长剑,将那名侍卫刺死。一边刺一边厉声骂道:“狗奴才,连你也敢与本王作对,本王想干什么还用你来教吗”。剩下的侍卫顿时被他给吓坏了,随后赶紧把荆轲的尸体架起来往外走。等到殿内归于平静之后,秦始皇马上吩咐赵高快速传令下去,让在中山驻扎的王翦、李信二将带兵出征燕国。随后又封赏了在紧急时刻救自己的夏无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