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努尔哈赤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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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拜访御史 喝酒置心腹

努尔哈赤脸色十分不好看,阴沉着脸骑在黄骠大马上,陪着佟养性离开了客店,沿着城墙的墙根儿往南走,去拜访张御史大人。

张御史的府邸在崇文门前,是一座灰砖瓦的四合院。努尔哈赤、佟养性两个人各自骑着一匹马,绕过东便门的门楼,往西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张府的门前。

张府是一座很阔绰的府第。灰砖灰瓦,门楼高耸,院墙整齐,正房和东西厢房屋顶上的狮虎、獬鹿瓦饰,栩栩如生,为整个建筑增添了不少威严的气氛。

他们二人走到院前的大槐树下,相继在下马石处勒马下鞍。在门卫引导下,走进黑漆大门洞。这时只听张府总管手提灯笼,唤道:“客人到!”

不一会儿,张御史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走出正房门槛。努尔哈赤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白胖胖、个头适中、满面春风、年约四十的中年人,拱手向他施礼,他连忙还礼。说说笑笑中,众人步入客厅。佟养性首先向张御史荐举了努尔哈赤,然后张御史忙令开宴。于是客厅里明灯高悬,酒香扑鼻,一道道山珍海味,京味佳肴满满摆了一桌子。

在今晚的宴席上,张御史既没邀近友,也没找陪客,只有努尔哈赤、佟养性俩人。一主二宾,推心置腹,甚惬人意。酒过三巡,张御史喝得面红耳赤,话语如潮。他谈天说地,讲经论史,说来说去,讲到眼前万历皇帝及皇宫秘事逸闻,努尔哈赤听了眼界顿开,连连点头称是。特别是有关万历皇帝的正传野史,他听得尤其入迷。

张御史说:“万历皇帝十岁登基,十几年来,虽有张居正首辅内阁,但他也只知吃喝玩乐,沉湎于酒色,深居宫中,多年不,问朝政,不拜郊庙,不批章疏,中外缺官也不任命补缺。朝廷上下,只有宦官当权。这些阉党,视金玉为命脉,贪赃枉法,贿赂公行。宦官与朝臣之间,朝臣与朝臣之间,攀缘结伙,互相倾轧,乱作一团,攻讦不休,长此下去,大明的江山岂不毁于一旦!”

张御史如泣如诉,边喝边讲,不知不觉已醉狂若癫,说话更不顾及。他见自己的小儿子前来为客人敬酒,马上又想起最近东西宫立太子“争国本”的丑事,接着就又讲起来。他说:“万历好色成癖,前些年在太后宫里糟践了一个王氏宫女,生了男孩,取名常洛。可是他平日最宠爱郑贵妃,犹如唐明皇宠爱杨贵妃,不久郑贵妃也生了男孩,取名常洵。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应立长子为皇太子,可是郑贵妃屁股后头有一伙宦官,支持她要挟万历皇上,要立常洵为皇太子。最近闹得六官上下,朝阁内外人心惶惶,鸡犬不宁。”讲着讲着,他又哭泣起来。他自斟自酌连喝三杯,然后肃立,遥望南天,祷告道:“太祖呀,您如若在天有灵,就惩治惩治这些昏君奸臣吧!不然,您开创的江山就要完蛋了!”

努尔哈赤见此情景,十分感慨。一则,他敬佩张御史的忠贞;二则,他又觉得张鹤鸣过于迂腐,而为之叹息。但,从中他领会到朝内的种种矛盾,这正是应该加以利用,弃恶扬善,完成改朝换代的重任。他暗想:大明朝如此腐败,不推翻它,很难天晴气朗。正如种庄稼,种过几茬之后的土地,如不深翻,把旧土翻个个儿,就很难再长出好庄稼,出现苗壮叶茂的景象。想到这里,他自然联系到自己的事业,民族的兴亡,顺藤摸瓜地把话题引到李成梁身上。

提到李成梁,张御史冷不丁想到今天盛宴邀请佟养性、努尔哈赤的用意。近几年,他常看到皇上转给他弹劾李成梁的奏章,说李地位益隆、兵权过重,子弟奴仆都加官晋爵,这些人仰仗权势盘剥兵士,鱼肉百姓,恳请皇上治罪于他。但,可惜其证多虚,事实甚少。近日,他听说好友荐举佟养性,要与自己禀报秘事,就想到打听李成梁在辽东的所作所为。于是三天前,就定下来今天宴请佟养性长谈闲叙。想到正经事,张御史醉意减去大半,清醒了许多。他为二位客人亲自斟了酒,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佟老弟,您递上的状子我看了,证据可在吗?”

佟养性听御史称自己为老弟,一时受宠若惊。他噌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用一张黄表纸写的十个人诉状,双手递给张御史,道:“御史大人,这是广宁府十个铺子里的老板联名签字画押的字据,他们亲眼看见李成梁的三儿子带着五个打手,无理扣留我的一百张貂皮,实际是明抢。他们为了替我出这口气,还联合捐资,为我拿了进京的盘缠。大人……”

张御史见佟养性神情恳切,过于激动,就朝佟养性一摆手,让他坐下慢慢说。佟养性一五一十地细说了一遍,然后又诚恳地望了一眼努尔哈赤,道:“御史大人,如果我说的有虚,您就听听建州卫的都指挥使说说李成梁父子的所作所为吧。”

张御史早就听说女真族出了个英雄名叫努尔哈赤,今天一见果然谈吐不凡。他听佟养性荐举,就顺水推舟地道:“请都督也谈谈在辽东的所见所闻吧。”努尔哈赤没有马上滔滔不绝地陈述李成梁父子的罪状,而是慢条斯理地从长袖里掏出一本账折,递给张御史,道:“这是我熟悉的一位游击,要我捎给您的军饷账折。李氏父子,制造假折,一次就克扣白银千两。”

张御史一听,如获至宝,就霍地站起来,一把抓过饷折,哧的一声展开,一个栏目一个栏目细瞅细查。当他看过一个个军士兵丁的名字,军饷数目,弄虚作假签字画押的手印,就双手发颤道:“吸血鬼,吸血鬼。一千多两白银,一口吞掉了。”

接着,努尔哈赤又把孙贵给他收集到的有关李成梁在广宁强占土地,霸占民宅,其子强抢民女的状文,一一递给张御史。

佟养性见努尔哈赤办事件件有据,心中十分佩服。他眼盯着张御史把状文看完,未等御史开口,就迫不及待地说:“大人,这只是努尔哈赤替广宁的百姓兵丁带的状文。至于指挥使他本人的遭遇,也足以证实李氏父子罪恶如山。”接着,他一口气,把李成梁如何勾结尼堪外兰,乱杀女真平民,谋害努尔哈赤父、祖,如何逼死谋算范家一家,如何欺骗钦天监,逼得努尔哈赤逃避于深山……讲了一遍。

张御史听了十分同情,但他却二话未说,竟唤来两个仆从,指着努尔哈赤的脚,命将其鞋袜脱掉。

张御史站起来,走到努尔哈赤跟前,道:“抬起脚,我看看你脚上的痦子。”努尔哈赤一一遵命,抬起右脚,又抬起左脚。张御史见努尔哈赤脚心并无痦子,就气愤地道:“欺君!欺君!就这一条,也可以治他欺君之罪!”

夜半,三人正唠得投合,忽听门外喊道:“深更半夜院外拴着什么人的马?”

张御史听了猛地一愣,马上派府内总管去院外查看。

总管提着灯笼到院外一看,原来是巡夜的更卒仇四来到门口。近几年由于朝廷内部派系斗争加剧,时常有密探四处窥视。这仇四是张御史的老乡,平日交情甚深。他巡夜来到御史家门,见大门旁边拴着女真人特制鞍座的高头大马,暗想:这要叫作对的狗官密探发现,岂不又招来是非?于是,他有意真不真、假不假地吆喝一声,以提醒张御史的注意。

张府的总管走出门外,见是熟人,就招呼仇四进屋,仇四提着灯笼,摆了摆手,指着门外的两匹马小声说道:“快把马牵进院里!免得叫人说私通外夷!”仇四说毕,便扬长而去。总管把两匹马牵进院里喂上草料,回到上房向张御史禀报了仇四路过的情景,就低头退下。张御史听了对佟养性、努尔哈赤笑道:“一朝的京都到了这种草木皆兵,互相戒备的地步,就是不祥之兆呀!”

佟养性接着说:“孔老夫子早就说过‘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我看大明朝分崩离析的局面,太令人痛心呀!”

张御史也表示支持努尔哈赤和佟养性的决定,接着,张御史又向二人透露了朝廷当中对李成梁的看法。最后,张御史竟然激动地陡然起立,拍着桌子喊:“不除掉李成梁,天地难容!”

当晚,三个人便达成一致,拱手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