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汉武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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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梁王身死 刘彻立储

第二天午时,梁王应邀到长公主府中赴宴。一进门就看到了刘嫖备下的美酒佳肴。两个人坐在一起,刘嫖亲自为梁王把盏。要说这姐弟二人自小就感情甚好,刘武从内心里感谢刘嫖对立储一事做出的功劳,两个人开怀畅饮,喝了一杯又一杯。

刘嫖趁刘武不注意的时候转动壶心,将装有毒酒的一面转向梁王,慢慢斟出了里面的慢性毒酒。其实刘嫖的心头也隐隐作痛。要不是为了自己亲生女儿的皇后宝座,她是不会向自己的亲生弟弟下毒手的。然而,谁让刘武的野心这么大,非要抢夺太子之位呢,所以说起来刘武也是自己找死。这样想来,刘嫖便把心一横,依然让梁王灌下毒酒。

刘武得到了立储的承诺,兴高采烈地返回睢阳。行至中途,刘武即觉得肚腹隐隐作痛,继而就闹起了肚子,一日里要便十多次,又未带随行医生,刘武也只得咬牙硬挺。

护卫的韩安国起了疑心:“千岁一向身强体壮,从不曾有过肠胃病,末将想是否因在长公主家吃了不洁食物所致。”

“长公主府邸厨房怎会不洁,也许是路途中饮食的原因。”刘武对长公主是绝对信任的。

返回睢阳后,刘武立即找来名医张圣手诊治。张圣手虽说年过七旬,却是耳聪目明神清气朗,医道在睢阳是第一高手。他把脉查过舌苔再验过粪便之后,一脸的严肃,将韩安国拉到一旁悄声说:“千岁的病因好不怪哉,不像是通常的赤痢,而有汞中毒之嫌。”

这话正说到韩安国心头,他原本就对梁王去长公主府赴宴有怀疑,这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如此说,千岁这是在刘嫖府进餐时遭了暗算。”

病床上的刘武听了此话,断然否定说:“韩将军不得胡言,长公主自幼即喜欢我这个小弟弟,此番若不是她从中美言,本王这储君之位怎能成就,她断无害我之理。”

韩安国也不想就此争论,他向张圣手提出:“且不论是如何中毒,先生尽快为千岁下药止泻,医好疾病再说。”

“实不相瞒,如果确为汞中毒便无药可救了。”

“这,有这么严重?”

“按正常医道,汞中毒后当日用猛药尚有一线转机,而今显然已是中毒多日,在下确无回天之力了。”

“那,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千岁不管哪!”

“老朽给开一个方子试试,若是服下后能便出绿色粪便,就是千岁命大还有医治余地,倘若便出红色粪便,那就预备后事吧,只怕千岁他挺不过三天。”张圣手开了药方后逃也似的走了。

梁王府立刻安排煎汤熬药,喝下药后半个时辰,刘武腹中“咕噜噜”作响,很快便下一盆,韩安国近前一看,不由得痛哭失声:“王爷千岁,这景况,很是不妙啊!”

适才,张圣手与韩安国的交谈,刘武俱已听见,此时他已是无力坐起:“怎么,粪便是红色?”

韩安国强忍哽咽,点了点头。

“咳,这是我命中无天子福分哪。”

“千岁,你还是遭人暗算了。”韩安国擦干眼泪,“我们不能善罢干休,要找投毒人算账。”

“谁是投毒者,找谁去算账?”刘武苦笑一下,“我看算了吧,现在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初若是不争这个储君之位,不是太太平平做我的梁王吗?”

“千岁,你不能啊,你要是撒手去了,让我们今后依靠何人,让您的十个子女又依靠何人?”

刘武说话已是吃力:“当今万岁是个宽容敦厚之人,只要你等不闹事,相信都会有个好前程的。至于本王的子女,有太后健在,万岁、长公主都是明白人,也不会难为他们的。”

“千岁,那你应该给太后修书一封。”

“我,我……已是难以提笔了,你,火速进京向太后当面陈情,口述我的请求,请太后,在我身后关照我……子女……”他越说越说不下去了,已是呼吸困难。

窦太后闻报,派出两名太医,乘快马同韩安国连夜出京,可是未及太医到达睢阳,刘武已是一命呜呼。梁王至死还蒙在鼓里,不知是刘嫖让他饮下了慢性毒酒。窦太后得悉梁王病死消息,遥望睢阳方面痛哭失声。以至饮食不进,茶水不思,夜不能寐。

长公主来到五柞宫,见景帝依然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得问道:“皇兄,梁王已死,心病已除,理应春风得意,为何还郁郁寡欢?”

“手足情深,梁王年纪轻轻就撒手尘圜,怎不叫朕心痛。”景帝说时还直抹眼泪。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是梁王无福消受储君之位,若不绞尽脑汁争储,也许还不会早早夭折呢。”

景帝已对刘嫖的举动猜出几分:“皇妹,听你那日之言,梁王之死,莫非是你暗中作了手脚?”

“皇兄,实不相瞒,我这是为胶东王着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不然日后梁王登基,哪里还有胶东王母子的性命。”

“咳,这倒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景帝表示了理解,“他死了也就死吧,可是母后为此汤水不进,眼见得消瘦下去,这不是你我的罪过吗?”

“放心,母后还不会因此而亡故。她思念梁王心切也是有的,日久天长自然就淡忘了,为今之计是做几件让她高兴的事,冲淡一下她的哀思,也让她觉得皇上对梁王有情有义,母后自然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不知如何方能令母后高兴。”

“梁王已死,母后必定挂念他所留的十个子女,若依愚妹拙见,莫如拿出5处小城,做为梁王五女的封邑,而后将梁国一分为五,梁王五子各得其一,全都给个王号。这样母后定然喜悦,也可免却梁国过大,与朝廷分廷抗礼的担忧,岂不是一举两得?”

景帝深为叹服刘嫖的主张,按她的意思禀明太后,那窦太后登时就破涕为笑,称道景帝宽厚,也就可始进食了。至此,景帝与窦太后关于立储之争结束,后帝二人和好如初。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王美人,她见到刘嫖躬身一礼:“长公主,您真是运筹帏幄的军师,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我和胶东王会永记您的恩泽。”

“对付梁王还不是小事一桩,不过凭心而论,也是为了我那宝贝女儿阿娇的富贵荣华。”

“长公主,现在是时候了,该让万岁颁诏册立胶东王为太子了。”王美人为使刘嫖有积极性,“同时,明确阿娇为太子妃。”

“这事我已思之再三,感到时机仍未成熟。”

“这却为何?”

“尚需得到窦太后的首肯。”

“她?为何事事必要她的同意?”王美人对此早有看法,“万岁似乎还未长大,事事太后都要掣肘,几乎就差垂帘听政了。”

“不然。”刘嫖劝解道,“你还不懂朝中之事,太后是皇兄生母,凡事不可能拗她而行。再者说,母后她在朝中有一批大臣为其心腹,她有能力左右朝廷的政令,太后不点头,朝议也是难以通过的。”

“那,就要靠长公主出面斡旋了。”

“我吹风斡旋自是责无旁贷,但这还不够,还要你亲自出马方可。”

“我能做什么?”

“你要带着胶东王经常去太后处问安,要讨得太后的欢心,让太后认为你堪为皇后,胶东王可为太子。”

“我每逢初一、十五都去叩问请安,中秋、元朔都携礼拜见,于礼节从不曾有亏,这难道还不够吗?”

“如果你不是要立胶东王为太子,这些做法就足够了,而今是要刘彻为储,自然就要格外讨得太后的欢心。”刘嫖进一步说,“你要放下皇上宠妃的架子,甚至甘做宫女们才做的事情,让太后对你对胶东王都感到满意,这样方能顺利登上皇后的宝座。”

王美人明白了,要实现每一个目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自此,她隔三岔五的就往长寿宫跑,起初,窦太后对她不冷不热,时间长了,也就熟了,彼此之间的话自然也就多了。

这一日,王美人获悉窦太后偶感风寒,急忙带儿子前往问候。

偌大的长寿宫里显得格外清静,因为太后有恙,太监宫女们全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走路是轻轻的,说话是耳语悄悄。一名宫女在外廊中正专心的熬药,太后歪在枕头上假寐。

王美人进来也被这近于压抑的气氛所左右,她也轻手轻脚地走进宫室。而小刘彻则是无拘无束的,趁王美人一不留神,挣脱了她相牵的手,飞一般跑进了内宫。

太后被跑动声扰醒:“是谁这样放肆?”

刘彻毕竟是受过宫廷礼教的,听太后一说,他立时停住脚步,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皇奶奶在上,孙儿得知贵体欠安,特来问候,只因要见皇奶奶心切,故而跑步而入,惊扰了皇奶奶休息,孙儿知罪了。”

就这一番话把太后登时就给说乐了,从床上坐起:“看哀家的皇孙,竟是这等知书达礼,真是难得。”

王美人近前跪倒:“太后,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扰了凤驾。”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的皇孙小小年纪,就这样落落大方,谈吐有致,我刘家后继有人哪。”

“太后夸奖,他还小,不懂事。”王美人说时,有宫女端药上来,她伸手接过,“让我来。”

“这是下人们做的,如何使得?”窦太后已为之动容。

“宫女们毕竟不干净,太后身系国家安危,还是臣妾亲自侍奉放心些。”王美人用羹匙调了一阵,待温度适中可口了,才端至近前一匙一匙喂与太后,待用完药,又用丝帕给太后拭净嘴角。

太后心中万分熨帖,止不住当面称赞:“是个称职的好儿媳。”

“还有我呢,也是个好孙儿呀!”刘彻上前来,轻轻搬弄太后的大腿。

“对,还有我的乖乖好孙儿。”太后兴致极好,“孙儿,每天都在读书写字吗,学没学作诗啊?”

“皇奶奶,学过背诗。”

“今天皇祖母要考考你,当面作诗一首如何?”

“我……”刘彻迟疑一下,“试试看,作不上来,皇奶奶可别打我的板子。”

“哈,不会的,不会的。”

王美人一旁可是急了:“胶东王,不会就说不会,你皇祖母不能怪罪你,千万莫要逞能。”

刘彻没有理会母亲的规劝,全神贯注地在思索,未几便一句句吟诵出来:

长寿宫中看,

满庭尽神仙,

寿星居中坐,

王母在人间。

窦太后喜得前仰后合:“我的乖孙孙,真个是绝顶聪明啊,居然把哀家比成了王母,我岂不就成了长生不老的神仙。”

王美人也已放心地笑出声来:“胶东王所说不差,太后就是我们大汉朝的王母娘娘。”

自此,窦太后对王美人与刘彻印象日佳。

不久,窦太后寿辰,景帝设宴为她祝寿。宴席摆在景帝的寝宫未央宫,外面宣了长公主,妃姬与子女中,只传了王美人和胶东王。景帝最先传谕给长公主,他想在宴会开始前同刘嫖商议一下册后立储之事。正等得焦急,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急切地站起身来。可是,等来人入内一看不禁大失所望,原来是唐姬红涨着粉面风风火火闯来。

“你来做甚?”景帝的态度与言语都相当冷峻。

“太后寿宴,我也要参加。”

“你!”景帝用惊愕的眼神打量着唐姬,“这是何等高贵的场合,怎么能有你的位置?”

“我也是你的姬妾,怎就不能出席?”

“你,你不过是王美人的使女,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存非分之想。”

“我过去是使女不假,可被你临幸后已诞育你皇家的后代,被封为姬。”唐姬和景帝较上劲了,“今天这寿宴,你答应我要去,你不答应我也要去。”

“你莫非还能反了不成!”景帝动气了,“我堂堂天子,不信还治不了你一个宫女。”

唐姬一看景帝不买她的账,索兴哭闹起来。她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头发散乱,钗环不整。

长公主恰好来到,见此情景,吩咐总管说:“叫人把她架出去,皇上面前岂容她泼妇般搅闹。”

有人发话,总管太监即不容分说将唐姬弄走。

“刘嫖,你凌驾于万岁之上,就是欺君灭主,万岁还未如此待我,你太狠毒了,必然不得好死。”唐姬骂不绝口,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她还是被拖走了。

刘嫖回头唾了一日:“全是皇兄惯的,早对她严厉些,她敢这样无理取闹!”

“唉!”景帝叹口气,他说不出怪谁。

刘嫖不失时机诱导:“就此事看来,后宫不能无人统领,应该册立皇后,好有人代皇兄处理后宫事务。”

“长公主之意是在今日寿宴上,就向母后奏请?”

“正是。”刘嫖毫不含糊,“立胶东王为太子,王美人为皇后,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王美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在一旁喜得嘴都合不上了。

说话间,窦太后凤驾来到未央宫,景帝等将太后迎至上坐,与刘嫖并王美人,轮流为太后把盏布菜,全都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喜气话,说得太后是眉开眼笑。所以当景帝提出立刘彻母子的话题后,窦太后一日赞成。

王美人当即跪倒席前:“多谢太后、万岁抬举我母子二人,定当不负圣恩。”

“皇上是哀家爱子,皇上高兴老身就欢喜,自然要遂皇上之意。”太后倒是想得更深一层,“不过,既已立为太子,就当选个博学重臣为太子师,让我的孙几百年之后更胜当今皇上。”

“母后所虑极是。”景帝如愿以偿乐不可支,就对刘嫖说,“长公主远见卓识,就请你物色人选吧。”

“若依我看来,太子师非卫绾莫属。”

“长公主说的可是建陵侯?”王美人问。

“正是。”刘嫖深入介绍,“他精通儒学与文学,又善驭车之术,对兵法还颇有研究,在‘吴楚七国之乱’中,就是他出力平定的,并因而得升中尉,河间王刘德就是在他的教导下而成为学问家。胶东王有他为师,定会文武兼备,日后成为一代明君。”

“这……”王美人犹疑,“而今他年事已高,又是侯爵高位,能答应做辛苦异常的太子师吗?”

“圣上降旨,谁敢有违?”刘嫖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再说,能为太子师也是抬举他,日后他的家族也少不了沾光呢。”

景帝打定了主意让卫绾承担培育太子的重任,窦太后也赞成这一说法,就命皇上选个日子下诏颁旨。窦太后觉得皇上在自己首肯之后才敢下定结论,一时间也有一种权力得到施展的满足,说明自己在朝中还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王美人见刘嫖坐在一旁闷闷不乐,似乎是在怄气。赶紧陪不是,想问清楚是不是自己一时得罪了这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女人。原来长公主是在气眼下所有人的愿望都完成了,唯独出力最多的自己还没得到好处,自己的阿娇还没有任何名分,所以一个人在这里进行着无声的抗议。

景帝得知了原因才恍然大悟,说道:“此事都怪朕太疏忽,是该给阿娇确立名分的时候了。”窦太后一时不明白他们在打何哑谜,连忙问到底是什么事情,景帝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复述了遍,窦太后更是喜欢得合不拢嘴,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真是哀家的乖孙孙,长大必定是个敢做敢为之人,日后一定能够干出轰轰烈烈的惊天伟业。”在太后和景帝的首肯下,刘彻和陈阿娇的婚事也算定下了。

汉景帝前元7年,也就是公元前150年,经过了一番血的拼杀之后,七岁的刘彻终于被册立为太子,王美人被封为皇后,至此,刘彻终于得到了皇位的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