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宝不仅是个气象万千派头十足的美女,而且是王伟和邱杰克名副其实的老板。
有些神通的陆宝宝拿到了德国某品牌的产品在中国大陆的总代理和启动资金,这个产品系列和DB以及雷斯尼的某些产品有竞争,要想把生意做好,首先就得跟DB和雷斯尼拼。
陆宝宝自己对这个产品系列其实不够在行,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她特别需要王伟。“咱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劝他入伙的时候她像个骗子似的使劲儿对他甜言蜜语,弄得他都担心了,生怕自己对她负不起责任。
考虑到各通讯运营商基本上都是在广东占有的份额最大,王伟劝陆宝宝在广州设一个办事处,陆宝宝同意了。王伟又把邱杰克介绍给了陆宝宝,她很快首肯了邱杰克入股。
邱杰克是个聪明人,很快看出陆宝宝对王伟说话动作都有一股子特别的劲头,他吃不准陆宝宝就那么个做派,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邱杰克是知道王伟和拉拉那回事儿的,有时候不免犯愁,生怕王伟惹翻了陆宝宝,大家没有生意做。关于陆宝宝他提醒了王伟 两回,王伟都不当回事儿;杜拉拉找他打听王伟的下落,王伟也没有动作。邱杰克弄不清王伟怎么想的,只好把这桩心事放到一边不提。
上年入秋起,邱杰克开始卖力张罗在广州设置办公室的事情,到了这年开春,新办公室终于落成了。
邱杰克很能干,托人走路子在天河北末端的IT园拿下了一个三百来平米的单元做办公室,气派虽然比不上大公司们惯常所在的那些甲级写字楼,倒也周正亮堂配套齐全,价格却比相差不过两站地的那些写字楼要足足便宜了一半都不止。这个位置不但离城市的中 心非常近,而且下楼后,走过街对面就是地铁三号线的华师站。
邱杰克划出三分之一的面积让施工队隔断出五个房间,陆宝宝、王伟、他自己还有财务,各用一间,陆宝宝来得少,她那间平时可用作会客,剩下一间大些的作会议室。剩下的地方就规划成公用办公区,用屏风间隔成一个个长方形的半独立办公区间。
办公家具邱杰克选了清一水的浅灰色,配上蓝色的屏风,都是传统的办公室颜色,显得齐整大方,和物业标配的暗蓝色地毯也很和谐。为了省钱,墙纸就不贴了,墙上刷了乳白色的水泥漆。他这么一收拾,办公室窗明几净气象一新。
陆宝宝听说新办公室安顿好了,春节刚过,就和王伟一起从北京飞到广州去看看。他们本来是搭一早的航班从北京飞广州,偏偏飞机晚点,拖到下午三点才进办公室。
两人走进办公室,都觉得眼前一亮。正对着大门口的墙上镶嵌着公司的名字“德望”,陆宝宝给公司取这名的意思是“来自德国的希望”,公司标志的下方安放了一张长方形的接待台,台上放了一盆绿色植物叫做铜钱树的,布置得清爽简单,完全够格算作一个 规范的前台接待区。
显然邱杰克把事儿办得既不浪费钱,又保持了体面,这一来,王、陆二人心理上的感受特别好,特别是王伟,他非常需要这么个办公室形象。
邱杰克殷勤地接过陆宝宝的LV拉杆箱,先把两人引进王伟的办公室放下行李,又带他们在办公室转了一圈,一一介绍了员工。陆宝宝操着一口漂亮动听的京腔京韵,笑眯眯地赞了一句:“杰克会办事儿,就咱这个办公室,谁看了都得说好!”
王伟也向邱杰克道辛苦。
邱杰克笑得一脸灿烂,得意地对两人说:“还有更好的事情,运营商那边,省公司岳总的助手已经答应和我们见面了!”
王伟很意外:“这么快?怎么搞定的?”
事情是这样的:按照DB原本的分工,这个客户属商业客户部,归陈丰大区,具体负责的小区经理是李坤。最近两个月DB重新分工,客户从商业客户部转到大客户部,也就是说,相应的从陈丰大区划到孙建冬的大区了,目前负责的小区经理是梁诗洛,张凯和客户 那边的某些人也说得上话。邱杰克和张凯私交甚好,他说服了张凯帮忙托人给牵了线。
“本来跟张凯说好了,他悄悄陪我们一起去见中间人,后来他顾虑到这种事没有把握保密,给孙建冬知道了不太好,毕竟咱们现在和DB有竞争。所以,张凯就不出面了,但他已经给中间人打好招呼了。”邱杰克解释。
王伟点点头:“回头得谢谢张凯。”他心里明白,这样的大事有人肯帮忙就得赶紧儿的感恩戴德先受下来。
陆宝宝没太理会两人的谈话,销售的事情是王伟和邱杰克的事情,让他们去伤神好了,她自管自找财务谈话去了。
陆宝宝一走开,邱杰克就压低了嗓子,“听说岱西找到工作了,去了雷斯尼,在东区做大区经理。”王伟眉头一皱,“得多加小心。”“幸亏她没来南区,不然麻烦大了,一准逮到机会就跟我们死磕。”邱杰克感到很侥幸。王伟提醒他,“林如成也不好对付。 ”“那是。”
忙到下班,王伟和陆宝宝打算回酒店了。邱杰克说:“按陆董的意思,我们买了一辆‘迈腾’,车已经提回来了,牌照也上好了,我试开了两回感觉不错。你们今晚要不要用这车?”
王伟很高兴:“这下方便了。”邱杰克就让两人在大堂门口等他,自己下车库去把车开了出来。王伟接过车,冲邱杰克挥挥手,带着陆宝宝回酒店去了。
拉拉刚下的士,正看见王伟忽地把车开跑了。副驾驶座上的陆宝宝的气派也依稀让拉拉看到了,这使得她按捺住了马上拨打王伟手机的念头。
邱杰克返身正准备回办公室,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一掌,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心说杜拉拉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上这儿!她要再早一秒钟出现,就跟陆宝宝撞上了!邱杰克暗自庆幸,因为心虚显得特别热情:“拉拉,你怎么来了?”
拉拉心里着急,顾不上唐突,劈头就问:“刚才开车的是王伟吧?”
她这架势让邱杰克越发担心她来者不善,邱杰克本能地搪塞:“你看错了。”
拉拉根本不信:“我看得真真的,明明就是他!”
邱杰克两手一摊耍赖道:“我骗你干吗呀!”
拉拉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干吗要骗我!”
邱杰克本来有些心虚,但见拉拉说话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时候也有点来气了,碍着过去的情分又不好翻脸,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拉拉一句:“哎,拉拉,你这就有点不对了。”
拉拉看出邱杰克不太高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太冲了。她担心邱杰克怒了甩头就走,便决定来个缓兵之计,她换上笑脸说:“行啦,也许我真看错了。那天听张凯说你在这儿开公司了,我刚巧路过,就来看看你,你不请我上你公司坐坐?”
邱杰克觉得在没有征得王伟同意前,让拉拉到办公室去不合适,便随口敷衍道:“哎呀真不巧,我正好有一个应酬要赶着出去。要不这样,下周找个时间,我请你和张凯吃饭。”
拉拉笑道:“怪我,没先打个电话问你方便不方便。要不,你把王伟今晚住的酒店告诉我,我过去看看他。”
邱杰克被她逼得紧了,恼火起来:“拉拉,我这会儿真赶时间,咱改天再联系。”说罢转身就要走。
拉拉不理他,立马拨通了花园酒店的总机,邱杰克听她在要求人家给查有没有位叫王伟的客人。邱杰克见她这么个查法,就没敢走远,等拉拉再接再厉打到第三家酒店的时候,邱杰克知道她马上要找到王伟的下落了。拉拉挂上电话,胜利地瞟了邱杰克一眼,邱 杰克被戳穿谎话,尴尬地说:“拉拉,你听我解释。”
拉拉哼了一声:“放心吧,我不怪你,你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现在要去酒店,你忙你的去吧。”
邱杰克狼狈地说:“拉拉我送你去酒店,顺路。你等一等,我去开车。”
拉拉笑道:“这还够意思。我就这儿等你吧。”
邱杰克刚要走开,拉拉又叫住他问道:“对了,杰克,刚才坐王伟车上的,我没看清,是宝宝吧?”
邱杰克吓一跳,心说拉拉怎么会知道陆宝宝的?他们不应该见过呀!他嘴里胡乱应付道:“我先去开车,回头再说。”
邱杰克一边往车库走,一边赶紧打王伟的手机,通倒是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邱杰克暗自叫苦不迭,心想待会儿该怎么回答那个关于“宝宝”的问题。
等邱杰克把车开出来,拉拉已经不见人了。他正着急,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他一看,是拉拉发来的:“杰克,正好有的士,不麻烦你了!我先走了。拉拉。”
王伟和陆宝宝回到酒店,两人都饿了,放下行李就去吃晚餐。
等服务生撤下吃剩的食物和各种餐具后,陆宝宝舒舒服服地抿了一口红酒,举起杯来研究地看了看,忽然说:“王伟,你对女人没兴趣吗?”
王伟笑了笑:“别胡说,我倒无所谓,我妈受不了你这样的言论。”
陆宝宝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狡黠地追问:“你心里有人?”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她漂不漂亮。”陆宝宝理直气壮。
“称不上,中上之姿而已。”
陆宝宝笑了:“那就是特会发嗲什么的。”
“真俗。”
陆宝宝坚持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王伟想了想,“这方面她一般,就是一个正常女性吧。”
“所谓正常的女性,通常是这样的:如果你不调戏她,她会说你不是男人;如果你调戏她,她会说你不是上等人。”
“那你还是把她列入‘不正常’好了。”
陆宝宝没听出来“不正常的”这位有何过人之处,王伟对她的维护倒是看出来了。陆宝宝说:“我瞧你这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就算是吧。”
陆宝宝好奇地问:“那她干什么的?是你同事?”
“问那么细干吗。”
陆宝宝笑道:“既然那么惦记,找她去呗。”
王伟笑笑,未置可否。
陆宝宝怀疑道:“难道她嫁人了?”
王伟还是笑着摇摇头。
陆宝宝不解了:“那你到底犹豫啥?”
王伟说:“我和她复合有两个困难,第一,她官瘾特足。这几年她正在想升职的兴头上,而且,她想换个职能,如果不在现在的公司完成转换,到其他好公司完成这个转换就更没指望了。”
陆宝宝是得道的妖怪,一听就猜出女方是王伟在DB的旧同事,想在DB升职,和被DB开了的王伟要好难免不便,否则,她的官瘾不该是复合的障碍。陆宝宝善解人意地没有点破,只说:“特烦她的官瘾吧?”
不料王伟很认真地说:“不烦。人谁没有点自己的想法。”
陆宝宝意外之下说:“嘿,你够二十四孝了。或者说,你这方面更像一个美国丈夫。”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她这个年龄,积累了一定的经验,精力又好,这时候不升啥时候升!”
“好吧。那第二个困难是什么?”
“我有些陈年旧事没处理好,她曾为此非常担惊受怕,因为精神过于紧张,那阵子她经常要靠吃药才能入睡,后来她跟我说渴望从乱七八糟的关系和事情中解脱出来。所以,我离开DB前,实际上,我们已经分开一段时间了。当然,我曾经试图挽回,用你的话说 ,‘You should try and try and try(人应不懈努力反复尝试)’,那正是我做过的,但不管用,她似乎一直无法谅解。我也能明白,发生了太多事儿,让我们的感情变得很复杂。怎么说呢,也许她那时候就已经觉得‘没意思了’。有的女人,只要你坚持不懈, 就有追到的一天,但她不属于那种类型。她自有主张,喜欢主动,不是被反复劝说就能改变心意的人,说得太多弄不好反而让她更厌烦。”
陆宝宝点点头,“你闹不清人家到底怎么想的。”
“而且,那段时间在她面前总得伏低做小,我心里也不舒服。这要真在一起了,以后也没法相处,保不住一碰到什么事就翻旧账。”
陆宝宝咧嘴一笑:“伤自尊了?确实,对你这样骄傲的人而言,真的不容易。”
王伟承认说:“有点儿心灰意冷吧。你也知道,离开DB那段时间,我情绪很差。那时候我爸的病刚发现……那几个月是我有生以来最糟糕的日子,我关了机,什么电话都不想接。”
陆宝宝拉过王伟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手之间,软语相劝:“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就算你有些乱七八糟的陈年旧事,环境污染是全球问题,谁的心能永远不落点儿脏?谁不犯错?只要大致上是好人,也就行了!”
王伟表示赞同:“有道理,所以我现在特别愿意做好事。百善孝为先,自打我爸去世后,我特别能体谅我妈,只要她不是让我干坏事,我都尽量满足她要求。”
陆宝宝深谙王家各人的脾气,对王伟这话有点儿不信:“你以前好像没那么听老太太的话呀。”
王伟辩解:“你知道我妈的性子,所以以前我不愿听她的。我不是晚熟吗。”
陆宝宝嘻嘻笑道:“老太太有本事,研究员,核物理学家,牛呀!自然有个性。”
两人又谈了会儿生意上的事情,陆宝宝心情很好,一杯接着一杯,直喝得粉面含春,还不住劝王伟:“酒不错,你怎么喝那么少?不行不行,咱俩得走一个!”
王伟见她已经差不多了,好言劝阻。陆宝宝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咕哝道:“真喝高了。这才晚上八点多呢,不像话!”
王伟哄她:“喝高了正好回去睡觉。”
两人结账起身,陆宝宝步子已经发飘,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都不要了,倒还记得抓住自己的小包。王伟瞧她的情形不对,赶紧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外套,一面伸出胳膊给她,陆宝宝就势抱住。王伟有点不好意思,跟站在一边殷勤服务的服务员打招呼:“不好意思 ,我朋友有点喝高了。”
服务员是个很会说话的,笑道:“这酒是好喝,高兴就该多喝点。”
陆宝宝双手抱住王伟一条胳膊,半靠在王伟肩膀上,高兴地对服务员说:“说得太对了!这就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陆宝宝还要发挥,王伟赶紧带她走人。一出餐厅,陆宝宝就侧脸在王伟耳边一声娇笑:“生活真美好呀!酒足饭饱还有美男的胳膊抱。”
王伟无奈道:“我看你心里明白得很,别借酒蒙脸占我便宜了。”
两人走进电梯,门“叮”的一声合上了。杜拉拉从一根巨大的大堂柱后面闪出身子,大堂里灯火辉煌,她脸上却没点血色。这会儿她似乎明白了为啥邱杰克拦着不让她来,起先对付邱杰克的那股蛮劲随之被掏空了。拉拉呆站了一会儿,终于黯然离去。
王伟把陆宝宝送到房门口,陆宝宝说:“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就“嘭”的一声合上了门。王伟笑了笑,转身开自己的房门。他插好钥匙牌,随手掏出手机,顿时吃了一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邱杰克打来的。
王伟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这分开也不过两个小时。王伟连忙拨回去,邱杰克一接电话就抱怨:“急死我了!你怎么不接电话!”
王伟解释说:“我设置了静音,起先跟陆宝宝在吃饭,没注意。啥事儿?”
“你跟陆宝宝走的时候,被杜拉拉看到了,她找你去了!”
王伟吓一跳,声音一下就高起来:“什么?你怎么不通知我一下?”
邱杰克连连叫屈:“哥哥,你不接我电话呀。本想过去当面和你说的,可我知道陆宝宝一准在你边上,我能说啥?我怕她听了不高兴呀!”
王伟不高兴地说:“陆宝宝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拉拉知道我住哪个酒店吗?”
邱杰克辩解道:“我是和她打马虎眼呀,可杜拉拉又不笨,你会住哪些地方她比我有数,当我面她就发狠一家一家酒店总机打过去查,查不到三家就给她查出来了。”
王伟急了,顾不上再埋怨邱杰克,打断他道:“她现在人在哪儿?”
“我刚和她通过电话,估计是看到你俩进了电梯,她就只好走了。”
王伟马上说:“行了,我知道了。回头再打给你!”
邱杰克连忙嘱咐:“哎,王伟!你可要谨慎处理,别惹恼了陆宝宝!”
王伟不理他,直接挂了电话,拔出房间钥匙就下楼。
王伟先在大堂里找了一圈没有收获,他马上快跑几步奔出大堂门口。早春的晚上,时有时无地飘着蒙蒙细雨,风一吹,正是春寒料峭,王伟却急得冒汗了。他在大堂前面酒店的广场上兜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只好又回到大堂门口的台阶上,心有不甘地向夜幕 中张望着。起先跑得急了,这会子他呼出的热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化作了一团团白雾。
过了一会儿,门童过来问他:“先生要车吗?”王伟摆了摆手,退回几步无奈地准备回大堂。
他这一转身,一下愣住了,杜拉拉正立在他侧面的台阶边上,在黑夜里像一个冻柿子那样看着他。王伟跑上几步叫道:“拉拉!”拉拉站在那里,微微地笑了,王伟听到她轻声回叫自己:“王伟。”
王伟下意识地想去拉她的手,还是克制地停住了,一时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王伟说:“进去吧,外面太冷。”
进了大堂,王伟本想带拉拉去大堂吧,但晚上八点来钟,大堂里来往的客人还不少,王伟怕拉拉觉得不便,有心邀请她去自己房间,又怕她不肯,不由有些踌躇,最后还是问道:“这儿人不少,要不,上我房间坐会儿?”
拉拉也觉得大堂里有些不便,怕遇见熟人,但说到马上去王伟房间,她心理上似乎又一下适应不过来,毕竟两人已经一年多没有相处,有些陌生起来,这种陌生让拉拉猛然面对王伟的时候,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况且,拉拉心里还有个很大的折磨,她不知道起先和王伟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什么来头,而这两人的亲密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事实了,这令她一下想起夏红曾说过的“一年的时间能发生太多事情了,弄不好王伟连儿子都有了”。
拉拉担心那女的要是也正在王伟房里,自己岂不是连装傻都没余地了。可要是说不去吧,别回头王伟又不知所踪,拉拉没胆量再玩矫情。
她犹豫了一下用建议的口气说:“要不,我先回去了。你明天还在广州吧?看你方便,咱们明天另约个地儿。”
王伟一听拉拉要走,一下急了,但又不能勉强拉拉,只得说:“我送你。”
拉拉说:“外面在下雨,我就这儿打个的吧。”
王伟说:“我开着公司的车,就停在大堂边上,我送你。”
拉拉含笑嗯了一声。
王伟想起邱杰克说的拉拉傍晚看到自己就赶来酒店了,忙问:“你吃了吗?”
拉拉说:“吃过了,就在大堂西餐厅吃的。”
王伟听了一愣,奇怪地问道:“你早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
他这一问,拉拉心里委屈起来,她忍着眼泪专心迈步,不吭声。王伟见了心疼起来,忙一把拉住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拉拉把眼睛转向另一个方向,低声说了句:“没事儿,快走吧。”王伟只得不问了。
两人一起走到停车的地方,拉拉一看,拍了一下手,笑了:“是辆新车吧?迈腾!真漂亮!”
王伟问她:“你喜欢迈腾?”
拉拉一面绑安全带一面说:“太喜欢了!我过年前刚去过梅花园那边的一汽大众4S店,他们有辆迈腾在做促销,就你这个颜色,好漂亮!可惜是手动挡的,没戏。开手动挡我可没信心。”
“你学会开车了?”
拉拉来劲了,忍不住眉飞色舞地卖弄起来:“驾照是拿到了,可是不敢上路,最近正实习呢。我的技术非常臭,师傅看我不是一般的不顺眼,反正,我也看他不顺眼,他骂我,我就阴阳怪气地顶他,气得他发昏。”
王伟一听,立马有了主意,等车行到靠近天河北体育东路口的时候,他提议道:“我带你去临江大道练练车,怎么样?”
拉拉一听高兴坏了:“真的呀?”
王伟见她挺愿意,心里比她还高兴,车马上就左转上了体育东路,一路往珠江边驶去。
江边有点儿黑,路上没人,车也不多。王伟把车在路边停下,两人下车换了座位。王伟先帮着拉拉调整好驾驶座椅的位置,拉拉得意洋洋地挂上挡,就要把车拉出去,王伟忙提醒:“哎,记得先打转向灯,这样人家后面的车就知道你要变道出来了。”
拉拉情知自己又违规了,不好意思地讪笑一声:“你比我那个师傅态度好多了。”
拉拉练了一阵,王伟看她确实操作不太规范,担心地说:“拉拉,广州车不少,你还是得再多练练,别着急上路。”
拉拉正在兴头上,兴致勃勃地嗯嗯着,在一个转弯处,她脚下油门不松,还忽然猛打了一下方向盘,动作太大,车身整个猛地偏离了方向,她顿时吓呆了,手足无措不做任何动作地任由车冲出去,王伟一看不妙,马上俯身过去拉过方向盘把车打回来,一面高声 叫她踩刹车,拉拉猛地一踩,刹车尖叫了一声,车在路当中歪歪斜斜地停了下来。
拉拉吓得目瞪口呆,王伟起先也被拉拉的冒失着实吓了一跳,这时候倒笑了:“够笨的!”
拉拉一下趴到方向盘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这一哭,就把两人隔着肚皮打的哑谜都捅破了,王伟难过地搂过拉拉,拉拉哭着用右手推他:“你怎么这样,欺负人呀。”
王伟不放手,也不说话,他的下巴轻轻地蹭着拉拉的头发。
江风在寒夜里呜呜地叫着飞着,两人沉默相拥。王伟不由想起陆宝宝那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心中百感交集。
好一会儿,王伟才说:“拉拉,我爸得了肺癌。”
拉拉“啊”了一声,立马从王伟怀里直起身子:“啥时候发现的?”
王伟难过地说:“就在我离开DB那会儿发现的,拖了一年多去世了。”
拉拉没想到这一年里,王伟承受了这么多。一想到在王伟承受父亲重病和失去工作的双重压力的日子,自己不但没有给他任何安慰和帮助,反而使了那么多的小性子,让他难上加难,拉拉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她感到非常抱歉,半晌只说了个:“对不起。”
王伟看出拉拉的心思,宽慰她说:“不关你事,你不是啥也不知道嘛。现在都过去了。”
有人在后面嘟嘟猛按汽车喇叭,拉拉一下慌了神,王伟说:“别慌!挂前进挡,往右打方向盘!轻轻打!好,拉正!”在王伟的指挥下,拉拉手忙脚乱地慢慢把车拉回自己的道上,后面那位超过去的时候,放下车窗玻璃,操着一口广式普通话很不满意地说:“ 一辆车要占几条道呀?!”
等人家过去了,拉拉把车在路边停下,两人相对傻笑起来。王伟说:“还练吗?”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拉拉非常舍不得和王伟这就分手,又不好意思提议两人晚上一起,想了想,绕着圈子说:“不练咱干吗呢?”
王伟说:“我想我们一起回酒店,又怕你不肯。”
拉拉听了没言语,酒店里面有个人是她心里揣着的谜,有心向王伟问个明白,又觉得自己过去对王伟不够好,还没好好补偿他就马上问来问去,姿态上就不能体现一个惭愧者的诚意。
拉拉这边转着念头,王伟已经敏感到了,马上问她:“拉拉你心里有啥事儿吧?”
拉拉还在想词儿,王伟说:“邱杰克给我打过电话。”
拉拉听他这么说,脸一红,嘀咕着问了句:“你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吗?”
王伟说:“还有陆宝宝,我老板。”
拉拉“哦”了一声,觉得还是没搞明白。王伟说:“拉拉,你想问啥你得告诉我呀。”
拉拉索性摊牌:“那,除了这层关系以外,比如,你们是不是同学呢?”
王伟恍然大悟:“你看到她挎着我胳膊了是吧?她喝多了,我不搀着她怎么办呢?而且吧,她是我舅舅的女儿,我嫡亲的表妹。”
拉拉一听心里一宽,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转念一想又有些疑惑:“邱杰克不知道你们这层关系吧?今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死不肯告诉我你们今晚住哪家酒店。要不是陆宝宝不乐意,我都想不到他有什么别的理由不肯让我见你。”
“陆宝宝让邱杰克也投了一些钱进公司入股的,她不想让邱杰克担心这层亲戚关系,就让我先别告诉邱杰克。我本来觉得跟邱杰克不妨实话实说,可陆宝宝坚持,我就依了她。你回头可别不小心跟邱杰克说出来。”王伟叮嘱拉拉。
“非撒谎吗?时间长了,不小心穿帮怎么办?”
“陆宝宝也没那么笨。她叫我妈姑,我喊她爸舅,在杰克面前不认个表亲说不过去。她只是让杰克以为表了不只一层,出了五服那种。”
“你自己是怎么对杰克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全陆宝宝一个人自说自话。”王伟其实不赞同陆宝宝使计,不过一来他拗不过陆宝宝,二来他觉得邱杰克并未遭受实质的损害,这也算不上原则问题,现如今,舅舅的女儿和表舅的女儿,很多时候,不见得有差别。
“公司资金有困难吗?”拉拉担心王伟也像张东昱似的,财务紧张。
“虽然不可能像DB那样的大公司那么财大气粗,但资金面还说得过去,陆宝宝让邱杰克投资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让他全情投入。”
拉拉并不很关心生意上的细节,反正她已经搞清楚了自己在意的问题,眉开眼笑道:“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王伟说:“你一开头就问我陆宝宝是谁不得了吗?”
拉拉尖酸道,“怎么问呀?一表三千里,你俩表了几千里?”
“……你可真不厚道。怎么样,这车你还开不开?”
“开呀!需要倒车的时候换你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王伟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邱杰克,一边接一边笑着对拉拉做了个手势。
邱杰克一直担着心,劈头就问:“怎么样了?没事儿吧?我起先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不方便。”
王伟说:“没事儿,放心吧。”
邱杰克说:“王伟,你见到杜拉拉没有?”
王伟怕直说对拉拉不便,又不愿意对邱杰克撒谎,他犹豫了一下,反问道:“怎么了?”
“王伟,杜拉拉看到你和陆宝宝一起进电梯了,她在电话里的口气,挺黯然神伤的。”
王伟忍着笑,“你没劝劝她?”
“怎么能不劝呢?我跟她说,‘拉拉,感情这东西,难免有失有得,其实每一次失去都是新一次得到的机会,全在乎你怎么去看’。”
王伟觉得邱杰克酸得挺漂亮,“劝得挺好,换了是我,肯定没你劝得好。”
邱杰克还有担心的事儿,“陆宝宝没说啥吧?”
“她累了,估计早睡了。你也早点休息,都挺好,放心吧。”
邱杰克也是个人精,什么样的人情世故他不懂呢!显然,该摆平的王伟都已摆平。既然如此,还需要他操哪门子心。邱杰克知趣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王伟憋着笑,问拉拉:“还黯然神伤吗?”
拉拉有些脸红,心中暗骂了两声邱杰克,她不理王伟的茬,准备启动车子,王伟却按住了她的手,拉拉不解地转头看他,王伟轻声说:“拉拉,要不还是我来开吧。我们回酒店。”
拉拉犹豫了一下,用解释的口气说:“今晚你还是送我回家吧。我不想明早给陆宝宝或者邱杰克撞上。今天我对邱杰克态度不太好。”
“邱杰克有啥好怕的,碰上你就打个招呼呗。”
“我真不想这么快就给邱杰克撞上,我会……很尴尬的啦!”
见拉拉一脸窘态,王伟踌躇了一下说:“也行。我送你回去!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们再主动告诉他们。”拉拉连连点头。
车停在了拉拉家楼下,王伟正打算熄火,拉拉赶紧说:“王伟,你回去吧,我自己上楼。”
王伟没想到拉拉连楼都不让他上,他很惊讶,愣了一下,猜想拉拉可能是怕邻居看到她半夜三更的忽然带回来一个男人,要议论她。王伟就说:“我想送你上去。这么晚了,不放心你一个人上楼。我们动作轻一点,不会惊动邻居的。”
拉拉没办法,只得实话实说:“我哥在呢,他有点事儿,还要在广州待两天。我想这次找个机会,让你和他见个面。不过,今晚恐怕太晚了。而且……我起先和他说我在加班。”
王伟这才明白过来,见拉拉一脸狼狈,他忍不住笑了:“行!那我今晚就不上去了。你可别食言,一定让我见见你哥。”
拉拉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以示自己绝不食言。
王伟吻了拉拉一下,“上去吧。”
拉拉笑着下了车,走出几步,又跑回来,对王伟说:“你记得给手机充足电,别关机了。我实在是,被你的关机都关怕了。”
王伟闻言心里一酸,他摸摸拉拉的头发:“不会的,我晚上也不关机,你想打就打。”
拉拉咬牙道:“你要再随便关机,惹火了我,一枪打爆你的轮胎!”
黑暗中,王伟看到拉拉的眼睛,猫头鹰似的,雪亮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