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孟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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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人性之辩 尽心之说(4)

孟子严厉地指出:“率天下之人而损害仁义者,必子之学说!”

沉默了半晌,告子又找出了新的论据,说道:“人性好比湍急之流,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所谓善与不善,犹水之无东流与西流之定向。”

孟子反驳说:“水诚然无东流西流之定向,难道亦无上流下流之定向吗?人性之善,犹水之就下。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当然,拍水而使之跳起,可高过颡额;戽水使之倒流,可引上高山。这岂是水之本性?形势使其如此。人之为不善,本性之改变亦系如此。”

告子被孟子驳斥得乱了方寸,言不由衷地说道:“天生的资质:谓之性。”

这个论题也许并无错误,问题是告子有什么必要又回过头来给“性”下定义呢?孟子顺势问下去。“天生的资质谓之性,犹物之白色便称作白吗?”

告子点头称是。孟子接着反问:“白羽毛之白,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吗?”

“正是如此。”告子回答得有气无力。

孟子单刀直入,一语破的:“那么,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吗?”

“……”告子语塞,羞愧得面红耳赤。告子毕竟是个老谋深算的学者,虽说一时难堪,但灵机一动,转换了论题,从另一个角度与孟子辩论。他说:“饮食男女,乃人之本性。仁系内在之物,非外也;义系外在之物,非内也。”

“何谓仁内义外?”孟子问。

告子解释说:“因其年长,故我敬之,恭敬之心,非我所固我;犹雪是白色,故称其为白雪,此乃外物之白在我心中的反映。故曰义为外在之物。”

“白马之白与白雪之白,或许并无不同,但怜悯老马之心与恭敬老人之情,亦无不同吗?子之所谓义,是在于老者,还是在于恭敬老者本身呢?”

“是吾弟,则爱之,是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此乃因我之关系而这样做,故曰仁为内在之物。恭敬楚之老者,亦恭敬吾之老者,此乃因外在老者的关系而这样做,故曰义为外在之物。”

“嗜秦人之烧肉无异于嗜己之烧肉,万物无不如此,那么嗜烧肉亦系外在之物吗?如此一来,岂不与饮食为人之本性的论点相矛盾吗?”

……

二人据理力辩,互不相让,正当激烈得刀来剑往的时候,公都子闯了进来。这也是个舌辩之士,在仁性的问题上,他不同意老师的观点。“当仁不让于师”,公都子当着远方来客的面,也参与了辩论。告子对公都子及其观点早有耳闻,因此,公都子的突然到来,对他来说,无异于援兵从天而降,立时精神振奋,不再兜圈子,放弃了那未有结论的“仁内义外”的论题,直截了当地重提人性问题。他说;“人性无善无不善,即人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故圣君文武之世,民则趋向善良,暴君幽厉之世,民则趋向横暴。”

公都子说:“有性善,有性不善,故以尧这样的圣人为君,却有象①这样的刁民,以瞽瞍②为父而有舜;以纣为侄,且为君,却有微子启③、王子比干④。倘说人性本善,这该如何解释呢?”

为了说服告子和公都子,孟子再次重复他那四心四德说:“从天生资质看,人无不善,这便是我之所谓性善论。至于诸多人不向善而为恶,不能归罪其资质。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君子探求扩张四心,即获仁义礼智四德。小人放纵,丧失四心,则为害于天下。《诗》云;‘天生众民,万物必有其规律,民把握住这些规律,喜爱优良的品质。’孔子曰:‘为此诗者,懂其道也,有事物则必有规律,百姓把握了这些不变的规律,故喜爱优良的品德。’”

……

告子在子思书院住了数日,每日与孟子争辩,但终无结论。是呀,许多学术观点,需几代人的努力,为之奋斗牺牲,方能推动其前进一步。无结论不怕,但问题他们是提出来了,让后人接着去争辩吧,争辩的本身,便是在推动事业,推动历史前进。

距子思书院三里路有一赵家庄,庄子里住着一位双目失明的老汉名唤赵修德。这赵修德的命运真比黄连苦十分,自幼父母双亡,一生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童年时乞讨为生,成年后卖苦力糊口,如今老了,两眼双瞎,衣食无着,行动不便,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乐正克、万章获悉这一情况后,就到赵大爷家里走访。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一进赵修德的柴门便臭气熏天,令人不敢呼气喘气。院内蒿草没人,蛇虫蜿蜒,野兔乱窜,荒凉破败的景象,让人不敢前进。步入正间门,那味,那脏,那乱,驴栏猪圈一般,绿头苍蝇嗡嗡乱飞,碰头撞脸。土灶台上有一只锅肚色的破筐子,里边盛有几个菜窝窝,也许是哪个好心的邻里送来的。筐子上聚满了苍蝇,驱走苍蝇,俯首看看,上边有蛆虫在蠕动,这样的饭可怎么入口下咽呀!赵老汉蜷曲在东间的土炕上,他已经病得不能自理了,窗台上有一陶罐,里边盛的是老汉吐的痰。口渴欲喝水,但无人舀,自己又下不了炕,渴得轻,忍一忍;渴得重,忍无可忍的时候,只好喝那陶罐里的痰液,就这样吐了喝,喝了吐,维持那苟延残喘的生命。大小便多在炕上,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