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孟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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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叛逆弟子 忠诚卫士(1)

【第二十六章】叛逆弟子 忠诚卫士

“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

——《孟子?离娄下》

通过近两个月的社会考察,孟子清楚地认识到,施仁政必须自上而下地进行——国君决心大,态度明朗;冢宰坚决支持,热情操办;群臣意见一致,密切配合。在此基础上,调整国家的制度、方针和政策,凡不符和仁政思想者,坚决改革之!施行仁政势必触犯一些官僚贵族的特权和利益,遭到他们的激烈反对,这时候国家则采取行政的或法律的措施,或说服规劝,或撤换调整,或镇压绳之以法,以保证施仁政的顺利进行。欲自下而上或在某一地区试行仁政,纯系痴心妄想,因为一个国家的官僚系统,自上而下盘根错节,许多问题表现在地方,根子却在朝廷之上,拽着耳朵腮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何有法试点呢?

通过近两个月的社会考察,孟子对王有了进一步的深刻认识。他哪里是什么热衷于仁政思想,欲在盖行仁政,完全是为了卸掉这个包袱,推出这个乱摊子,嫁祸于自己,嫁祸于仁政思想,倘自己在盖行仁政有所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便可以居功自傲,获取在朝中争宠的政治资本。倘自己在盖行仁政失败,他势必将罪过一股脑推到自己身上,并进而否定仁政思想,否定儒家学说,他仍可以胜利者自居,在朝中争权横行。

王使的是金钩钓鱼之计,孟子竟欣然上钩。

孟子在作深刻的反思!……

任何人都难免要犯错误,愚蠢者或执迷不悟,或顾及情面而因小失大,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走愈远;睿智者则幡然悔悟,悬崖收缰,勒马回头,奔向光明的康庄大道。孟子自然是后者,而不会是前者。

孟子既然曾经批评宋之戴盈之:“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自己决不会久待于盖。他急令弟子们收拾行装,立即返回临淄,任世人评说,嗤之以鼻。自己本就做了一件无颜见世人的蠢事,还有何脸面可顾!至于此时王不在盖邑,自己这样说走就走,未向王辞行,孟子并不认为这是失礼,因为对这种人讲礼,纯系是对牛弹琴——牛固然愚蠢,不解琴音,然而弹琴者本身,也并不比牛更聪明些。

苟矢弗如和碧玉的事,王本欲遮掩保密,但结果却欲盖弥彰,很快便弄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了。孟子闻讯后,并不谴责苟矢弗如,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公孙丑等弟子忍无可忍,纷纷要求驱逐这个败类,因为他丢尽了孟门的脸面!孟子泰然自若地说:“为师者只能给弟子们指出应行的路,但却不能保证他们人人循此路而行。”这大约便是后世“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来源。

来盖邑不久,苟矢弗如便病倒了。本来嘛,整日与碧玉黏在一起,如胶似漆,云雨无度,哪怕是铁打的金刚,也会化为一滩烂泥。不过他并非病到如此地步,欲行,他的体力完全有条件随夫子和同学们一起离开盖邑,共赴临淄。但他却故意夸大病情,辗转着,痉挛着,呻吟着,不想离去。一则他离不开凝脂丽质、如花似玉、飘然若仙的碧玉妹妹,二则他惧怕恩重如山的老岳父王,未见他的面,自己不辞而别,贸然离去,待他归来,势必怪罪,怀中的美娇娘则有奔月升天的危险。常言道,官不催病人,孟子自然不会催逼一位患病的弟子,是走是留,任其所为,只是希望他精心调养,好自为之……

孟子师徒前脚刚走,王便后脚自鲁归来,得知消息,雷霆震怒,破口大骂。他骂孟子无信无义,他骂孟子出尔反尔,他骂孟子不讲交情,不够朋友。骂过之后他惊恐万状,心惊肉跳,不寒而栗,浑身的鸡皮疙瘩暴得老高,脸呈酱紫色,手脚冰凉。孟子师徒居盖近两月,深入四乡八镇考察,走村串户访问,完全了解了盖邑的一切,包括每一个细微末节,回临淄后必将方方面面、点点滴滴言与宣王。即使他不主动上报,宣王与田婴也必然要询问他赴盖行仁政,为何中途而返,半途而废,他能够不如实地回答吗?回答之后,宣王与田婴则必治他个渎职之罪,贪赃枉法之罪,欺君之罪,如此一来,轻则罢官削职,重则人头落地,诛灭九族,这怎么能让他不惊恐,不惧怕呢?王不能不认为,孟子师徒来盖行仁政,是阴谋诡计,是为了控制盖邑情况,是为了总结他宰盖邑的罪恶。这一切自然是老奸巨滑的田婴所策划,所派遣,所授意,所指使,孟子师徒充当了田婴整治他的爪牙。想到此,王拍案而起,蹦着高骂道:“什么仁义,什么儒家,什么圣人,统统是王八蛋!……”他气疯了,像盲人骑瞎马似的在厅内乱闯,乱撞。

苟矢弗如像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蹩于厅堂一角,缩作一团,面如土灰,瑟缩发抖。两个月来,他沉溺于酒色,根本不知道夫子与同学们都干了些什么,更未认识到问题严重到这般地步。两个月来,他一直在做着一个美丽的幻梦——王膝下无子,碧玉小姐是他的独生女,自己先做东床,后为赘婿,那么将来就可以世袭王的官爵,继承王的产业,飞黄腾达,直步青云。这真是福从天降,也不知自家的哪个祖宗积了阴德,葬于了风水宝地,冥冥中这样保佑他洪福齐天……然而现在,倘若王所言,自己岂不就要受株连了吗?丢了娇妻不说,还要掉脑袋,命丧黄泉。这正如老子所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真乃乐极生悲也。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境遇,扭转这种局面呢?他在期待着王出主意,想章程,拿出锦囊妙计来。只要能保住碧玉妹妹,保住荣华富贵,他甘愿做一个恶奴,充当一只鹰犬。什么仁义,什么道德,什么师生之情,什么同窗之谊,统统不过是虚妄的烟云,只有美女、金钱、荣耀,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摸得到,触得着,看得见。苟矢弗如并不似王那样恐惧,那样胆战心惊。并非他有过人的胆识,而是根据他对孟子的接触,对孟子的了解,断定孟子不至于将这里的情况全盘端给齐宣王和田婴,一方面这是孟子的品格、情怀与涵养,另一方面孟子不会那样傻,他早已考虑到了在齐的处境,以及纵横左右的人际关系。至于齐宣王与田婴的询问,凭孟子敏捷的思维,能言善辩的口才,必将应酬余裕。

王这只没头的苍蝇,瞎眼的麻雀,在厅堂内乱飞乱撞了一阵之后,渐渐筋疲力尽了,忽然怒目切齿地问苟矢弗如道:“孟轲师徒去了多久?”

“尚不足半天的时间。”苟矢弗如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