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许多话,孟子很有些口干舌燥,忙端起盖碗来大口喝茶,一碗热茶下肚,孟子感到舒服而轻松,兴致与劲头似乎又勃然而起。他的演说本欲到此收场,可是抬头瞥见齐宣王那可怜的窘态,惟恐这长篇大论是在对牛弹琴,宣王竟丝毫也未领悟其仁政的真谛,于是饮过茶,稍事休息之后,补充道:“有人说,‘我善布阵,我善作战’,此乃罪大恶极之辈。国君好仁,则天下无敌。当年汤南征而北狄怨,东征而西夷怨,说:‘为何不先到我们这里来?’这是为何?因为汤之征讨,解民倒悬,救民出水火。武王伐纣,兵车三百乘,勇士三千人。武王对殷民说:‘众位莫怕,我是来安顿百姓的,非以你们为敌也。’百姓无不感动,欣喜若狂,纷纷叩头,额角触地,其声若山陵崩塌。这又是为何?因为武王是在吊民伐罪,而非以人民为敌。”
讲完了这段话,孟子端详着齐宣王的脸,观察他的表情,分析他的心理。只见他紧锁着的双眉舒展开来,绷紧的肌肉松弛开来,嘴角似乎露出了几丝笑意,仿佛炉中的铁已被烧红,正在变软。于是孟子猛加炭,紧鼓风,提高炉温,力争将它熔化。
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譬如有一座小城,每边长仅有三里,它的外廓也只有七里。敌人围攻它,而不能取胜。在长期围攻中,一定有合乎天时的战机,但却不能取胜,这就证明:得天时者不及占地利者。
又譬如,另一守城者,城墙不是不高,城池不是不深,兵器和甲胄不是不锐利和坚固,粮食不是不多;然而敌人一来,便弃城逃走,这就证明:占地利者不如得人和者。
所以我说,限制人民不必用国家的疆界,保护国家不必靠山川的险阻,威行天下不必凭兵器的锐利。行仁政者,帮助他的人必多;不行仁政者,帮助他的人必少。帮助的人少到极点时,连亲戚也都反对他;帮助他的人多到极点时,全天下都顺从他。拿全天下顺从的力量来攻打亲戚都反对的人,那么,仁君圣主或者不用战争,若用战争,则必然获胜!
本来话已讲完,但孟子却又提高声调,加重语气重复了两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孟子强调人的因素第一,而欲得到“人和”,则必须“得道”,即实行仁政。
经过孟子这一番加炭,鼓风,提高炉温,炉中的那块铸铁变得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