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小巷的缝隙直射下来,地上便有了一道参差不齐、甚至有些斑斑驳驳的影子。这会儿正是夏天的晌午,小巷里过往或是买些什么东西的人不多。
这时,一个叫西汉、长得蛮魁梧的男人扛着一包米走进了小巷。男人的后面跟着一个女人。于是,小巷里便晃荡着男人结实高大的身影,飘荡着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兰花的馨香。
寂静的小巷里,男人的影子和女人身上的香气似乎特别引人注目。
开五金店的李师傅坐在店门口的一个小板凳上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份晚报。突然间眼角瞄到了那个影子,目光便离开了报纸。手指立刻拽着镜框往上移动,那一刻他的眼神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定格;卖烟酒南货的胖子阿菊生意清淡时,常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忽然间,一阵扑鼻的馨香让她从酣梦里醒来。只见她赶紧起身,倚在门框边探出半个脑袋;几个正凑在一块剥豆秸子的娘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手里的活计。她们的目光和看报的老李、贪睡的阿菊一样都定定的看着西汉和那女人。直到他们的影子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梧桐巷是一条古老的巷子。先前这里是东乡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店铺挨挨挤挤,家家生意兴隆。如今,显然有些冷静。不过,小巷四周还是住着不少人家,大多是一些老居民。跟在西汉后面,晃荡着一根又粗又黑的辫子的女人就住在小巷的那一端。一条名叫师水的小河在小巷的那一头缓缓地流淌。
女人名叫紫英,熟悉她的人都叫她英英。英英身材苗条,皮肤细嫩,是一个男人都可能喜欢、而女人几乎都有些嫉妒甚至讨厌的女人。英英长得并不十分漂亮。可是,她的眼睛很大,而且水灵。除此之外,她还爱往身上撒香水;爱穿着上露胸脯、下露大腿、中间还露出肚脐眼的短衫、短裙。爱一个人月下在小河的一个角落里穿着三块红布头洗澡。更主要的是她的男人长年在拉萨做生意,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这样一个女人住在梧桐巷注定要被这条巷子里住着的人猜疑和议论。
有着一双迷人的杏眼的英英,让梧桐巷里住着的不少男人神魂颠倒。可她却独独对开了一家米店、天天帮这条巷子买米的人扛米上楼的西汉有那份心事。西汉父母去世早,家里穷,年轻时一直没有找到媳妇。三十岁那年,才由一位远房表亲给他凑合着找了一位乡下姑娘。她就是这会儿一直站在店门口,顶着斜射下来的骄阳在心情忐忑地望着小巷里两个背影的兰花。
远远的有一股熟悉的馨香飘来,兰花便知道是那个叫英英的风骚女人又来店里买米了。天热时,英英穿着那件又透又薄、又鲜艳又宽松的布兜,两个东西一摇一晃的。若是帮西汉弯腰搬米上肩时,两个东西便脱颖而出、暴露无遗。兰花见到这情形,心里就翻胃。可是,做生意进门就是上帝。再说,就是因为她这位特殊顾客,这条巷子住着的人几乎都上她家买米,把别的米店都气得搬走了。对于英英,兰花是又忌厌,又爱恋。没办法,英英来了,还得笑脸相迎。跟她男人嘴里打情骂俏、肌肤上有意无意的触碰,她还得忍受。三伏天猪圈里装空调,还不都是看钱老爷的面?
可每一次男人为英英扛米回家,兰花都神使鬼差,心里像揣着只猫似的。
小巷在快到尽头的地方拐了一个弯。两个影子无奈地离开了兰花的视线,可兰花却依然木讷地站在门口。
兰花,你就不怕那骚婆娘把你男人给勾引了?
上了楼,孤男寡女的,那娘们肯定把你老公给吞了!
大家七嘴八舌,把一脸迷惘的兰花说得心慌意乱。
这些年,英英的男人在拉萨开超市挣到不少钱,英英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梧桐巷住着的男人,包括一官半职的李文、包工头罗贵都曾为英英费尽心思、神魂颠倒。可英英却无动于衷、洁身自好。这条巷子住着的女人,包括有外遇离了婚却一直孤身一人、百无聊赖的阿珍;包括长得难看却喜欢打扮,老买劣质化妆品、见了男人翘屁股、把脸涂得像僵尸一样刘玫瑰。她们对英英又羡慕、又嫉妒。可见了面,谁都跟她套近乎。还有兰花,心里骂过她千百遍,可见了面还得甜甜地叫她英英妹子。
就像现在的兰花,在娘们的鼓噪下,她显然心神不宁……
“擦擦汗,这天够热的。我们老家都在若岭镇,到哪儿都有老乡情。”紫英将几张面巾纸递给西汉。“我这人就这样,总让人家疑心,包括你老婆兰花。其实,我没有坏心思。兰花她爸爸患病在你家这么多年,两个孩子上学,你们也确实不容易。我弟弟开米店,却上你家做生意,就是想暗中帮帮你,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紫英掏出一个纸包。“我过几天就要搬家了,离开梧桐巷,你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我高兴啊!这五千块钱是我送给他当学费的钱,你无论如何得收下。说实话,我心里一直感激你。这些年为我扛米、修电,心有感激,日久生情,在所难免。可是,我不忍心让兰花姐受委屈。就要离开你了,我还是忍不住要抱你一下。行吗?”
西汉一阵紧张,可还是张开了臂膀。两人紧紧相拥的一刹那,谁都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
那个人是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