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在雪山和城市的边缘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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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让思想自在飞翔

我总是让自己的思想自在飞翔。在飞翔的过程中,心灵常常平添几许忧郁。

在大山里,人们敬畏苍茫的原野、冷峻的雪峰以及蓝得如碧玉的海子。藏人认为,有许多神灵居于其间。他们也是有情众生,或护法,或护佑一方万物,或作为一方河谷村落的山神。人、神与万物共居,同为一体。当我们仰望星空,放飞思绪,心中感慨万端。时空无垠、深邃,人的眼界却有限、浅薄,还有那样多的奥秘深藏在天地间。人类对于宇宙、对我们生存的这个星球的认知是极其有限的。我时常会感到自己的渺小,同时,又因为亲近土地而感到自在、踏实和温柔。人像原野的风,在无垠的宇宙间流浪;又像一粒神奇饱满的种子,在天地间,在文明和信仰的高地上,生长、结果、凋落而又重生。在漫漫的时空中,作为个体的我们只是一芥芥尘粒啊。

在都市,在人海的世界里,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构筑摩天接云的高楼大厦丛林——那是人用心血、智慧和金钱堆积的庞然大物。然而,等到它们浇筑成形后的异化果子是:人感到了压力,感觉委靡颓丧,感到那背后的金钱带给心灵的憋闷和喘息——我是指单个的人。于是,人又一次把自己推向了另一重尴尬的境地。这样的生存环境,是极易激发人的无穷创造力和魔力的,可是,人也容易丧失自己本真的一面。面对都市里欲望写在脸上的浩荡人流,有时,我不无鄙夷而又偏激地想:他们是爱金钱名利的,他们是追逐欲望然而被欲望吞噬的人。

在城市和雪山之间穿越,我心灵的历程有趣而又沉重。今天,在这个都市的一隅,在偶然寂静的光阴中,我又听见灵魂从心底发出不安的声音。

在城市想入非非

在城市里,我喜欢想入非非。于是,眼前浮现起一位叫杨柳的同学。被蛇咬一般的感受再次在心底泛滥开来。杨柳利用同学之间纯真的信任感情,骗了一茬又一茬同学——他也是个心灵被尘雾遮蔽的人。他总是编一些车子抛锚在二郎山(拉货做生意),急需钱很快还回来;或者,正在做室内装修生意,先把电视机抱走马上把钱拿来(因为同学开着电器铺);或者说他有路子,同学的调动包在身上,不过,总要送点礼物才好,等等理由,且屡次得手。

那一天,我接到电话,便约他吃饭。在小饭馆,他吹得天花乱坠,说他的装修生意如何红火,他与某位领导十分亲近,把某个同学的调动摆平了,等等。渐渐地,我感觉到他吐露的东西半真半假,便不再热情迎合。吃到后来他说会面相,又自吹自擂起来。还把蜜汁抹到我的脸上,说我的面相很好,他早就看出我的人生中有贵人相助,还有点官运等。最后以有些遗憾的口吻说,可惜你额上的伤痕,破坏了风水,不然会走得更好,不过也没有大碍。我呵呵呵地笑了,告诉他那是因为小时候治爱吃土的毛病,藏医采用的一种烙铁方法。医生虽然把我的病治好了,但坏了风水啊,真是可惜,我装着痛惜的样子感叹。于是,他闭了口。临到要走了,他说急需钱,让我借给他几百元,要为某同学的调动买银碗给领导送礼。我突然瞥见他的裤兜绽了线,又想起他是坐火三轮来的——几个线儿一串,心中生疑起来。我说那也不用这么急吧,你给同学打个电话好了。真是江湖老手,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说同学正在上课,挂断了。我说我没有揣多少钱呢。他又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那不要紧,某某是他的熟人,让我陪着去借一下。我答应了。找了几个人,没有人肯借钱给他,相反都露出一副防范的神色,有的人甚至没有好表情。看他急躁可怜的样子,我给了他几十元。他说他一定还我。我开玩笑道,不还也可以,同学情意只值那一点钱?第二天,在康定的同学纷纷打来电话说,千万不要相信杨柳同学,他是骗子,已经骗了谁谁——不久之后,我有一天穿过一条窄巷,远远见到他的身影,他可能也见到了我,晃身钻入一条胡同,飞一般消失了。

生命是个奇迹

生命是个奇迹。每个人的生命历程似乎都充满了哲学的意味。大地上生命繁茂的夏季已经来临。然而“非典”像死神在大地上行走,已经闹得人心惶惶,有些国家、地区关闭起大门,开始严密防范。回到小屋,我的心情变得松爽起来。心脏咚咚的难受劲儿渐渐远去了。我想写一篇关于康巴人自大的文章。可是,城市里绵绵不绝的困倦绕上心来。算了吧,干脆躺进梦中,幽幽然神游去了。

很多时候,一个人没有了任何思想、感受、觉悟,木然、呆板而又寂静,像遗失在时空里的一段朽木。恍惚中产生一种迷离感,一种行尸走肉般的混沌。城市里的阳光干爽而又温暖起来。当沉沉的瞌睡脱身飞离,我仿佛只剩了躯壳。拿着杯子,在寂静的屋子里发着呆,走着神儿。心脏又变得有些压抑而不安。

早晨办完事回住地的途中,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境已经变得踏实而安然,对这个城市生分的感觉奇怪地消失了。我多么像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普通一员啊。我觉察到:这个城市充满了巨大的魔力!

有没有免费的午餐?

昨晚的应酬中又不得不灌上许多酒精。头儿说,走吧。就动身了。而真正像朋友似的坐下来之后,别人的目的显而易见:把政界的官员都请出来,这无疑像一件武器派上了用场——甚至为了证明这方水土迷人的风情。我们献上了一首首民歌,这样,那朋友悬浮的心落了地,那三五千人旅游团的生意得以最后敲定。头儿似乎太过相信城市人的友情了,到了那儿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酒桌上,以“11团”等命名的知青们,酒酣耳热,一个个变得活跃起来。回到城市里的知青们要到山区集体过50岁生日呢。回住地的途中,我们争论起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免费午餐的问题。酒精一点点浸透到血液中,弥漫到神经的枝叶上,又燃起一蓬蓬的火,令人十分难受。当黎明鲜亮地来临时,我的心脏依然怦怦直跳,脑袋出现一阵窒息的眩晕,甚至产生死亡的空白状态,让人不寒而栗。酒是能够掳走生命的,因为它有千万张噬血的嘴巴。在酒性上,我似乎秉承了父亲的血缘。身子刚强的父亲在51岁时就倒下了。而我在30岁时,就经不起酒魔的张狂了。爷爷也是51岁时辞世的。母亲常说,父亲这支血脉的人都不长寿。人们常说生死天命,而我感到,酒徒的命一定是掌握在酒魔的手上的。

媒体的炒作

竟然有高原反应了,这使我惊诧莫名。一个大山中生长的人在城市的边缘生活数载后,连心脏都变娇了吗?数次在理塘、稻城住宿,心里憋得难受,头晕胀,睡眠很差。两三天之后,身体才渐渐适应了环境。这是水土不服么?人与自然也需要一种默契和亲和的过程吧,我这样自我安慰道。有研究表明,藏人是适应高山缺氧的特殊人种呢。于是我想起少年时,跟随父亲走上高原蓝天白云间的牧场时的感受,人越来越清爽自在,越来越产生一种飞翔感,心儿那样宁谧而又幸福,土地的馨香包裹了整个身心。

国际性极限穿越—— 一群城市人翻过几座山岭后媒体这样炒作道,是20世纪一个叫洛克的外国人穿越70年后的第一次。细细推敲,却不免让人哑然失笑。这群城市人的所谓穿越是在当地人服侍之下完成的,很长的路途都骑着马,悠悠晃晃而行。而当地人背着包儿,牵上缰绳,还得侍候穿越者骑马下马,在危险路段更得小心看顾呢。可是,没有人提到他们,哪怕是只言片语。回来后,人人大谈特谈自己的壮举,仿佛成了英雄。难道说当地人是另一类人?多么荒唐的逻辑!又想,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大雨滂沱,当地人常年进出,那也算“穿越”?

在某个行当久了,便失了激情。本来很“正常”的事儿,诸如,为了某个景区妙笔生花,将某些具有诱惑力而又查无实据的故事生拉硬扯到景点中,而没料到的后果是:以讹传讹,你引用我的,我抄袭他的,变得越来越真,越来越成为了“真理”,让人啼笑皆非。这样的事情多了,就感到厌恶和可憎。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人心悠悠忽忽,钻研历史、世相、事件真面目之人,凤毛麟角。杜撰,张冠李戴,任意虚张声势,天马行空地虚构,谁给了我们这样的特权?而更大的要员在台上也鼓吹:要通过联想、想象、加工使景区鲜活生动……听来更加冠冕堂皇。

转念一想,都市人媒体的炒作就错了?我把自己作为高原人的高原反应也拿来炒作吧,我为这个“金点子”哑然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