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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曾巩(2)

曾巩小传

曾巩(1019—1083),自称“家世为儒”,祖父作过尚书户部郎中,父为太常博士。曾巩天资聪慧,记忆力非常强,幼时读诗书,脱口能吟诵,与兄长曾晔一道,勤学苦读,自幼就表现出良好的天赋。史称巩“十二岁能文,语已惊人”。其弟曾肇在《亡兄行状》中称其“生而警敏,不类童子”,而且记忆力超群,“读书数万言,脱口辄诵”。18岁时,赴京赶考,与随父在京的王安石相识,并结成挚友。20岁入太学,上书欧阳修并献《时务策》。欧阳修见其文笔独特,非常赏识。欧阳修说:“过吾门者百千人,独于得生为喜”(《上欧阳学士第二书》)。自此名闻天下,但因其擅长策论,轻于应举时文,故屡试不第。庆历七年(1047),其父去世,其身为次子,只好辍学回归故里,尽心侍奉继母。曾巩少年时与王安石为密友,登欧阳修之门以后,就向欧阳修推荐了王安石。直至嘉祐二年(1057),欧阳修主持会试,坚持以古文、策论为主,诗赋为辅命题,曾巩才与其弟曾牟、曾布及堂弟曾阜一同登进士第。

嘉祐四年(1059),任太平州(今安徽当涂县)司法参军,以明习律令,量刑适当而闻名。五年,由欧阳修举荐到京师当馆阁校勘、集贤校理,理校出《战国策》、《说苑》、《新序》、《梁书》、《陈书》、《唐令》、《李太白集》、《鲍溶诗集》和《列女传》等大量古籍,对历代图书作了很多整理工作,并撰写了大量序文。

熙宁二年(1069),任《宋英宗实录》检讨,不久被外放越州(今浙江绍兴)通判。熙宁五年后,历任齐州、襄州、洪州、福州、明州、亳州等知州。为政廉洁奉公,勤于政事,关心民生疾苦。他根据王安石的新法宗旨,结合实际情况加以实施。致力于平反冤狱、维护治安、打击豪强、救灾防疫、疏河架桥、设置驿馆、修缮城池、兴办学校、削减公文、整顿吏治、废除苛捐杂税,深受群众拥戴。

元丰三年(1080),改任沧州(今河北)知州,途经京城开封时,宋神宗召见。宋神宗对其“节约为理财之要”的建议大为赞赏,留任为三班院勾判。元丰四年,朝廷认为“曾巩史学见称士类,宜典五朝史事”,任为史官修撰,管勾编修院,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元丰五年,拜中书舍人。同年九月,遭母丧,去官。次年,病逝于江宁府(今南京)。后葬于南丰源头崇觉寺右。南宋理宗时追谥为“文定”,人称“南丰先生”。

曾巩在政治舞台上的表现并不算是很出色,他的更大贡献在于学术思想和文学事业上。曾巩的思想属儒学体系,他赞同孔孟的哲学观点,强调“仁”和“致诚”,认为只要按照“中庸之道”虚心自省、正诚修身就能认识世界和主宰世界。在政治上他反对兼并政策,主张发展农业和广开言路。他在任地方官时,总是以“仁”为怀,“除其奸强,而振其弛坏;去其疾苦,而抚其善良”(《齐州杂诗序》)。由于他思想有一定局限性,因此,对王安石变法有些不同看法。他认为法愈密,则弊愈多。曾巩也不主张死守成法,他对在位者的因循苟且表示不满,主张在不失先王意旨的前提下,对法制作必要的改革。在行动上,他能够维护新法,在齐州为官时,能力行保甲之法,使州人安居乐业。

曾巩的散文创作成就很高,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积极参加者。他师承司马迁、韩愈和欧阳修,主张“文以明道”,把欧阳修的“事信、言文”观点推广到史传文学和碑铭文字上。他强调只有“蓄道德能文章者”,才足以发难显之情,写“明道”之文。他的散文大都是“明道”之作,文风以“古雅、平正、冲和”见称。

曾巩与欧阳修、王安石

曾巩的成长,得益于欧阳修的培养提携。

北宋初年的文坛,文风靡糜。至北宋中期,欧阳修等人倡导古文运动。曾巩在孩提时就闻欧阳修的大名,待到年长拜读了欧阳修的大作后,更为他的学识所折服。庆历元年(1041),曾巩入京游太学,写了一篇《上欧阳学士第一书》,并附文数篇呈献欧阳修。欧阳修见其文,奇之,认为曾文气势澎湃,虽有滥用辞藻之不足,但只要稍加疏导,将会更有成就。次年,曾巩科举落第,欧阳修专门写了《送曾巩秀才序》,批评了当时陈腐守旧的考试方法和录取标准,赞扬曾巩“思广其学而坚其志”的志向。之后欧阳修还向宰相杜衍推荐曾巩,称“进士曾巩者,好古,为文知道理,不类乡闾少年举子。”“阁下志乐天下英材,如巩者进于门下,宜不遗之。”嘉祐二年(1057),欧阳修知贡举,痛革科场积弊,录取了曾巩和曾布、曾牟三兄弟。嘉祐五年,他又保举曾巩任馆阁校勘。在欧阳修的奖掖下,曾巩文思日进,才华大展,成了北宋著名的文学家。

“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这两句诗,是欧阳修题赠王安石之作。欧阳修在这里借用了李白、韩愈的文名,称赞王安石杰出的文学才华。

欧阳修是通过曾巩的介绍才知道和结识王安石的。曾、王交谊深厚,庆历二年(1042),王安石举进士第,其后,曾巩两次致信欧阳修举荐王安石。庆历六年,欧阳修贬知滁州,曾巩来到滁州,把王安石的文章带给欧阳修评判。欧、王二人,日后政见并不相同,但终生诗文赠答,书信往来,维持深厚的个人友谊。欧阳修死后,在众多的祭奠文章中,感情最深、写得最好的,应算王安石的《祭欧阳文忠公文》。

曾巩作品精选

墨池记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

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又告于巩曰:“愿有记。”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如何哉!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记。

【译文】

临川郡城的东面,有块缓缓高起的高地,下临溪水,名叫新城。新城的上面,有一口低洼的长方形水池,称为王羲之墨池。这是南朝宋人荀伯子在《临川记》里所记述的。王羲之曾经仰慕东汉书法家张芝,在此池边练习书法,池水都因而变黑了,这就是他的故迹。难道真的是这回事吗?

当王羲之不愿受人勉强而做官的时候,他曾遍游越东各地,泛舟东海之上,以快心于山光水色之中。难道当他逍遥遨游尽情游览的时候,又曾经在此地休息过吗?王羲之的书法到了晚年才渐入佳境,看来他所以能有这么深的造诣,是因为他刻苦用功所达到的结果,而不是天才所致。但后世没有能及得上王羲之的,恐怕是他们所下的学习功夫不如王羲之吧?看来学习的功夫怎么可以少呢!更何况对于想要在道德方面取得很高的成就的人呢?

墨池旁边现在是抚州州学的校舍。教授王君深怕关于墨池的事迹被湮没无闻,就写了“晋王右军墨池”这六个大字悬挂在门前两柱之间标明它,又对我说:“希望有篇叙记文章。”我推测王君的心意,莫非是因为爱好别人的长处,即使是一技之长也不肯让它埋没,因此就连他的遗迹一并重视起来吗?或者是想推广王羲之临池苦学的事迹来勉励这里的学生吗?人有一技之长,尚且使后代人尊崇到这般地步,更不用说仁人君子们留下来的风尚和美德会怎样地影响到后世人呢!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作记。

【题解】

《墨池记》是以“记”名篇、叙述结合的说理文。仁宗庆历八年(1048)九月,曾巩来到临川,凭吊东晋书法家王羲之的墨池遗迹。州学教授王盛请他为“晋王右军墨池”作记。作者由叙述墨池遗迹,进而阐明王羲之书法卓异并非“天成”,实乃得力于苦练;并进而推论,欲深造道德,更须努力于勤学。文章即事生情,反复唱叹,题小意宏,言近旨远,最后以“仁人庄士”的流风遗韵恒久沾溉后世作结,委婉多姿,饶有余味,体现了作者温醇典重、谨严明洁的一贯之风。

作者首先介绍了墨池的处所、形状及其来历。“临川之城东”至“《临川记》云也”,其中用“有地隐然而高”和“有池洼然而方以长”分别形容地势的突起和水池的低深,宛如一位高明的画师,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墨池的鸟瞰图,富于立体感。又征引南朝刘宋人荀伯子的《临川记》,说明这墨池的来历非虚。

文章进而由物及人,追忆王羲之弃官返乡的一段经历,充分证明了业精于勤的深刻道理。

末段在点明撰文由来后转入议论,作者阐明王盛用意时,也用了推测性语气,显得委婉深沉,语重心长,悠游叹赏,而又更切合于实情。